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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憋個這麼大的,是不是輸不起,是不是!

彆說學校裡找不找得到有這種能力的,整個公會裡都不一定能找出這麼恐怖的好嗎。

而場地內,笑容最和藹可親的大概就是國王了。

——這麼多錢沒白花啊,能回本了。

倒是伊麗莎白最開始雖然震驚了下,但緩過神來也不奇怪,手托著下巴,朝著安斯艾爾開口。

“你覺得她比你如何?”

“毋庸置疑,她比我強。”

安斯艾爾更冷靜,低聲毫不避諱地說道。

伊麗莎白:“你怎麼讓她被教廷撿去了?”

安斯艾爾這個時候倒是詭異的沉默了幾秒鐘。

伊麗莎白奇怪地看了過去,隻見黑發的纖瘦青年略微蹙起眉,藍灰色的眼眸飄忽了下,遲疑地開口:

“她可能是以為我在教廷,準備去教廷找我的。”

“?”

伊麗莎白睜大了眼,滿臉的匪夷所思。

當她頭上仿佛冒出一個問號的時候,不是她有問題,而是她覺得你有點問題。

——你們擱這演啥呢。

劇場內的歌劇都沒有你們現實來得有故事性,真有意思。

安斯艾爾說完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他看著洛絲忒已經登記完離開了賽場。

伊麗莎白:“……”哦。

目的達到了是嗎?想看的人已經看完了是嗎?

嗬,男人。

伊麗莎白扯了扯嘴角,身為魔導師的架子和一直以來的素養讓她沒有翻白眼。

洛絲忒站在賽場之外,雙手背在身後,等到腳步聲逐漸靠近,才轉過身。

“安斯艾爾!”

“好久不見,感覺如何?”

安斯艾爾穩穩地接住了一跳,果斷撲過來的少女,手放在她柔軟的卷發上,低著頭輕聲問道。

不知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洛絲忒感覺自家寶貝綁定奶的聲音都順耳又醞釀著甜意。

她抬著眼,手抱在安斯艾爾的腰上。

“我表現如何?”

“優雅又從容,很厲害。”像極了天上明月。

像極了他此刻記憶中不存在的畫麵,但他知道曾經存在過。

安斯艾爾毫不吝嗇誇獎,將洛絲忒哄得笑了起來。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洛絲忒眨了眨眼,踮起的腳在地麵上踩實。

“什麼?”

洛絲忒手向上挪,有些冰涼的觸感碰到了安斯艾爾的兩邊臉頰上。

其實是有些凍人的,安斯艾爾卻和沒事人一眼,認真地仿佛要洗耳恭聽她的話。

“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去嗎?”

安斯艾爾睫毛顫了顫,藍灰色的眼瞳緊盯著洛絲忒的雙眼。

“當然不是現在,我是說,我已經恢複到了全盛時期,或者說理論上要更強一些,我會再認真的準備幾年,等我有把握的時候……”

洛絲忒頓了頓,抬眼,金色的眼眸中帶著些許遲疑。

“你願意冒險陪我回去嗎?”

說完她立刻補充,似乎是擔心安斯艾爾拒絕。

“當然你不想回去,或者怕冒險也沒關係,我不是一定要回去,我也不介意一直待在這裡。”

不知為何,每次安斯艾爾看到她露出猶豫表情的時候,都覺得她如玻璃般易碎而讓他感覺到驚人的美麗。

心動,卻又讓他無比心疼。

他慢慢地低下頭,額頭貼著洛絲忒的額頭,抬手貼住她的手背,眼含笑意。

“我願意。”

“等你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洛絲忒睜大了眼,笑意下意識溢了出來。

“好。”

安斯艾爾其實不在乎回不回去,畢竟記憶已經無法恢複。

但那個地方,有洛絲忒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在。

46. 不錯 來試試自己的極限吧

五天後。

第二場比賽持續了整整三天, 而後給予了同學們兩天的休息與調整的時間。

而有些人幾乎放了五天的假,躺在床上,腰都要躺軟了。

最終決賽將持續五天。

決賽的規則也非常簡單——車輪戰。

北方賽場內被劃分為了六個場地, 同時可以有十二個人同時比賽。

一對一,敗者淘汰, 勝利者對上下一位。

獲得三場勝利的人可以申請休息, 在剩下的人經過下一輪之後再重新上場。意思就是, 你當然也可以不休息。

就和當年的安斯艾爾一樣。

嫌彆人浪費時間, 直接自己上手,一手一個,僅僅是第三天的黎明時,就讓原本長達五天的比賽提前拉下了帷幕。

在他之後很少有三輪就下場的人,基本上最少也要撐個五場。

這一次, 洛絲忒卻難得的沒有抽到第一輪的場次。

她坐在台邊的候場區, 翹著腿, 手撐著下巴, 滿臉無聊和困倦,像是剛被指導老師破開房門拉出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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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坐在她周圍的同學都十分緊張。

台上滿是觀眾, 其中自然不乏家人,更重要的是如開幕式當天,幾乎所有的高層都在, 黑塔教廷, 王室貴族,上麵坐滿了很多這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一次的人。

洛絲忒甚至走神地想,第二場比賽出來之後互訴衷腸(?)後,她轉手摸出了包裡的長耳兔。

熱情地塞給了安斯艾爾。

當時在畫麵裡看到這玩意兒就不小,果不其然…

安斯艾爾看著昏厥過去的兔形魔獸, 歎了口氣。

“我改天有時間去問問菜譜和做法,你不要急。”

“不急,你可以先把它清洗一下,喂一喂,弄乾淨點。”

安斯艾爾:“…我會的。”

而後塞進背包。

抽簽抽到的人坐在一個候場區,因此洛絲忒旁邊的基本都不是她的同學。

而坐在她旁邊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通過魔晶看到了某些畫麵,相當拘謹,甚至到了有些顫栗的程度。

——這可是將A級魔獸一擊必殺的人。

此刻卻在學校的聯賽裡和他們玩過家家。

越來越絕望,甚至都表現在了臉上。

好在洛絲忒在走神,壓根沒注意到身邊的人。

她以為第三輪應該不會等很久,結果等到她從想著安斯艾爾會做紅燒還是做麻辣,一直想到回家之後婚禮要如何舉辦,天馬行空到了下午。

才輪到她。

真能打啊。

洛絲忒麻木地走上了台,白皙的手抬起,銀色的權杖瞬間出現在她手心,熟悉手感似的轉了兩圈而後握緊。

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驟然沸騰起來的觀眾席。

洛絲忒以前除了授勳的時候外,可沒接受過這種被當熊貓圍觀的場麵。

——多少人一生都見不到她一麵。

可國王授勳是非常安靜且肅穆的,而不是這樣人聲鼎沸和炸了鍋似的。

皮鞋踩在台階上,都沒有刻意放輕聲響。

有人注意到她身上此刻已經換了一套製服。

總體還是白色的連衣裙,但花邊和紋路不太一樣。

一定要說的話,看起來都不像是能打架的衣服。

等洛絲忒站住,停在了對戰台上時,觀眾席也沒有再如滾水般熱鬨,相當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她身上。

洛絲忒揉了揉脖子,看向嚴陣以待的對方,友好地露出了笑容。

“不用緊張,我懂得分寸。”

隻見對方更謹慎了。

其實,相比起當年毫無表情、麵冷手快的安斯艾爾,洛絲忒已經顯得相當溫柔體貼了。

雙方行禮,台邊的光倒計時光幕“哢哢”響起。

“嘿噫——”

刺骨的寒氣帶著平地而起的冰錐毫不猶豫地衝向了洛絲忒所在的地方。

光帶般的金色的光束一分為九條,在空中繞了弧度,迅速集中到了對麵。

冰魔法師凜著眼神往後快速翻滾了幾圈,下一秒發現這些光束會追蹤。

等等,不如說是,如傀儡般受控。

他像是即將被狐狸形的魔獸之尾席卷包圍般一邊狼狽地躲藏著,一邊用手中的法杖不遺餘力地施展著冰係魔法。

即便注定會輸,他也必須用出全力。

洛絲忒仿佛坐在空氣中,飄浮在上空,視線還下意識地掃到了彆的戰場。

而後歪了歪頭,完美避過斜後方飛來的冰針。

如果躲不開,她就直接瞬間移動到彆的空中。

很快,場地裡全部都鋪滿了尖銳又巨大的冰刺,再這樣下去都沒有她飄的餘地了。

洛絲忒瞥了瞥對手的位置,抬起手,手心向上,凝聚了一個光球。

手腕一抬,光球衝向上空。

下一刻,細碎的光線如雨滴般落下,綿延不絕,劇烈的能量衝擊將那大塊的冰全部擊碎。

“光雨……嗯?或許,你的同學不幸在第一場比賽遇到過我?”

洛絲忒剛看見喘著氣的對手,對這招式充滿著忌憚,卻不陌生,不禁揶揄地彎起眼。

說著,向後輕鬆跳躍了兩步,躲開了兩邊黏人的的冰霜。

她反應太快了,像是身經百戰,連危險都能夠輕鬆反應,並沒有如他同學所說的那樣依賴瞬間移動,舉手投足間掌控著戰鬥的節奏。

和他往日裡在演武場內的敵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贏不了,絕對贏不了。

場地受困於極寒,但他卻汗流浹背。

而後握緊了手。

“冰牢。”

從地麵冒出,從上方墜落的冰刺相連,試圖將少女困住。

她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冰魔法師迅速展開超大範圍的冰荊棘,試圖快速找出她的所在。

眼睛的追逐的速度遠比不上他施法的速度。

好歹也是法裡厄國的頂尖魔法師……決不能輕易又狼狽地敗北。

但出奇的,他卻沒有過去在競技場輸過時的屈辱與不甘,血液都仿佛要燃燒起來,像是要立即衝進魔力回廊,為了他的這場戰鬥貢獻力量。

普通的火係魔法師的火種都會被他的極寒凍住至熄滅。

“你,不太擅長這種光束魔法吧。”

他顫抖著聲音,感受著血液滾動,從指縫間流下。

這是之前被少女的光雨擦過留下的傷口。

很明顯,聽到他說話,對方眨了下眼,稍顯驚訝。

她沒有掩飾,金色的眼眸裡甚至帶出了幾絲興味。

他聲音不小,這場注定被魔晶存儲下來的戰鬥會將這些收錄得一清二楚。

即便破壞力極強,但他感受著那波濤洶湧的幾乎要實體化的魔力,再加上這種規模的光束,很容易判斷。

“你是天生的魔法師,我知道你學不會治愈術,因為你根本不是聖職者,”

冰魔法師掙紮著站穩,咧起嘴,笑出了聲。

“你們騙不了我,你們騙不了世界,你生來屬於魔法側,你比安斯艾爾那個魔導師要純粹得多。”

他說著,甚至不惜冒著大不韙的一手指向了看台上方的安斯艾爾。

好幾個旁邊的人臉都黑了,帶著惱火與煩躁。

聯賽卻是不允許被叫停的,任何身份都不行。

被他指著的黑發魔導師卻絲毫不在意,他垂著眼,輕搖茶杯,甚至有心思去思考那個對手的外表一般,不足以打動她——奇怪的比較欲。

站在冰魔法師對麵的人卻並沒有如此冷淡。

洛絲忒瞳孔動了動,她看到場地內那大量的冰塊隨著他身上的傷口增多,隱約泛起了紅色。

她少有的興奮了起來。

非常直觀的是,她的瞳孔縮小,臉上的笑容帶著奇異的快意。

狀態完全變了,和剛上場時的困倦與麻木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反差,甚至遠彆於往日的乖巧與甜美。

即便依舊穿著雪白的、代表著聖潔與規章的製服,她渾身上下也展露出了超脫的叛逆與瘋狂。

仿佛披著純白之皮,卻帶來毀滅的魔女。

“孩子,你令我驚豔。”

她張開雙手,甚至連語氣都變了,栗色的卷發隨著冰冷的風飄起。

此刻,她的目光終於完全集中在了這位年少的對手身上。

“自從我來到這裡,足足有七年,沒有一個人來揭穿這件事。”

而後,洛絲忒不躲不閃,一塊冰錐劃開了她的小臂,好大一個口。

裡麵沒有流出血。

本應該是血管破裂出血的大口裡,像是空洞般,隻有漆黑的、粒子般的實體魔力溢了出來。

冰魔法師麵露驚愕。

“非常榮幸能為你做個自我介紹。”

洛絲忒就用著破了大口那邊的手指尖抵在了胸口,行了個非常標準而優雅的、來自於月之山脈的魔法師禮。

“我名為洛絲忒·荷利米昂,乃異世之神月神的代言人,黑暗與虛無的魔法師。”

站於戰鬥場上的兩位完全將場外的喧嘩聲置於身外。

濃烈的魔力衝出,讓這個原本寬敞的場地略顯狹小。

“你在燃燒著血液來補充魔力,無師自通,非常厲害。”

洛絲忒絲毫不掩眼中的情緒。

“器官也好,血管也好,在我的體內全都已經化為了魔力回廊的一部分,它支撐著我全部的生命活動,這原本並非我所願,但我彆無他法。”

所以,她即便故意受傷,也是不會流血的。

冰魔法師的眼裡並沒有眼前的少女宛如怪物的感覺,他仿佛被蠱惑了一般,目露驚豔。

“我希望你珍視自己的生命,但有的時候出格一些也沒關係,黑塔的那群魔法師們都太保守了,無趣又古板,和教廷的那些老家夥們彆無兩樣。”

洛絲忒將手背在身後,走到他的麵前,略微躬身,勾著嘴角。

“將我當成一個靶子——來試試自己的極限吧。”

下一秒,她的背後,上空,地麵,出現了數個漆黑的法陣。

少年仰視著她,眼眸映出了她精致而令人心生膽寒的笑容。

體內的魔力卻洶湧澎湃,前所未有、義無反顧的炸裂了開來。

47. 見證 等我們回去之後,就結婚吧

戰終。

身為冰魔法師的少年力竭、魔力乾涸倒在了地上, 甚至有些貧血。

飄浮在空中的少女落下,皮鞋後跟落下,踩住的瞬間, 暗黑色的魔力呈環形擴散,場地內的冰塊碎了個徹底, 而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什麼?下一位。”

洛絲忒抬起手, 看向裁判官。

“啊, 啊…好。”

接下來的人, 可沒有這位冰魔法師的好運了。

如果說之前算是指導賽,之後就是單純的碾壓局。

少女一手環在身前,另一手抵在下巴上,身邊縈繞著金色的光點,表情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她沒有下重手, 隻是用“不太擅長”的光束魔法快速地將人逼退出賽場。

畢竟彆的殺傷力都太大了, 壓根不是對著人類, 更逞論是這些小朋友用的。

洛絲忒像是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後就卸去了枷鎖, 即便是一如既往地優雅站著,也透露著一股漫不經心的隨心所欲感。

簡直就像是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麼她在意的人, 完全不演了。

她甚至還有閒心去安慰對手。

“不要緊張,我屠戮過無數的魔獸,你們輸在我手下不虧。”

對手好奇反問:“請問要怎樣才能強到和你一樣秒殺A級魔獸?”

洛絲忒思考了幾秒鐘。

“以你們的條件來說很難吧, 我以前沒上過學, 都是在魔獸堆裡摸爬滾打練出來的,連空中海底我都試過…要不要考慮先從克服恐懼開始呢?”

友善提議。

而後將對手擊出了戰場。

第一天的比賽拉下帷幕。

洛絲忒以一己之力迅速K.O掉了一大半的同學。

宣布成績的裁判官克製著自己的語氣,而後宣布了今天比賽結束,明天早晨繼續。

說實話,按照這個速度, 決賽明天就能結束了。

但問題是——

洛絲忒剛走下台,就立刻被教廷的人圍住了。

“你們想乾什麼?比賽還沒結束,想將我抓起來處決?”

她歪了歪頭。

“洛絲忒小姐,你多慮了。”

有主教走下來,他扶著權杖,緩緩走過來,麵帶微笑。

“我們隻是希望進行一番友好的協商,或許我們之間有一些小小的誤會,希望能找個機會來探討一下,並對比賽中的一些不當言論進行澄清——”

“我拒絕。我沒有什麼想和你們說的。”

洛絲忒雙手抱臂,毫不猶豫,聲音清脆又利落。

黑塔的魔導師們一見教廷那些老東西們站起來動了,果斷地也往這邊靠攏。

不知不覺,她竟被圍住了。

“我無意損害你們的利益,也不準備加入黑塔,並且我還需要在諾雷格學院待一段時間,而在賽場之中,我所言沒有一句是謊言。”

洛絲忒頓了頓,才想起來有話沒說,隨意地看向了後方趕來的黑塔的人。

“哦,還有一件事,你們可以提前準備下一任黑塔第十二席的魔導師人選。”

黑塔的人驚愕。

怎麼,這是什麼滅口預告?

教廷的人視線一對。

“最遲不過兩年,我要把安斯艾爾帶走,他本來就是意外落到這個世界來的,自然也該隨我回去,你們哄著失憶的人進了黑塔,也不要指望我有什麼好臉色。”

至於彆的,她也懶得吐槽那覺得她要下黑手的表情。

果不其然,目光集中到了此時還表情從容的安斯艾爾身上。

他絲毫沒有否認的意思,看來是默認了。

“安斯艾爾,你就這樣相信了她的話?你怎麼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呢?”

黑塔立刻有人跳出來,色厲內荏地說。

洛絲忒眉頭都沒皺一下,欣然抬起了手,一道金色的圓環形時間枷鎖迅速套在了出聲者的身上,死死地禁錮住了她。

“你以什麼身份來質疑我?”

“是我的父親當初將安斯艾爾從荒地裡撿了回來,將他妥善安置,我不允許你擅自揣測汙蔑他——”

“大喊大叫,不知禮數。”

她瞳孔一動,表情淡然。

一股強大的壓迫力瞬間降臨在了女魔法師的背上,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卻還惡狠狠地看著洛絲忒。

即便洛絲忒根本不為所動。

“你們黑塔利用他做了些什麼事我姑且不論,你們也不要來我麵前作秀,我看上去像是脾氣很好的人嗎?”

洛絲忒揮了揮手,看著她被壓得幾乎要跪下時,撤去了這份壓力。

女魔法師的喉嚨仿佛被扼住後重新鬆開般,大喘口了氣。

“我是在通知,不是來和你們商量的,我說明白了嗎?”

她和安斯艾爾之間的事情,什麼時候要向這群外人來解釋了。

教廷的人原本還想拉著洛絲忒談,結果見她和黑塔的人吵起來了,莫名又覺得好像不談也沒什麼。

本身當初拉她進教廷的目的就是想和黑塔作對。

如果洛絲忒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做,沒有了安斯艾爾的黑塔,就像是被斬了一條腿的獅子。

會咬人,但也不過如此。

效果反而真的會比他們想象中的,由洛絲忒和安斯艾爾爭鋒相對,分庭抗禮,要有效得多。

雖然過程不太對,但是結果奇異的達到了,也算不虧。

黑塔的人集多個魔導師尚且敵不過安斯艾爾。

對洛絲忒,那真的就是小巫見大巫。

場麵被壓製住之後,毫無疑問地不歡而散。

……

第二天清晨,決賽繼續。

洛絲忒身上依然穿著教廷的製服,在萬眾矚目之下走上了賽場。

今天,原本的六個場地消失,隻剩下了最中央的、有些高度的決戰場地。

比賽開始。

結界升起。

洛絲忒剛抬起手,準備一如既往擊飛對手,手驀然一頓。

她疑惑地看向了對手蹲下,而後迅速展開的魔紋,像是繪製過千萬遍。

“禁魔。”

洛絲忒拿著權杖的手放下,無言地看著站起來的對方。

“原本如果你是聖職者,不一定有效,但既然你是純粹的魔法師,那真魔紋一定——”

洛絲忒麵色淡然,絲毫不為之所動,她垂著眼看著地麵蜿蜒如藤蔓伸展的血紅色魔紋,有些張牙舞爪。

下一刻,漆黑的魔力從地麵不斷地湧出,仿佛想要破除封印而出的惡魔,囂張和恐怖。

魔紋被傾瀉而出的魔力震了個粉碎。

敵方大驚失色。

洛絲忒抬起手,稍微按了下太陽穴,語氣中帶了絲苦惱。

“你沒搞清楚狀況,禁魔這種魔紋也好,法陣也好——是無法對遠強於自己的敵手生效的,這件事老師沒有教過你嗎?”

更何況,她以前還吃過禁魔結界的虧。

那可是天災級的魔龍巢穴的禁魔結界,遠強於現存的一切魔法師。

最後也敗在了她的手下。

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級彆的魔紋,欺負欺負同齡人,最多也就壓一壓稍微大幾年的魔法師罷了。

真是欠火候。

洛絲忒都懶得用魔法了,那湧出來的暗黑色魔力幾乎凝聚成了實體,將站在她對麵的同學拎起,丟了出去。

“下一個。”

她鬆開權杖,任其飄浮在身側,雙臂環在身前,一條腿彎曲墊著腳,金色的眼眸裡有些百無聊賴。

“下一個。”

這樣的聲音,一直持續到了決賽結束。

甚至都沒有撐到第二天的下午。

隨著“比賽結束!第八屆七國聯賽的冠軍誕生了,勝利屬於洛絲忒小姐,屬於諾雷格學院,屬於塞利斯特!”

洛絲忒拿到了這毫無成就感的冠軍,站在領獎台上的時候,手裡捧著一束紮好的粉色漸變鬱金香——這居然是國花。

上麵還灑了金粉。

漫天的彩色飄帶和細粉飛舞。

甚至有幾根飄散在了她的頭發上。

洛絲忒沒有去關注旁邊激情的演講,她看向了端坐於高台之上的安斯艾爾,對上了他藍灰色的眼眸。

不知為何,她好像、可能,忽然體會到了安斯艾爾過去的感受。

——快樂都是彆人的,熱鬨的氣氛與我無關。

明明身處鬨市,自己卻好像安靜得還像是在世外。

直到看著安斯艾爾略微彎起了眼眸,柔和地望著自己。

洛絲忒才感覺到了幾分溫度。

她看到那漫長的解說與七國排行榜,還有比賽中有優異表現的評選結束,拿到獎牌的最後。

亞伯拉罕國王和藹地笑著走到了自己麵前。

“有什麼願望是我能為你實現的嗎?洛絲忒小姐。”

洛絲忒眨了眨眼。

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國王陛下,你能當我的見證人嗎?”

麻木了半晌,就差散發著低氣壓的冠軍少女突然亮起了金色的眼眸,期待地看向這位年過半百,發須花白的國王。

“哦?”

栗色的卷發隨著滿是花香的風飄散,洛絲忒抱著手中的捧花,直直地看向了安斯艾爾。

“今日天氣正好,陽光明媚,微風和煦,我站在這裡,想向安斯艾爾先生發起訂婚邀約。”

“等我們回去之後,就結婚吧。”

她露出了毫不掩飾的笑容,白皙的皮膚染著幾分緋意。

和比賽場上的模樣完全不一樣,仿佛不再是冷酷的魔法師,也彆於瘋狂及黑暗。

此刻她看起來,不過是個鼓起勇氣和心慕之人表白的妙齡少女。

所以,也格外打動人。

至少,在這一刻,大部分在包括觀眾的在場者們,都歡呼起來。場麵熱鬨非凡,天空中有吉祥鳥飛掠而過,帶出虹色的光輝。

連國王都忍不住帶出了樂嗬嗬的笑。

“那麼,安斯艾爾冕下……”

隻見黑發的魔導師不知何時已從高台走下,走到了領獎台的麵前,伸出了雙臂,將丟下捧花,帶著笑容一躍而下的洛絲忒接住,抱在了懷裡。

“我願意。”

安斯艾爾聲音柔和而堅定。

“我願意。”

不管她說什麼,他的答案都不會改變。

48. 落雷 雨中極速奔跑

洛絲忒出名了。

最重要的原因並不是她拿到了七國聯賽的冠軍, 而是——她居然在拿到冠軍的當天,向現任十二席魔導師的安斯艾爾,求婚了。

關鍵, 他還答應了!

眾所周知。

八卦的傳播速度,向來是比其他一切消息都要快的。

一個人拿到冠軍, 隻能證明是強者。

但她如果對魔導師求婚還成功了, 那就不僅僅是勇者的程度了。

這些事對洛絲忒都沒什麼影響。

求婚成功當天, 她快樂地回到家, 洗漱完畢之後,悄悄地縮到了安斯艾爾的床上,雙手扒在被子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安斯艾爾擦著頭發走進來的時候,剛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

他的手一頓, 發尾的水滴剛好落到雪白的襯衫上, 漉濕了肩前。

刹那間, 安斯艾爾其實有些想歪。

下一秒他覺得非常不合適, 自己真是墮落了。

之前也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她也就是窩在自己懷裡把他當個抱枕罷了。

“怎麼了, 睡不著?”

安斯艾爾坐到床邊,手貼在洛絲忒的額頭上暖了暖,溫聲問道。

洛絲忒眨了眨眼, 一隻手伸出被子, 示意他拉著。

安斯艾爾接過,親了親她的指尖。

洛絲忒往旁邊拱了拱,抬手拍了拍床,動作直接,眼神卻清亮無垠。

讓安斯艾爾的內心氤氳著莫名的愧疚, 好像他思想特彆不合時宜——明明,以前他才是聖職者。

雖然他作為聖山牧師的時候,好像也沒有多清心寡欲。

具體不好明說,反正日記裡是少數遣詞造句有點顏色。

他屏去心中雜念,躺在了床上,伸出手摟住洛絲忒,剛準備摸著她的發絲哄她入睡。

洛絲忒剛蹭上前,就抬頭毫不猶豫地親吻上了他的嘴唇,直接勾起了安斯艾爾心底壓抑了半天的火苗。

一時間如火星燎原,擦出的火花在嘴唇間碰撞,暖色的燈光下水聲纏綿悱惻,嗚咽聲被有些凶狠地吞下。

十指交錯。

安斯艾爾剛良心發現,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過火了。

下一秒,洛絲忒一邊喘著氣,眼裡還泛著水意,耳垂紅了個遍,還張著柔軟的嘴唇,抬頭咬住了他的下巴。

安斯艾爾:“……”

理智宛如一根弦。

斷掉,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洛絲忒手腕被按住,他俯身,牙齒咬住她的耳垂,舌尖順著她的耳廓開始舔舐,而後發出曖昧的吞咽聲。

“唔…”

她下意識握住了手,雙腿曲起,克製住自己忍受著著微妙的冒犯感。

床單褶皺變形。

室內彌漫著淺淡的琉璃鬱金香的香氣,不知是窗外下起了雨,還是腦內下起了雨,滴滴答答,隨著時鐘的“哢噠”聲。

時間緩緩流逝,沙漏中由寶石淹沒而成的細沙流下,仿佛落下一道微型的銀河。

戰鬥的技術是需要磨合的,正如他們剛下山時,也不能完全將書中的知識融會貫通,好在時間會證明一切。

生疏者通過一道道門檻,就像經過無數曆練,踏入真正的天地與領域。

海浪飄起,化作一道道細細的浪沫,噗漬作響,綿延不絕,一波未落,一波又起。

如是指尖劃過脊背,像是戰鬥中不小心落下的紅痕也是非常正常的,隻要之後用藥水好好處理就好。

掐的發白的手指驟然一鬆。

沙漏中的寶石粉末幾乎落儘。

烏雲卻久久不散,雲朵嗚一聲,翻了個麵,原本被夕陽染上泛著紅的雪白此刻滿是白膩的雨水。

沒過多久,瓢潑大雨落了下來,墜入地麵。

沙漏停止了思考。

鐘表的聲音逐漸變得麻木。

醉人的花香彌漫在房間內,好像浴室的熱氣也飄了過來。

有些人不愧為雷霆的魔導師,雨滴落下之時,烏雲上電閃雷鳴,仿佛無止無休。

眾所周知,洛絲忒雖然鋼筋鐵骨,但那都是表麵,她內在還是有些虛的。

主要也沒經曆過人事,還是很青澀。

一朝被自己之前的撩撥反噬,此時呼吸都有些發虛了,滿是紅暈的臉上還有些恍惚,頭枕在安斯艾爾的胸膛,腳腕還有些發僵。

白嫩似豆腐般的腳腕和腿上滿是不同程度的掐痕,很明顯是經曆過一場惡戰。

最離譜的不是這個,而是有些人喪心病狂一邊運動,一邊捏著治愈術。

洛絲忒都忘不了當時難以置信的感,她看著汗水滴落在身上,滾燙又帶著酥麻,下一秒身上的印記緩解,但戰鬥卻絲毫沒有停止。

好家夥。

洛絲忒一隻手臂捂住了眼,不想麵對事實,誰知馬上就被安斯艾爾拿開手,非要湊上來看她的惱羞成怒的表情。

往日裡滿是沉靜與學術的藍灰色眼眸因為放縱而失焦,卻非要看著她的模樣,一遍遍用力地感受著這宛如美夢般的真實。

洛絲忒本該因為自己將聖子拉下神壇而感到愉悅。

看啊,聖山也不過如此。

但她沒有,因為實在是腦子都被攪亂了。

魔力回廊不知為何像是被這燥熱感傳染,讓她的敏銳感超級加倍,每一點每一滴都擴大在腦內,讓她頭昏眼花,手腳發軟,不知所措。

被帶起帶落,在這雨水天裡奔波。

飛鳥都匆匆逃走,找到一處屋簷多餘,啄著自己潮濕的羽毛,聽到這聲音都要抖一抖,再退避三舍。

這雨太大了,被雨淋到的人注定要再洗一次澡吧。

仿佛最後被拉下神壇的,居然是洛絲忒。

纖細的少女雪白的睡裙被淋亂了,身上有不少黏稠的雨水,狼狽地被好心人抱著走進了浴室。

或許因為雨水是被刮過樹林的風吹過來的,可能帶著些泥土的淡腥味,落到身上還好,有時候不小心流到冗道內,把家裡弄得有些味道,讓她格外惱火。

好在熱水充足。

浴室內熱氣彌漫,將在雨中跑過,又累又羞的魔法師小姐包裹著,熱水衝了個乾淨。

“嘶……”

卻沒想到自己是大意了,錯把早有乘算的人當做了好心人,又在雪白帶著沐浴露與水漬的地麵上,像是不願洗澡的貓貓一樣,被按住裡外洗漱了幾遍。

洛絲忒終於放棄了思考。

終於在好幾次無效反向洗禮之後,饜足的人好好的將她打理乾淨,帶回房,成功的睡了非常舒服的一覺。

這次,窗外的雨終於停歇了。

不存在的喜鵲落到了枝頭,輕聲鳴叫,慶祝著這春雨來得及時,又來的熱烈。

“治愈術。”

洛絲忒抱著被子,難以置信地看著身上的紅色印記。

“你的治愈術呢?!”

安斯艾爾第一次見她早晨居然是自己醒來的,而不是他哄著抱著拉起來的,甚至還有些新奇。

“你不是不疼了嗎?”

他看了的,不光消腫了,還嫩得像是剛落了露水盛開的花。

洛絲忒匪夷所思。

“印呢?”

怎麼還不帶祛痕的啊?!

“你的製服不是長袖和長襪嗎?”

安斯艾爾看著掛在衣架上的那些教廷製服。

雪白,帶金紋,幾乎把人裹得紋絲不露。

洛絲忒:“?看不到你就不管了是嗎?”

安斯艾爾捧住她的臉頰親了親,垂著眼。

“我很喜歡,你留一下,一會兒就消了。”

洛絲忒:我信了你的邪,我信你個鬼。

她惡狠狠地拿過衣服,開始一絲不苟地穿衣服。

七國聯賽結束後,諾雷格學院的學生普遍有三天假期。

當然,你如果想提前返校,也是可以的。

但洛絲忒,確實牢實地休足了這三天,雖然身體上不難受,但她手腳和頭腦還是有些沒緩過來。

上個世界裡和惡龍大戰九天九夜都沒這麼不習慣過,頭重腳輕似的。

洛絲忒回校的那天,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到了甚至已經開始期末複習了。

她手一下子拍上額頭,才想還有這回事。

去教學樓隨便找了個沒在上課的教室,拿出書冊開始複習。

或許是走下了講台,一般人看到她也不會反射性地想起是剛結束的比賽冠軍,栗色的頭發也不是什麼特彆吸引人眼球的發色。

洛絲忒埋著頭快速地在草稿紙上書寫著。依誮

休假的幾天確實是有些辛苦了。

此時,她難得的沉下心來,居然絲毫沒有開小差,大腦在宕機之後,開始高速飛轉起來。

“咦?洛絲忒?”

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訝異與驚喜同時摻雜在其中。

而原本坐在教室內的其他自習人也猛然抬起了頭。

人沒對上名,但這名字卻是這段時間內如雷貫耳的。

洛絲忒疑惑地抬起頭。

隻見原本在教令院的同學——亞亨和伯威斯,走了進來。

應該是意外相遇。

“恭喜你拿到了聯賽冠軍!”

洛絲忒揉了揉頭發:“啊,沒事,你們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有些好奇,你和那個,魔導師是什麼關係?”

亞亨壓低了聲音,屬實有些刻意了。

畢竟旁邊的陌生同學都默默的抬起了耳朵。

“啊,我和他從小認識。”

洛絲忒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即便是小聲,也說得非常清晰。

“?!你們是同齡人?”

亞亨一個後仰,瞳孔地震。

“準確來說我比他其實要大…”

洛絲忒有些糾結,抬起食指,點在臉頰邊。

“但是我因為意外才變小了,其實我今年好像已經六七百歲了,具體記不清。”

伯威斯站在亞亨的後麵,滿眼寫著不相信。

這個世界上目前最高齡的人,也不過才三百歲。

而且老的時候,已經和枯草一樣了,哪有他們六七百歲結果宛若少年少女的青蔥模樣。

洛絲忒:“哎呀。”

隻有她知道,自己沒必要開玩笑。

49. 回家 再見了走了走了

那天, 洛絲忒和原來的同學隻是在閒聊。

三天後。

謠言已經從“她和魔導師是青梅竹馬”發展成了“她和安斯艾爾從小是世仇因為家庭世俗無法相愛,在大人們的極力阻礙下最終隻得分道揚鑣,最後她努力追到愛兩人終成眷屬”…

再潤色一下就可以走進劇場了。

洛絲忒:也罷。

舉國上下都在慶祝著冠軍國是自己家, 而真正的冠軍取得者在結束完漫長的複習和考試之後,又重新進入了競技場中。

似乎是因為身份已經暴露了, 在假期期間, 洛絲忒也懶得繼續穿教廷的製服。

一度讓人在聽到她的名字, 都一下子沒能將人和腦內印象對上去。

洛絲忒在比賽中太有辨識度了, 白裙小皮鞋和卷發,銀權杖。

以至於給了彆人一種她沒有彆的衣服的錯覺。

其實沒有,她衣服超多的。

尤其是安斯艾爾先生,在知道她終於打算放置那一堆白製服之後,每天給她搭配至少五套衣服, 讓她剛醒來迷迷糊糊的隨手指一套穿上。

等洛絲忒完全清醒過來時, 已經被他帶著走到浴室洗漱了。

這些衣服都有個特點。

——看起來就不適合打架。

但是沒有關係。

洛絲忒是非常典型的站樁係法師。

她甚至為了防止權杖不小心鉤到裙擺上如星辰的蕾絲, 把武器換成了書。

魔導書飄在手邊, 暗紫色的魔力與金色的光束交相輝映,纏繞在她的指尖飄舞。

看起來就是個非常純粹的黑塔魔法師了。

除非是真的很熟悉她, 不然真的很少有人一開始就能認出來。

但她使用的魔法又極具標誌性,大概在競技場混個兩天,基本上也都知道她跑來刷連勝率了。

和安斯艾爾當年時不時去一次, 最後敷衍的拿到了三千場的連勝不同。

洛絲忒是看著他的數字目標, 時間每天硬剛著打,硬生生用耐力在三年級結束前打完了。

“剛好比他多一場。”

洛絲忒雙臂環在身前,看著嶄新的名字出現在安斯艾爾的頭上,欣然挑了挑眉。

安斯艾爾歎息:“你這勝負欲真是…”

為了紀念這能夠載入曆史(並沒有)的一刻,她甚至將在家準備晚餐的安斯艾爾叫了出來。

和往日裡一身黑袍不一樣, 他穿著最普通的襯衫和長褲,好像和街道上跑著打工的人沒兩樣。

若不是那惹眼的顏值和氣質,大概會被淹沒在人海這種。

“你知道嗎,我當初第一次來競技場的時候,寫的目標就是超過你,他們還想要我改呢。”

洛絲忒拉起安斯艾爾的手腕,往競技場裡麵走。

“今天他們邀請我來拿禮品,說是為了恭喜我達到目標——”

“噱頭。”

安斯艾爾毫不猶豫地指出。

“說起來,你當初定了什麼目標?拿到了什麼?”

安斯艾爾遲疑了幾秒鐘。

“記不太清…可能是拿個多少一百連勝之類的?”

洛絲忒倒是沒說什麼,笑了笑,走到邀請函和旁邊的侍者引領的貴賓室。

記憶受過巨大損傷的人,確實會在這方麵有所欠缺——再加上他本身就不在乎這種小事。

“我讓他們把你的那一份也找出來啦。”

安斯艾爾一愣,被她拉著坐到沙發上,琳琅滿目放著點心與茶水的茶幾上,用紙封裝著兩份登記表。

這都多少年的東西了。

他伸出手,指尖一彈,解除上麵的魔印,將中間的登記表拿了出來。

是他自己的字跡。

字跡有些潦草和漫不經心。

安斯艾爾在看到這張紙的瞬間,記憶仿佛印出了那個時候的樣子——他是一個人來的。

聽說競技場的戰鬥場次和勝率對學分有幫助,也可能是彆的什麼。

那個時候的他也沒想到,自己會不經意成為了冠絕好些年的頂端。

視線向下滑。

最下麵的目標和他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瞳孔驟縮。

傲慢?又有點像是失憶後的少年輕狂。

“目標:等到下一個超越我的人出現。”

那個時候並沒有後來那麼嚴格的審查機製,收報表的人也沒有注意他寫了什麼,他直到畢業也沒有拿競技場的禮物。

背上覆蓋上一個重量。

少女親昵地抱住了安斯艾爾的脖頸,趴在了他身上。

“你看看我的?”

安斯艾爾視線挪過去。

上麵毫不猶豫地寫著“打破安斯艾爾的戰績,壓在他上麵。”

字裡行間滿是自信。

黑發的魔導師沉默了幾秒鐘,耳垂竟先紅了。

不知怎的,是他覺悟不夠,他竟覺得這句話滿是親昵與狎昵,像極了委婉的告白。

“你看,我們的目標都實現了哦。”

洛絲忒露出笑容。

安斯艾爾緩緩地點了點頭,眉眼柔和。

“嗯,我很高興。”

門上傳來“叩叩”聲。

“請進。”

“打擾了,兩位,這邊是我們奎努競技場為你們準備的賀禮,不光是為了恭喜你們長久的目標得以在這裡達成,更是恭賀你們能夠喜結連理。”

身著一身純黑西服的競技場管理者走進來,臉上洋溢著笑容。

他方走進來,就拍了拍手。

後麵一位侍者低著頭,恭敬地端著托盤進來,小心翼翼地將托盤上的盒子放在了兩人麵前。

洛絲忒早在他進門之前就已經乖乖從安斯艾爾身上下來,在位置上坐好了。

“介意我現在打開看看嗎?”

“當然不,這是我們的一片誠意,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希望您能喜歡。”

管理者緩緩俯身,嘴角帶著完美的弧度。

“不多過分打擾你們的時間,這邊先行退離了。”

洛絲忒將兩個盒子全部打開。

她的那個盒子裡是一條項鏈,上麵掛著一把鑲嵌著黑曜石的鎖。

安斯艾爾的,上麵則是一把銀色的鑰匙。

“看起來不太像魔導器…雖然能通魔力。”

洛絲忒抓起來打量了一下。

雖然樣式好看。

好像沒什麼用?

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實用主義者的洛絲忒這樣冷酷地想到。

安斯艾爾抬起眼,睫毛輕顫,藍灰色的眼眸看向洛絲忒。

“這個是塞利斯特的傳統,當夫妻雙方定下婚約的時候,夫妻雙方會將一套鎖鑰分開,各取一部分。”

洛絲忒:“……”

“哦。”

出現了,她不知道的傳統習俗。

曆史書上也不寫這個啊!

“你喜歡嗎?喜歡就收著,確實沒什麼用,隻是寓意好罷了。”

安斯艾爾剛拿起鎖想放到她手心去,卻發現她先一步拿過了那把鑰匙。

“這個就歸我了,我喜歡這個。”

洛絲忒繞了幾圈,將項鏈直接纏在了手上,當做重鏈來戴。

還挺好看。

安斯艾爾:“……”

她喜歡就好。

這也是兩人最後一次來到奎努競技場內。

接下來的日子十分平淡。

原本隻需要完成一篇畢業記錄的洛絲忒,她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將自己在草稿紙上的魔紋和法陣整理成冊作為畢業成果,而後將自己的所有使用過、標注以及修改過的教科書放置在了宿舍的閣樓上。

一部分上交給學校,另一部分放到了那個小木案邊,等待著下一位進入這個宿舍的人發現。

在畢業前的最後一天,她在宿舍閣樓上寫下了一封和學業幾乎無關的留信。

信內甚至沒有用標準的書信格式來寫。

雪白的紙上,漆黑的魔力落下囂張的大字。

“我把安斯艾爾的原件信拿走了!他馬上要和我回家結婚啦,留下的是複印件,學習相關的書籍丟在一邊了,想看隨便看哦,要上交也隨便你啦。”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和安斯艾爾肯定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祝君學業有成,武運隆昌。”

落款。

不知名的異世傳奇法師。

洛絲忒·荷利米昂

畢業典禮上,安斯艾爾親手為在講台上進行完畢業演講的她授予了學位。

翌日。

黑塔十二席的魔導師與教廷新星齊齊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一周後,黑塔的人在王城東部的樹林內發現了一座遺跡般的高塔,仿佛失去了主人之後一夜腐朽,帶著詭異的破敗氣息。

塔內毫無人煙,卻充斥著大量的原典和書冊。

很快被證實為安斯艾爾的個人住所,應該是從時空縫隙中落出的時候,遭受到了不可複原的損傷。

好在魔導師先生的魔力仍縈繞在塔內,儘心儘力的保護著一切知識和研究成果。

即便他最後的告彆,隻是在黑塔多年一次的會議桌上,留下了一封親筆辭彆而已。

四年之後,有學生在畢業之際,將洛絲忒留下的所有教科書上交給了諾雷格學院。

諾雷格學院的教師們與黑塔的魔導師們不辭辛苦,剛結束完對她留下資料的整理,又開始進行教科書的修訂與補充。

有些人注定閃閃發光,即便她已經離開了久遠,隨手播下的種子,也會在時間之露的澆灌下長出參天大樹。

時至今日。

即使普通人早已把當年的人忘卻在腦後,他們的名字卻依舊在學界閃閃發光。

百年之內,劇場內的演員們早已將他們的故事唱了千遍。

百年之後,奎努競技場的排名不斷更新,也沒有人能將他們的名字分隔開。

……

大雪紛飛之時。

時空裂縫張開。

洛絲忒手臂死死地抱住安斯艾爾的脖頸,兩人衝出了那漫長又混亂的時空隧道。

兩人齊齊掉出來。

然後在厚厚的雪地裡掉出了一個兩人坑。

“唔,你沒事吧?”

洛絲忒掙紮著坐起身,將身上的雪抖落。

安斯艾爾立刻用手將她臉頰邊的落雪擦掉。

“我沒事,你還好吧?魔力夠不夠?你確定你到家了嗎?”

洛絲忒看著他有些慌張的神色,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們到家啦。”

50. 到家 等我來迎娶你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 我離開這個世界去找你的時候是頂著巨大風險的,但回來可不一樣。”

洛絲忒抖了抖身上的雪,一身非常有辨識度的月之山脈法袍。

細長而華貴的金色線條紋在漆黑的衣擺上, 宛若流光。

這身衣服幾乎是僅次於與月神交流時的禮服,隻有在重要的時候才會穿。

“我和月神的關係還不錯, 她是會全力幫助我從異世回來的。”

洛絲忒解釋道。

安斯艾爾:“回來就好。”

他站起身來, 頭突然一痛, 手立刻扶住。

像是有一道聲音落到他腦裡, 轟得他頭昏眼花。

空氣中是幾乎讓人心曠神怡的魔力流動,連地心飄浮而起的元素精靈都在洛絲忒手邊悅動。

安斯艾爾沒有過去的記憶,所以不知道。

洛絲忒在穿越過去之後,表麵上並沒有什麼不習慣,被壓縮至幼年, 魔力好像都區彆不大, 實際上還是有輕微的水土不服——生理以及心理的。

隻是她過於強大, 所以掩蓋下來了。

但他回來之後緩過神來, 還是能感覺到一陣心曠神怡感,像是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魔力循環順暢, 似乎吹來的風都在慶祝著他們的歸來。

安斯艾爾當然不是恢複了記憶。

洛絲忒一眼就能看出他接收了“神賜”。

聖山的神比較簡單直接,發現他失憶了,於是直接將一些他認為的“常識性”的內容重新給他硬塞了進去。

大概是包括聖山的曆史、神降、供神儀式之類的內容。

即便他沒有以前的記憶, 也能夠在返回聖山之後正常做事。

洛絲忒開了鑒定眼, 看了一下這裡是哪裡,而後懵了下。

乍一回來是雪山,她還以為月神直接拉著她回了月之山脈呢。

結果這不是十萬八千裡嘛。

“你身體能接受傳送嗎?”

她抬手拉了拉有些恍惚的安斯艾爾的手腕。

黑發青年抬起了有些濕潤的眼,藍灰色的眼眸還有些不定。

“我沒事,我們走, 你需要休息。”

他抬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按了按太陽穴。

“我會治愈術,你不用擔心我。”

洛絲忒點頭,抬起手,兩人腳下展開了一個黑色的傳送陣。

兩人迅速墜了進去。

再落地的時候,已經到達月之山脈了。

白天的雪山上並沒有很熱鬨,與隔壁聖山不同,女魔法師們大多喜歡在夜間出行——聽起來是不是更像魔女了。

沐浴月光在她們眼裡為沐浴神明之恩威,施展魔法能夠事半功倍。

今日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看起來像是個好日子。

見習魔法師拿著水晶球,漫步在上山與下山唯一的路徑上,棕黃色的道路兩邊是堆積的薄雪。

今天是她被撿回月之山脈剛好滿三個月的一天。

學習有些吃力,不過至少能正常生活,在來之前,她還聽村落裡的人說月之山脈上的那些魔女們千奇百怪,妖言惑眾。

但是走近了月之山下,山下的村民們又都說月山上的女魔法師們好說話,隻是嘴上有時候有些不坦率,做的事可比王城那邊的多得多。

“我們做農活的嘛,有什麼天災人禍都是正常的,每年的收成除了我們能做的,剩下五分都得靠上天……”

“但我們坐落在這山下,總能受到那些魔法師們的庇佑,乾旱了她們會融些雪水來幫忙灌溉,有暴雪和冰雹天也會有人來幫忙加個魔法罩子…”

“對哩,你看這邊環境乍一看凍人,卻沒什麼人搬走,還時不時有人搬過來,就知道啦。”

她是因為家人死在了饑荒的路上,混在人群中意外被測出了有魔法天賦。

那邊有個老師看她麵黃肌瘦,知她家境貧寒,不忍心,背地裡小聲和她說可以考慮去月之山試試。

——她的條件可不足以去王城求學。

月之山脈的女魔法師們的傳聞可不好,雖然強者會被尊重抬舉,但留言往往來源於大部分人,也就是民眾。

當一群將完全男性排除在外的女魔法師們集中在一起,很難不成為話題中被討伐的對象。

當然,很少有人敢在人麵前說,隻敢在背地裡嘴碎。

除非覺得世界完蛋了,急著去投胎,準備早死早超生。

耳聽為虛。

見習魔法師小姐學到了來到月之山脈的第一個道理。

她才剛剛學會疏通魔法回廊,會些點火之類的小魔法,大部分時間還在理論知識上。

比如,最為重要的月之山脈的曆史和神明的傳說之類的。

“哎呀,應該沒傳錯點吧?不然我可是會被笑話一百年的。”

一個清晰的少女聲在山脊下的路口響起。

那是月之山和聖山的交界口。

那聲音很是好聽,宛如清晨朝露落在花瓣上,又像月光之下曇花初綻。

瞬間喚回了見習魔法師的注意力,她立即望了過去。

隻見一個身著黑金色披風的少女被一個黑發的少…青年?公主抱在懷裡,穩穩地從傳送陣中落下。

少女手臂還環在他的脖頸上,她側過頭,栗色的卷發如海藻般落下,其上還彆著白金色的發飾,看起來格外名貴。

“應該沒錯。”

安斯艾爾看向懷中的洛絲忒。

“好。”

洛絲忒拍了拍安斯艾爾的肩,示意他放手,輕盈地落到地上。

“我總感覺好像沒什麼變化?也罷,等會再說,我先送你回去。”

安斯艾爾一頓。

洛絲忒見沒拉動他,扭頭一看。

黑發的牧師先生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你送我?你覺得合適嗎?”

“可是你失憶了呀?沒事的,我又不是沒去過聖山,走啦!”

洛絲忒拉著他的手,這一次,不容推拒地抬手,從背後給他施加了一道壓力。

哢噠哢噠,筆直地拉著安斯艾爾往聖山走。

一邊的見習魔法師和旁邊值勤的見習牧師都一愣。

見習牧師剛伸手,都還沒來得及攔住他們就,洛絲忒就靈活地帶著安斯艾爾瞬移繞過。

見習魔法師感慨:“她好熟練啊。”

見習牧師:“你認識?!”

他沒能攔住他們詢問,想著後麵應該有人會攔,便沒有離開,轉頭順口問了一句。

見習魔法師搖了搖頭。

“不認識,但她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闖進聖山。”

“……”你說得對。

洛絲忒進了聖山簡直像回了老家(?)似的,熟練地帶著安斯艾爾跑路。

旁邊被他們匆匆的樣子驚到的人有不少。

“誰?!”

“魔法師?怎麼到這來了?”

“等等,那身衣服不像是普通魔法師,是神使?我沒印象——”

“那個男的是誰?是牧師嗎?”

“但是沒穿教團的製服…雖然他身上有很濃鬱的聖□□息,為什麼呢?”

“不管怎麼樣,聖山的牧師都不應該和月之山上的魔女勾肩搭背,狼狽為奸,簡直是不成體統。”冷酷。

“?要不要把這件事彙報一下,我感覺事情不簡單。”

一路沒人攔……

主要也攔不住。

洛絲忒成功將安斯艾爾送回了他的家中。

是個樸素的小屋子。

這麼多年裡麵被她放置了時間枷鎖,打開門內,裡麵還和當初她離開時一樣。

木質的櫃子裡滿是拓本,書桌上還放著幾本書,其中一本攤開,上麵留有工整而詳實的文字。

字跡在某一行戛然而止。

安斯艾爾看著洛絲忒走到書桌前,手指撫過那一行字,露出了非常溫柔的笑容。

下一秒,空中飄浮著的金色鐘表圖案碎裂。

在這個溫暖的屋內,時間終於開始重新流動。

“我終於將你帶回來了。”

洛絲忒彎起眼,抬頭看著安斯艾爾。

明明在微笑,她卻仿佛要落淚,眸中水光瀲灩。

本子上的筆記陌生而又熟悉。

安斯艾爾抬起手,將她摟緊了懷裡。

“我回來了。”

“謝謝你。”

洛絲忒呼吸一滯,而後重重地“嗯”了一聲,在他肩頭蹭了蹭。

明明是一聲感謝,她卻仿佛聽到了最為動人的告白。

感謝她願意不遠萬裡穿越時空去找他,感謝她從不曾忘記他、從不曾放棄他,感謝她曆儘千辛萬苦,將他帶了回來。

在這個世界,他的家人早已被淹沒在了歲月長河中。

感謝她,願意成為他的家人。

這趟漫長而又短暫的異世之旅,終於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

……

洛絲忒將安斯艾爾塞回他的家中,兩人溫存了沒多久,她就離開了。

走前還驕傲地宣告“你就在這裡等著,我不日就來迎娶你。”

安斯艾爾:“?”

好在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不光是了解聖山目前的教團人員和結構,還要熟悉文字與知識。

唯一沒料到的,大概是剛回來就要和她分居兩地吧。

他歎了口氣。

不得不從“魔導師”的身份中脫離出來,認命的承認自己“教團成員”的身份。

好在,聖山麾下的教團,遠不是異世那迂腐又古板的教廷可以相提並論的。

他們這一趟回來,可完全沒避諱任何人。

洛絲忒幾乎是大搖大擺地從安斯艾爾家裡走了出來,她穿著高跟鞋,輕盈地走在雪地裡,金線繞月紋落在黑色的裙擺上,披風下仿佛映著星辰。

就算不認識她,也能一眼看出她是月之山脈的魔法師。

“哎呀,這是來歡迎我了嗎?”

洛絲忒拎著裙擺。

少女姣美的臉上露出甜美又惑人的笑容。

“許久不見,或者說大部分是初次見麵,小牧師們,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嗎?嗯?”

“不必如此,非常歡迎您的到來,洛絲忒女士,當然,如果下次能提前遞交一封拜帖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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