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丟進路擇清心底的石子。
沉甸甸的。
不太清晰的記憶慢慢浮現，就連記憶中的心情也在心底蔓延開。
上小學時，外麵下著暴雨，走廊上的學生們等著家長送傘。原主抱著書包,冒著大雨跑回家,他得早點回去做飯,晚上才有時間寫作業。
上初中後,同學的家長們陸陸續續到達教室，等著老師來開家長會。原主沒有家長，每次家長會，他的位置永遠是空著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高考。
家長們緊張地在考場外等著自己的孩子出來,原主一個人平靜地走出考場。他想,他大概自由了。
他不再需要法定監護人，也沒人可以束縛他。
看著眼前因自己而痛苦的三人，路擇清心底像是紮了一根刺,有點疼。但路擇清從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疼。可他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他們。
如果戚家人的告訴他，不想他回戚家，路擇清會從容應對，會淡然離開。他可以是無所謂的。但……
戚家人沒有放棄過尋找，也一直在等他回家。
路擇清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他從未奢想過親情，他習慣了沒有人愛他，但他一直都有好好的愛自己。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
他是被愛著的。
路擇清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才不會辜負戚家的等待和過分熱烈的親情。
好像……沒有人教過他。
“清清，媽媽不逼你。對不起，媽媽不是要強迫你,你，你不要哭。”
他哭了嗎？
路擇清遲緩地抬起眼睫，淚珠抖落掉在手背上，路擇清被燙了一下。他攥緊手指，心臟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一直是一個人過來的，甚至不記得上一回哭是什麼時候。
眼淚打濕了睫毛，淺色的眸子泛著盈盈水光，快要遮住他的視線。
路擇清站起身。
“對不起。”
他朝著路念初和戚淮深深地鞠了一躬，大腦有點亂，路擇清不喜歡沒思考清楚就做決定。
話到了嘴邊卻張不開口。
“我……”
“清清，媽媽沒有要強迫你，你不用道歉。”
路念初吸了吸鼻子。
“這些年沒能陪在你身邊，沒能看著你長大。這是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遺憾，媽媽不應該因為自己內心的痛苦，就忽略你的感受。我本來不想這樣的……”
“我想好好和你說的，我以為我能控製得住自己的情緒。我和你爸爸都商量好的，要給你時間，等你願意接受我們了，再把你接回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你為難。”
“我……”路念初說不下去，指甲掐入肉裡，但她沒有察覺。“對不起，媽媽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沒有。”
路擇清咬住嘴唇，眼淚不聽話地往下落，他深吸了一口氣。心底的防禦機製豎起一道屏障，他怕在呆下去自己也會克製不住情緒，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冷靜一些。
“對不起。我需要一點時間。我很抱歉！”
路擇清需要好好想想。
他的思緒很亂。
他要理清楚該怎麼麵對，要怎麼去回應。他不否認這份沉重的親情，讓他萌生退意，也忽略了心底最深處對這份親情的渴望。
路擇清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地接受或者回應他們。
這比他以往遇到的所有難題更難解答。
“真的很抱歉。”
路擇清鼻尖泛著紅意，眼眶也紅紅的。
他狼狽地轉過身，推開這扇厚重的大門，離開的腳步沒有來時的沉穩。
路擇清去了一趟洗手間，洗了把臉，他看著鏡子裡狀態不佳的自己，抽出紙巾，一點點擦掉臉上的水珠。
他皮膚很白，也很少有這麼失控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哭過了。
——嗡嗡。
手機震動伴隨著微信提示音。
路擇清從兜裡拿出手機，試了好幾次都沒有解鎖成功，最後又被鎖上三十秒。
猜測大概是江司鬱找不到他。
路擇清盯著手機上解鎖倒計時。下一秒，江司鬱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沒有接。
路擇清怕自己的聲音會被聽出來不對，或許是剛才情緒過激，說話聲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怎麼不接？”
路擇清抬眸，從鏡子裡看到魏洋的臉，他從隔間出來，站在路擇清身邊，嘴角噙著笑意，慢條斯理地洗了個手。
“被趕出來了？”聲音裡帶著點幸災樂禍，“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路擇清沒搭理他，轉身要走，魏洋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剛看見你進去了。”
路擇清腳步一頓。
“你以為你隨便送個一兩百萬的項鏈就會讓戚家人多看你一眼。”魏洋嗤笑一聲，“太不自量力了吧，想抱戚家這棵大樹的人有多少，還輪得到你？”
路擇清眸色一緊，魏洋怎麼會知道項鏈的事？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自己做的事，還怕彆人說啊，微博都傳開了，還有你送的那條項鏈該不會是假的。”
“西服有人送你，項鏈自掏腰包，你卡裡有那麼多錢嗎？”
路擇清沒搭理魏洋，解鎖手機，看見了江司鬱的微信。
【Y】你去哪呢？
【Y】沒看到你。
【Y】怎麼不接電話
路擇清回了微信。
【可樂不加冰】在洗手間，等我一下。
【Y】嗯。
路擇清又洗了一把臉，沒搭理杵在衛生間的魏洋。
魏洋卻沒打算這麼放他離開，他在路擇清手上吃了那麼多次虧，總想討回來的。
沒等他靠近，路擇清視線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你現在彆惹我。”
魏洋差點被唬住，再看路擇清眼尾印出的紅暈，猜測大概被戚家人給丟了出來。他剛才上二樓，看見路擇清從裡麵進去的。
不知道進去做什麼，好久才出來。
“我可沒惹你，但微博都在罵你。誰讓你和戚南進了一家珠寶店，看樣子你好像還是從戚南手裡搶走的……啊。”
魏洋話沒說完，就被路擇清一個過肩摔給摔在地上。
路擇清拽住魏洋的手臂，逼著他臉朝地板，將手鉗在背後。
“疼……啊！路擇清，你踏馬放開我。”
路擇清不僅沒鬆手，還加了力度，魏洋甚至聽見自己骨頭哢嚓一聲，冷汗瞬間就冒出來。
“路擇清，你放開。”
魏洋開始掙紮，路擇清薅住他的頭發，魏洋的臉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在這裡就算我把你打殘了，也沒人看見。”路擇清惡狠狠地威脅他，“再有下次，我不會手軟。”
路擇清收回了手，嫌臟似的還重新洗了一遍手。
魏洋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特意打理的頭發亂成雞窩，衣服全是褶子。路擇清看也沒看他一眼，擦乾淨手，兀自離開洗手間。
*
路擇清從樓梯走下來，一眼就看見宴會廳裡的江司鬱，他身高腿長，樣貌惹眼，難以忽視。
此刻，他的麵前站了一個青年。
路擇清收拾好心情，朝江司鬱走去，青年垂著眼簾，耳朵通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青年手上握著空酒杯，酒倒了一地，江司鬱蹙著眉，一臉冷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青年耳根通紅，心臟怦怦直跳，他本來想碰個瓷，眼看就要撞上了，結果江司鬱躲開了，酒還是撒了一地。
“怎麼了？”
聽見路擇清的聲音，江司鬱臉色的冷意驟然消散，“你去哪了，怎麼去那麼久？”
“我去二樓逛了逛。”路擇清隨意找了個借口，他不太敢看江司鬱的眼睛，怕被發現端倪。
“要出去走走嗎？”
路擇清主動邀請。
“嗯。”
江司鬱從青年身邊繞開，看見江司鬱要走，青年向前走了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可以補償的。江、江老師你彆生氣，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青年鼓起勇氣又說了一遍。
路擇清：“？”這又是哪出。
江司鬱眯眼看著他，“做什麼都可以？”
得到回複，青年頓時高興起來，臉色紅彤彤。“嗯嗯。”
路擇清看不懂，但大為震撼，這又是玩什麼？
江司鬱勾了勾唇，語氣惡劣。
“滾出我的視線。”
青年頓時僵在原地，沒等他反應，江司鬱牽著路擇清的手往外走。
晚一點還有切蛋糕的環節，現在還不能離場，兩人打算先去外麵的花園裡逛一逛。
路擇清沒說話，他怕江司鬱能聽出自己的鼻音。
兩人並肩走在後花園，涼爽的清風拂過麵頰，路擇清看著路燈下被拉長影子，思緒又慢慢飄遠。
江司鬱什麼也沒問，就這麼陪他往前走。忽然瞧見景觀橋下有一位坐著輪椅的人，走近才發現是一位老太太。
“是要過去嗎？”
路擇清扶住了輪椅的推手。
“對。”
路擇清推著輪椅壓過小木橋，周圍沒有其他的人，一般出行不便的老太太會有護工陪著的。
“您怎麼一個人？”
“我出來乘涼。”
路擇清覺得有點奇怪，其他賓客應該不會帶著年邁的母親來參加宴會吧，那就隻可能是……
戚奶奶。
今晚的壽星。
剛才在二樓，戚奶奶並不在，路擇清猜到，戚奶奶暫時不知道這件事。或許是怕她年紀大了，承受不住，也或許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路擇清心裡一緊，猶豫著要不要陪戚奶奶呆一會，她一個人在這，路擇清不太放心。“您一個人在這，他們該找不到您了。”
戚奶奶笑著說。
“你們年輕人比較愛熱鬨才對，怎麼也跑到這裡躲清靜。”
戚奶奶看了眼身後的江司鬱，笑著說。
“小年輕人躲在這談戀愛吧？”
“不是。”
“還騙我呢。”戚奶奶笑了笑。
“我兒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偷偷談戀愛，被我看見還不好意思承認，還是人家姑娘大膽些，現在是我兒媳婦了。”
路擇清不知道戚奶奶有幾個孩子，但這個形容聽起來不太像總裁戚淮，怎麼看都不像害羞的性格。
“我知道你。”戚奶奶看向江司鬱，“江家的孩子，現在都這麼大了。”
江司鬱往前走了一步，也喊了一句。
“奶奶好。”
戚奶奶又看向路擇清。
“你長得真好看。”戚奶奶認真地打量著路擇清的眉眼，“我孫子也該有你這麼大了，大學畢業嗎？”
“還沒，現在是暑假。”
戚奶奶伸出手。
“可以摸摸你嗎？我想我孫子了，可他不再我身邊。”
路擇清心底一顫。
他彎下腰，戚奶奶的手爬滿皺紋，輕輕撫摸路擇清的臉頰。“你們倆的眉眼很像，等他回來了。我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你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好。”
戚奶奶一臉慈祥，正想說點什麼，有人朝這裡跑了過來。
“啊，您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嚇死我了。”保姆走了過來，接替了路擇清的位置，“晚上風大，小心著涼，還有您這膝蓋不能受寒。”
“行啦，我就出來了一小會，這不是坐著輪椅嗎。”
保姆將輪椅推到路燈下，路擇清這才發現，戚奶奶腳上穿著的是……高跟鞋，身上是夏季旗袍。
路擇清好一會才回過神，戚奶奶笑著問：“是不是太花哨了？”
“不會，很好看。”
不管哪個年紀的女人都喜歡被誇獎，戚奶奶聽完笑彎了眼。“嘴巴真甜。”
“……奶奶，您今天很漂亮。”路擇清由衷地讚歎了一句，“旗袍很襯您，珍珠耳環也很好看。“
路擇清總覺得這套旗袍很襯他買的那串項鏈。
不過他沒說出口。
“時間差不多了，一起進去吧。“
路擇清和江司鬱正準備跟在輪椅後麵，然後……戚奶奶穩穩當當地站了起來。
江司鬱：“？”
路擇清：“。”
“彆見怪。”戚奶奶笑著說。“踩高跟鞋容易累，我才坐著輪椅出來，等會還得上場切蛋糕呢，坐輪椅不好看。”
*
幾人回到宴會廳，看到戚奶奶進來，路念初立刻迎了出來。
“你怎麼了？”戚奶奶一眼就發現路念初不對勁，“戚淮惹你生氣了？”
“不是。”路念初揚了揚唇角。“和戚淮沒關係。你們怎麼會一起？”
“我在外麵納涼，這倆孩子躲花園裡談戀……”戚奶奶頓了下，又怕當眾說出來不好，話音一轉。“談事情呢。”
“我想時間差不多，就讓他們一起進來。”
路念初看向江司鬱，從她見到七七開始，江司鬱一直在他身邊，路念初也摸不準兩人是什麼關係，眼下也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謝謝你們。”
路念初扶著戚奶奶走上台，服務生推著蛋糕走了進來。接著就是切蛋糕的環節，主持人說了幾句場麵話，宴會廳再次交還給賓客們。
“路擇清。”
剛才被揍了一頓的魏洋忽然站了出來，他的聲音不小，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臉上還有擦傷，頭發和衣服重新梳整過，看起來並沒有好多少，臉上的傷看起來十分狼狽。
魏洋看了熱搜，他本來隻是懷疑項鏈真偽。那個人和他說，路擇清手裡的項鏈是假的。魏洋原本半信半疑，恰巧撞見路擇清紅著眼被趕出來，嘲諷不成反而被打了，這讓他很不爽。
“你敢不敢承認為了來參加壽宴，買了假項鏈充數？”
他洋洋得意地看向路擇清，故意拔高音量吸引其他人注意。
“因為我揭穿了你，所以你打了我一頓。”他說著將自己臉上的傷露出來。
“就在剛才，二樓洗手間。我指責路擇清做法不對，他就摁著我打了一頓，還讓我少管閒事。”
“假項鏈？”
“不可能吧。”
“說起來路擇清是誰，眼前這個人又是誰？”
“不會是哪家私生子吧。”
“看著不像。”
“我請各位評評理，我揭穿路擇清送的項鏈是假的有錯嗎？今天是戚老太太的七十大壽，大家都是來恭賀的，送不起禮沒什麼，送個假的是不是有點惡心人了。”
“路擇清為了名利，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溜進來……”
“我給的邀請函，你有意見？”戚擇禹從台上走了下來，圍成一圈的人立刻讓出一條道。
“你從哪裡拿到的邀請函？戚家沒有邀請過不相乾的人。”
魏洋瞪大眼睛，怎麼可能。他剛才明明看見路擇清被趕了出來，為什麼戚擇禹反而幫著他說話？
“我、我也是拿著邀請函進來的。路擇清他辜負你的邀請，故意送了假項鏈，這件事網上傳開了。”
在場的已經有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富二代拿出手機，點進微博。
熱搜第一掛著路擇清的名字。
#路擇清戚南項鏈之爭#
有人拍到了視頻。
視頻很模糊，隻有短短的幾秒。能看得出，是戚南把項鏈遞給路擇清的。
就這個動作引出各種猜忌。
【戚南先看中的項鏈，為什麼要給路擇清？】
【不是，這個和假項鏈有什麼關係】
【真的被一個富二代買走了，你去看下麵那條熱搜，富二代曬了真項鏈】
【每個店隻有一家，不能調貨嗎】
【可以調貨，調貨出售後，單子顯示的不是出售的店，而且原本所在的店，顯然兩人是同一家店，隻有一個真的】
【路擇清肯定是看了沒有買，他走後被富二代買走了】
【路擇清就一個小十八線，片酬也不高，戀綜是他目前為止接到最好的通告，他去哪攢那麼多錢】
【誰不知道今天戚家老太太壽辰，想借著送項鏈巴結一下，結果竟然送假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路擇清的身上。
那個人和他說，隻要他把事情鬨大，路擇清一定會被趕出去，魏洋賣力地演。
“店裡隻有一條項鏈，在我朋友手裡，路擇清這條一定是假的。”
魏洋趾高氣揚地看著路擇清，想看他心虛的模樣。
“真偽可以驗，如果是真的……”路擇清冷冷地看著他，“你要怎麼向我道歉？”
魏洋隻當他裝腔作勢。
“那如果是假的？你又要怎麼道歉？”魏洋反問。
沒等路擇清回答，他眼神陰沉沉的。
“如果是假的，你立刻滾出宴會廳，發微博道歉，再……”魏洋勾唇冷笑，“退出娛樂圈。”
看熱鬨的人開始起哄。
路擇清微微一笑。“如果是真的，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江司鬱全程沒插手。
魏洋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像隻蒼蠅一樣煩人，解決掉也好。
路擇清能處理的事，江司鬱不會插手。但事情複雜，他會暗中插手，他知道比起幫他，路擇清更喜歡親手解決問題。
路擇清隻是討厭麻煩，並不害怕麻煩。
很快。
就有人將路擇清的禮物，從一眾禮物中找了出來。
“打開。”
盒子裡躺著一條項鏈，成色像珍珠，又比珍珠更透亮。
然而，還站在台上的戚奶奶好久才回過神，他聽到路擇清的名字時就當場愣住了。
路念初扶著她，一臉擔憂地望著她。
“媽。”
戚奶奶氣得臉色煞白。
“媽，你彆生氣啊。”
路念初安撫著戚奶奶，給她順氣。
“醫生說您不能太過著急，我們就是擔心。”
“我能不急嗎？”戚奶奶胸口劇烈起伏，“不告訴我就算了，就這麼任由他被人欺負？”
路念初百口莫辯，她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路擇清還沒準備好和他們相認。
戚奶奶也不聽她解釋，急衝衝地趕下台，路念初扶著她，也走到了眾人中間，她看著路擇清，一言不發。
就在路念初擔心戚奶奶急著和路擇清相認時，戚奶奶的視線轉到盒子裡，嘴裡喃喃道。
“真漂亮。”
“戚奶奶，您彆被路擇清給騙了。這項鏈絕對是假的……“
戚奶奶已經從盒子裡拿起了項鏈。
“你見過真的嗎？”戚奶奶視線落在魏洋的身上，“你知道怎麼辨真假嗎？”
魏洋愣在原地。
戚奶奶握著項鏈，放在手中輕輕摩擦，“假的表麵光滑，是機器打磨出來的，大小形狀一致，光澤呆板，沒有暈彩。”
“有沙澀感，光澤透亮，肉眼可以看到細微瑕疵，大小和形狀規則不同，這是真的。”
戚奶奶年輕是就愛美，什麼珠寶沒見過，她也不是隻收藏貴重的，隻要是好看的，戚奶奶都喜歡。
她將項鏈捧在手裡，像是捧著什麼寶貝。
“在場的小姐或者太太見得多，也能用肉眼辨認出來。”
甄瑤瑤上前，問。
“能給我看看？”
戚奶奶將項鏈遞給她，隻是一眼，甄瑤瑤就看出來。
“是真的。”
“應該沒人不知道我吧？”甄瑤瑤笑著說，“前不務正業珠寶鑒定師，現不務正業的影視劇導演。”
甄家是做珠寶生意，甄瑤瑤自然學得真傳，更彆說她還是潛修過的。她一開口，眾人就沒有不信的。
她笑著將項鏈還給了戚奶奶。
“確實很好看，也很襯你今天的旗袍。”
魏洋臉色一白。
“不，這怎麼可能？”
“他根本沒有錢，哪裡來的錢買真貨。”
戚擇禹冷著臉招來了保安，“扔出去。”
他剛才可以出來替清清撐腰，但魏洋鬨得這麼大，會場上難免有人不信，他知道，隻有辨認真偽，才能讓所有人都相信這項鏈是真的。
“等等。”開口的是江司鬱。
魏洋像是抓住什麼救命稻草，“江老師，你幫幫我。”
“不是，是有人指使我這麼做。”
江司鬱溫柔的目光落在路擇清身上，但出口的話卻讓魏洋如墜冰窟。
“你和清清承諾的事，記得說到做到。”
看鬨劇的賓客隻覺得自己被耍了。
“搞什麼，鬨了半天。原來是故意陷害，網上的熱搜不會是你買的嗎？”
“看著人模狗樣，手段卑劣，真惡心。”
“熱搜不是我買的，真的是有人，有人……”
“有人什麼？”戚擇禹問。
魏洋還想解釋，對上一雙威脅的眼神，立刻不敢說話了。
“……是我鬼迷心竅。”
戚擇禹蹙眉，讓人將魏洋趕了出去，又招來助理，“調查清楚，看他今晚和誰接觸過。”
……
戚奶奶眼裡閃著淚光，在眾人指著魏洋的時候，她的眼裡隻有路擇清。
她捧著項鏈，走到路擇清的麵前，手指微微顫抖。
“我很喜歡你的項鏈。”
眾人立刻吹捧到。
“這條項鏈確實很好看，很襯戚老太太。”
“是啊，這小青年真有眼光。”
“禮物不再貴重，而是心意。”
戚奶奶露出了笑，“清清，你能不能幫我戴上？”
路擇清點頭，接過項鏈，幫戚奶奶戴上。
“奶奶，生日快樂！”
戚奶奶眼眶濕潤，她一下又一下地摸著項鏈，寶貝得不行，她說。
“這是我收到過最好、最珍貴的禮物。”
沒什麼比失而複得更讓人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一次性寫完的，結果還是沒寫完啊啊！下章要是沒寫出來，我給你們表演個當場剃光頭！！
*珠寶鑒定來源於：網絡珠寶真偽鑒定。
第52章
戚南出現時,宴會廳熱鬨一片，他錯過了切蛋糕的環節。但是沒關係，他就是掐著點來的。
這樣才能凸顯這份禮物的貴重。
“奶奶。”
戚南走了過來，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也有小聲地議論。
“戚老太太的壽宴,小少爺怎麼才出現。”
“噓。小聲點。”
“奶奶,抱歉啊！我來晚了。”
戚奶奶不知道戚南的事,對於這個回家半年,但忙得不著家的小孫子，戚奶奶有些心疼。
“奶奶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戚南笑著說，“奶奶的壽宴我肯定會參加，有點事耽誤了。”
戚南注意到和戚家人站在一起的路擇清。一時也沒去探究為什麼會站在一起,他笑了笑。
“奶奶,猜我給您送了什麼禮物？”
“你送什麼奶奶都喜歡。”
戚南親親熱熱地拉住戚奶奶的手，將小盒子打開。
“奶奶，這個佛珠雖然不貴,但我是從廟裡求來的。”
戚奶奶今晚的心情很好，她是老了,也不是老糊塗。路念初和戚淮的反應，她看在眼裡，所以沒在眾人麵前和七七相認。
隻能將七七送的禮物戴上，表達她的思念之情。
失而複得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向來急性子的戚奶奶在這一刻沒有當場淚崩，而是配合著大家一起演下去。
她還有很多疑問要在宴會結束後，找兒子好好問清楚。
現在戚南的出現，暫時轉移了沉重又喜悅的心情。
“真是有心。”
“怪不得小孫子這麼受寵，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大少爺事業有成，小少爺乖巧貼心,真是好福氣啊。”
這種時候，賓客們當然要跟著附和誇讚，做長輩的都喜歡自家的孩子被人誇獎，這比誇他們本人更讓他們高興。
戚南嘴角微微上揚。
“奶奶還有一份驚喜。”
“是什麼？”
戚南拍了拍手，從外麵走進來兩個人，扛著被布蓋住的東西。
“這是什麼？”
那些離得挺遠，正和人交談的賓客，此刻也全都圍了過來，好奇著戚南的大手筆。
戚南賣足了關子，抬手掀開了紅布。
——唰地一聲。
遮布落地，是一幅半人高的人像油畫。
主角就是……
戚奶奶。
她穿著旗袍，和今日的扮相一模一樣，唯獨少了頸肩的項鏈。
“哇！好厲害啊，這也太好看了吧。”
“戚小少爺這畫市場價值怎麼也得七位數以上。”
“天啊，畫得好好啊。”一位富家小姐看得一臉豔羨，“我能讓戚小少爺幫我畫一幅嗎？多少錢都行。”
“我太喜歡了。”
“網上還說戚小少爺的畫技退步，畫成這樣出展拍賣大家都搶著要。”
戚南就知道今晚壓軸壓對了。
他謙虛笑了笑。
戚擇禹注意到右下角的署名，頓了下。和戚淮對視了一眼，戚淮朝他搖了搖頭，兩人沒說話。
戚奶奶樂嗬嗬地問。
“你這孩子，我還以為你都不碰畫筆了。”
“怎麼會，遇到瓶頸期有點逃避心裡，多虧奶奶給了我創作靈感。”
眾人當即恍然大悟。
“確實，藝術家遇到瓶頸期很痛苦，走出來後果然畫技進步很多。”
“戚小少爺，我能拍一張照片，我真的好喜歡這幅畫。”
戚南笑了笑，“這幅畫是送給奶奶的。”
那人立刻領會，帶著笑問。
“戚老太太，我可以……”
“拍吧，拍吧。”
“你怎麼知道奶奶會穿這身衣服？”戚擇禹問。
“這個禮物我想了很久，前段時間看見有人來給奶奶送衣服，用手機拍了一張。”
*
晚上十點多。
賓客們知道滿意的合作夥伴，也都陸續離開。戚南一直陪在戚奶奶身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路擇清。
他就算反應再遲鈍，也該察覺到戚家人對路擇清的奇怪態度。
來的路上，有人給他發了視頻，是戚奶奶維護路擇清的話，還讓路擇清幫忙戴項鏈。
一條兩百萬的項鏈，他沒看出有什麼特彆。能讓戚奶奶寶貝成這樣，絕對不隻是因為這條項鏈。
時間差不多，江司鬱提出離場，兩人去找宴會的主人道彆。
“感謝戚先生和戚夫人的招待。”江司鬱禮貌客氣，又看向還沒離場的戚奶奶。
“奶奶，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戚奶奶點了點頭，視線頻頻落在路擇清身上。
“奶奶，生日快樂。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勝意。”
“不再多留一會嗎？”戚奶奶沒忍住挽留了一句。
“挺晚的了，我們住的地方離這有點遠，以後有機會再來拜訪您。”江司鬱說。
“好，有時間多來走動走動。你們江家也有產業在A市，倒是有機會合作的。”
江司鬱點頭，“那，奶奶我們先走了。”
路擇清看了眼戚父戚母，最後隻說了一句。
“我先回去了，再見。”
第53章
路念初捂著嘴,用力地點點頭，眼裡閃爍著淚光，嗓子疼得發緊，像被什麼堵住了,好久她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媽媽給你煮,媽媽給你煮。”
連說了兩遍,任誰也聽得出她語氣裡的激動。
戚奶奶站在一旁,不忍心去打破母子兩人。
她的心裡也跟著高興。
回來了。他的乖寶回來了。
——————
時間還很早，路念初穿上圍裙，走進了廚房。
家裡是開放式的廚房，有個中島台。
路念初不忙的時候,就會主動做飯,以前這個時候，七七就會坐在中島台前，支著下巴,看著路念初忙碌的背影。
那時候，戚家請了個營養師,給七七搭做營養餐，營養師總喜歡逗七七。
“媽媽煮的飯是不是比阿姨煮的好吃？”
七七很小就會哄人，張口就答。
“我都愛吃，中午想吃媽媽煮的，晚上想吃阿姨煮的。”
時隔十五年。
路念初終於又一次看見她的七七坐在中島台前，陪她煮飯。
恍惚間，就好像七七一直坐在那，他們沒有十五年的遺憾。
戚奶奶坐在七七的身邊。
“清清，你現在住在哪裡呀？”
“市中心，磐基廣場對麵。”
“你一個人住嗎？”
“嗯。”
戚奶奶想問清清願不願意搬回來住,但又怕顯得太過著急，他又問了彆的。
“今年大二還是大三？”
“大三了。”
“九月還得回學校一趟。”
原主中途轉過一次專業，養父母改了他的大學誌願，為了將人留在B市的小縣城裡。他們希望原主普普通通不被發現，又希望原主能夠掙錢養家。
養父母沒念過什麼書，前幾年熱門專業是會計相關，他們把誌願改成了會計。養父母堅信，會計越老越吃香，隻要路擇清踏踏實實，以後肯定不會太缺錢，還能要求路擇清每個月上交小幾千的生活費。
原主也不是任他們欺負，得知誌願被更改後，他第一反應不是找養父母對峙，也沒有鬨脾氣發泄，他悶不吭聲將自己關在房間裡。
等到養父母放鬆警惕，他直接將自己的戶口遷了出去，大二後又趁著時機轉了專業。
他還蹭到舞蹈課，雖然是跨專業，老師們也都認可他的天賦。不介意原主來聽課，甚至還想讓原主再轉一次專業。
養父母還是很久之後才知道。
但那已經和原主沒關係，隻不過放不下未成年的妹妹徐音音，會定期給家裡寄點錢，他也知道那些錢不會分到徐音音手上。
可這能讓徐音音在家裡的生活，稍微好過一些。
原主自己也還在上學，他能做的隻有這麼多。
好在徐音音自己聰穎上進，上了初中就選擇住校，隻要不花養父母的錢，大多時候他們不會去管她。
徐音音成績好，拿了不少獎學金，加上原主每個月都給班主任轉賬，拜托班主任取出來給徐音音當生活費。
對徐音音來說，她最快樂、最自由的時間，就是安心在學校上學的日子。不用受父母苛責和虐待，老師同學們對她也好。
原主早就幫她規劃好了未來的生活。
他有能力供徐音音到大學畢業。
當然，徐音音的獎學金就夠她自己生活。但要是背後多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徐音音可以少一點顧慮，多去享受學校的生活。
這也是原主要徐音音好好念書的原因，如果她輟學了，很可能還沒到婚齡就被那對養父母賣給彆人當媳婦。
這在偏僻的村鎮是發生過。
原主自己擺脫了那對養父母，他也想幫徐音音擺脫他們。在那漫長且艱難的歲月裡，也是徐音音一直陪著他走過來的。
現在，養父母被抓了。
徐音音也不用擔心之後的人生被擺布，路擇清和她通過幾次電話，小姑娘心情很好，還說了下月有時間會來A市找他玩。
就像他們曾經相互安慰的話，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清清，吃麵。”
路念初端來了一大碗番茄雞蛋麵，放了青菜和肉絲，還撒了蔥花，聞起來香噴噴的，路擇清瞬間就餓了。
“謝謝……媽媽。”
路念初欣喜地接受了道謝。
今天七七喊了他兩次“媽媽”，她知道七七是在試著接受他們。
七七從小就是這樣，隻要彆人對他好，他就會力所能及地回應彆人對他的好。
“媽，這碗是您的。”路念初給戚奶奶和自己也盛了一碗。
路擇清夾了一筷子麵送進嘴裡，隻是這一口他便覺得這個味道很熟悉，令他有些許懷念。
他又喝了一口湯，慢條斯理地吃著麵。
路念初就這麼看著他，全然忘了動筷，她的眸色很溫柔，已經很久沒見過七七吃東西。
以前覺得七七吃東西太慢了，擔心他在幼兒園會餓到，在家時也會要求他吃快一點。
路念初帶大兒子的時候，幾乎不怎麼操心，他胃口好也不挑食，給什麼吃什麼。
七七不一樣，或許是比較會撒嬌，家裡人也慣著他，不知道怎麼就養成了吃頓飯，就要吃一個多小時的習慣。
每次熱乎乎的飯菜，吃到後麵都涼了。
後來家裡買了暖菜板，七七吃的飯菜要一直放在暖菜板上。等到上幼兒園的年紀，家裡人就開始擔心。
幼兒園可不比家裡，小孩子們都吃一起吃飯，一起午睡。
於是，全家人開始提前教育，要趕在上幼兒園前，糾正七七吃飯時間長的壞習慣。
路念初還學了什麼育兒小常識，小孩子不吃就不給他吃，餓著就會要找吃的，也試驗過幾次，但家裡總有人受不住七七可憐巴巴的視線，悄咪.咪投喂他。
最後，吃飯慢的壞習慣不僅沒改掉，還養成了隻要不好好吃飯，就可以吃零食的壞習慣。
那一陣，路念初又好氣又好笑，又不知道要怎麼教才好。
現在。
再看七七安靜地吃麵，不發出半點聲音，連瓷湯勺撞碗的聲音也沒有，細嚼慢咽，可速度不慢，看起來還賞心悅目。
路念初沒覺得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她就這麼麵對麵地看著七七吃飯，可她還是覺得看不夠，隻想把遺憾的十五年都彌補回來。
路擇清停了筷子。
其實他早就注意到路念初的視線，隻是沒抬眸，見路念初遲遲不動筷，等到嘴裡的麵咽了下去，他才開口問。
“您是不是不喜歡吃麵？”
“沒有。”路念初如夢初醒，“媽媽喜歡吃，媽媽隻是太高興了。”
路念初也夾了一筷子麵送進嘴裡，嘴角忍不住上揚，七七在關心他。
三人坐在一起吃麵的情景還是挺溫馨，直到一聲驚呼打破和諧。
“我沒睡醒嗎？”
戚淮站在樓梯口，難以置信地看著路擇清，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戚奶奶笑著說，“快來吃麵，擇禹起了沒？”
“不知道。”
戚淮提著緊張地心，愣是在家裡走出了一種即將登台演講的感覺。
“昨天小南回住處了，要不然今天就可以全家人一起吃個早餐了。”
聽到戚奶奶這麼說，路念初才反應過來，因為七七回來她太高興了，所以……
忘記了家裡還有個老公和大兒子。
她煮麵隻煮了三個人的份。
而剛才，為了在七七麵前好好表現，她讓去買菜的阿姨不用急著回來做早餐。
路念初：“……要不，你先喝點牛奶？我給你烤個麵包片。”
戚淮：“？”
“不用，我看這個麵挺好吃的。”戚淮看著七七右邊的空位，打算給自己盛碗麵，就坐七七身邊吃。
“但是，看起來很好吃的麵……沒有了。”路念初靦腆笑了笑。“要不我給你做個三明治？”
戚淮：“……？”
“害呀，他那麼大個人了自己弄點吃的還不會嗎？”戚奶奶擺了擺手，對戚淮說。“烤個麵包片，煎個培根或者雞蛋、火腿，冰箱裡有剩菜和芝士片，三分鐘不到就做好了。”
戚淮：“。”
路擇清看了看自己還剩下的大半碗麵，戚奶奶見他停下筷子，笑著說。
“你彆管他，咱們自己吃就好了。”
路擇清：“……”
戚淮見路擇清看著他，忙附和道。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弄，我平時最喜歡在廚房裡忙活。”
路念初：“？”
要不是見過戚淮半夜醒來，寧可餓著也不願進廚房，她差點就信了。
路擇清沒找到說話的機會，又埋頭吃麵。
沒一會，戚擇禹下樓了。
他和戚淮不愧是父子，兩人說的話都像複刻的。
“我是沒睡醒嗎？”
“哦，沒事。我最愛吃三明治了。”
“我……”戚擇禹走到餐桌旁，見戚淮手忙腳亂地煎培根，語氣溫柔和煦。
“小禹啊，爸爸幫你也做了一份。”
突如其來地“父愛”沒讓戚擇禹受寵若驚，反倒驚得他汗毛倒豎，他咽了下口水，“……我自己來也行。”
“這不就順手的事嗎？你吃番茄醬還是沙拉醬。”
“……番茄。”戚擇禹很懵。
戚淮笑眯眯地把烤糊的麵包片拿了出來，又把煎焦的培根放了上去，再放上生菜和雞蛋，最後擠上番茄醬。
練過手後。
戚淮就熟練多了。
第二次烤麵包片沒焦，火候也剛好，培根撒上椒鹽，滋啦啦地冒油，香味瞬間出來了。
按照上述步驟，成功做了個賣相還不錯的三明治，分彆放入不同碟子裡。
戚擇禹哪還敢等著戚淮端上桌，立刻走過去，沒等他碰到盤子，戚淮就把烤焦的三明治遞給他。
戚擇禹：“……”
“你的是番茄醬。”戚淮將賣相還不錯的三明治端走了，“我放的是沙拉。”
戚擇禹：“……”
路擇清看了烤焦的麵包片，“好像有點焦。”
戚擇禹覺得路擇清用詞很委婉，這哪裡是有點焦，這是整麵都糊了。
沒等他說什麼，戚淮笑眯眯地說。“對，你哥哥就喜歡吃這樣的。”
戚擇禹：“……”
路念初：“……”
“……對。你哥哥喜歡吃焦的，他們父子一直都這麼和諧。”戚奶奶承擔起營造出良好家庭氛圍的重擔。
她覺得要讓七七留下來，首先要表現出家庭和諧有愛，不存在彆人家那種雞飛狗跳的矛盾。
“我們每天早上，都會一起吃早餐的。”
“吃完早餐，你爸爸和哥哥會去公司上班，晚上六點又會聚在這一起吃晚餐。”
路擇清聽著戚奶奶說話，想了下溫馨和諧有愛的場景，如果是這樣好像也是那麼難以融入？
他擔心的作息或者生活習慣不同等問題，或許真的不存在？
戚擇禹將又鹹又酸的三明治咽下去，“你回來了，我們一家就能團團圓圓了。”
路念初也跟著勸。
“清清，我知道要給你時間來適應。但你有沒有想過，隻有你回家住了，才有機會和我們接觸，彼此了解呀。”
“家人就是要多接觸互相包容，我們家裡很少產生矛盾，天天都是這麼其樂融融，你要不要試著住幾天，了解看看？”
路擇清沉默。
他早上確實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但來的時候沒想太多，也沒想過住下來。
隻是遵循了想回家的心情。
四個人眼巴巴地看著他，期盼著七七答應，見他沉默，路念初立刻道。
“媽媽不是要逼你啊，就是特彆想你。你要是有其他想法，也可以直接和我們說。好不好？”
“你.媽媽說得對，彆悶在心裡。說出來我們才能知道你的想法，也會尊重你的意願，絕對沒有強迫你的意思。就是……你奶奶年紀大了，也就格外想自己的孫子。”
戚淮說完，戚奶奶立刻做出憂愁的表情。
“老了，過了七十大壽，馬上就要八十了。”
“也不知道還能和清清同桌吃飯多久。你爺爺在的時候，總說要等你回來。結果，歲月不饒人，還是就這麼走了。我比他強，我好歹等到你回家，就是不知道還能……”
“……奶奶。”路擇清打斷他，“您不要胡說。”
戚奶奶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奶奶不說了，奶奶就是想你多陪陪我。萬一有天我……”
“媽，您這麼說會讓清清難過的。”
“是啊，我們要給清清時間。”
戚奶奶觀察了下路擇清的反應，覺得還不夠。她給了戚淮一個眼神，又故作失落地歎了口氣。
“是奶奶太著急了。沒關係的，奶奶一定會等你願意回家的那天，你爸爸媽媽說得對，我才70歲，就算活到80歲，也還有10年時間。”
戚奶奶一臉堅強。“10年就有3650天，87600小時，5256000分鐘，315360000秒，這麼長的時間，奶奶等得到。”
路擇清安慰的話到了嘴邊，被戚奶奶的口算速度給震驚了。
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無奈又好笑地解釋。
“……奶奶，我沒說不回家。”
正要繼續發揮的路念初和戚淮忽然頓住，頓時露出了笑意。
“所以，你今天是來告訴我們，決定和我們一起生活了嗎？”
“我就知道，清清舍不得我這個老太婆。”戚奶奶高興完又問，“怎麼沒帶行李？”
路念初說，“等會讓小禹陪你會去取吧？”
“東西多嗎？還需要什麼，媽媽去給你準備。”
“你的房間還是小時候的裝飾，你要是不喜歡，晚點讓人來重裝一下。”
路擇清：“……不是現在。”
幾人的話音戛然而止，路擇清小聲地解釋。
“我周日有個試鏡，這幾天要麻煩江老師給我上表演課，下周是綜藝最後一期的錄製，所以要兩周後。”
聽完解釋，大家都鬆了口氣，但戚擇禹隻覺得奇怪。
“江司鬱給你上表演課，和你不回家住有什麼關係？”
“距離遠。”
“你現在住的地方，離江司鬱家就不遠了？”
路擇清：“……他住我對門。”
戚擇禹差點把餐盤給摔了，他就知道！！！
江司鬱不懷好意，都住到七七對麵了，用意也太明顯了。
路念初沒覺得有什麼問題，“那孩子挺好的，你們離得近可以互相照顧。”
戚奶奶想到在花園裡碰到兩人，笑眯眯地問他。
“你和小江是在談戀愛嗎？”
“……不是。”
戚擇禹的視線落了下來，“在金穀小鎮時，他說你們倆在談戀愛，你也承認了。”
路擇清：“……”
他哪知道戚擇禹已經認出他，隻以為戚擇禹是故意找江司鬱麻煩，所以才說那些話維護一下自己的“大金主”。
“……不是那樣。”
戚擇禹眯著眼看他。
“那是哪樣？”
“擇禹，清清談個戀愛也沒什麼，你自己不談戀愛，還不讓清清談啊。”戚奶奶好笑。
“我沒不讓他談。”
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路擇清談戀愛這件事上，就連沉默的戚淮也問。
“談多久了？”
“四年。”路擇清脫口而出，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說的四年是江司鬱給他的劇本，兩人是四年前認識的。
“不是……”
這次戚淮也坐不住。
“四年前，你才十六歲！”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重，戚淮又放輕了語調，“他也太……太……”
戚淮一時找不到形容詞，路擇清這才有了開口的機會。
“我的意思是，我和江老師認識了四年。”路擇清硬著頭皮把江司鬱給的劇本拉了出來。
“我上高一那年，有個同學找我麻煩，是江老師幫了我，我們就認識了。他當時在B市拍戲，我也經常去劇組裡找他。”
“江老師幫過我很多。”
“他一直對我很好。”
想到四年前，路擇清還在那對人渣手裡受欺負，路念初和戚淮心底就難受，聽到江司鬱四年前幫助過路擇清，對江司鬱有了些好感。
關於兩人談戀愛這件事，又多了一層理解。
因為江司鬱對他好，兩人相處中難免日久生情。
戚擇禹臉色還是很臭。
“你為了報答他的好意，就和他在一起了？”
路擇清：“……”
戚父戚母：“……那叫日久生情。”
路擇清猶豫要不要和他們解釋一下，他和江司鬱其實不是那種關係，而且父母家人不算彆人？
但保密協議說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覺得隻是告訴家人，江司鬱不會不同意。
路擇清很遵守合協議約定，雖然知道江司鬱會同意，但還是決定先告知他，這是出於禮貌和尊重。
“我和江老師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等有時間了我再和你們解釋。”
路念初抓住關鍵。
“你現在是要急著回去嗎？再留下來吃個午飯吧。”
“我和江老師約好了十點上課。”
路擇清保證，明晚上完課還會回家吃飯，戚家人這才依依不舍地出來送他。
“還有一件事。”
路擇清想了想，決定說出來。
“我昨天夢到小時候的事，就是剛被帶到他們家的時候。”
“我好像記得他們說，有人給了他們三百萬，讓他們把我帶走的。”
戚淮和戚擇禹神色立刻嚴肅起來。
如果是七七所說的，那就不隻是拐賣。
“我有點記不清，不太確定有沒有這件事……”
“沒事，這件事交給爸爸處理。”
“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們說這些，不管夢裡的事是不是真實發生過，我會找人調查清楚。”戚擇禹眸色溫柔，耐心地和路擇清說。
“如果還想起來什麼，希望你都能和爸爸媽媽說。”
“小時候的事到現在也難免會記錯，這都沒關係，但是你說出來了，我們才能去查證。”
“好。”
“奶奶，我先走了，明晚會回來陪您吃飯的。”
“好，奶奶等著你啊。”
“爸爸媽媽再見。”
今天終於聽到一聲“爸爸”的戚淮，臉上的笑意終於綻放開，“明晚見。”
“擇禹，你開車慢點。”
戚擇禹選了一輛比較低調的車，路擇清提出要先離開，他主動提議送他回去。
路擇清報了一個地址，忽然想到戚擇禹的路癡屬性。
他猶豫地問了一句。
“哥，要不我來開？”
“A市的路我還不至於迷路。”戚擇禹自信地拒絕了路擇清的要求。
半個小時後。
“哥，你拐錯，是直走。”
戚擇禹死不承認。
“我知道，這條路也能走。”
路擇清：“……”
確實能走，多繞十分鐘的那種。
這次，路擇清不放任戚擇禹自由發揮。
隻要前方有岔路口，他就提前提醒戚擇禹。
“哥，下個路口左轉。”
“我知道。”
在戚擇禹的接送下，路擇清來時三十分鐘的車程，終於在五十分鐘後抵達小區門口。
“我進去看看你住哪，可以嗎？”
“可以。但是現在已經十點了，你好像遲到了。”
“沒關係，沒人會管老板幾點上班。”
路擇清：“。”
“我不去，他們才能摸魚。”
“今天周一，剛過完周末基本沒什麼上班的狀態，給他們點時間緩一緩。”
路擇清：“。”
為什麼戚擇禹這個老板，這麼了解打工人。
路擇清帶著戚擇禹進了門，遇到站在門口江司鬱。
六目相對。
路擇清頭疼的事又來了。
他現在知道戚擇禹為什麼對江司鬱態度那麼詭異，那是因為戚擇禹以為他們在談戀愛。
明晚回去解釋清楚就好了。
但現在……
路擇清看了眼還杵在門口，互看不順眼的兩人。
路擇清：“……先進來吧。”
“你們倆怎麼會一起？”江司鬱問出了疑惑。
“我送清清回來的。”
清清？回來？
江司鬱眉頭微蹙。
路擇清什麼時候和戚擇禹這麼熟？還讓戚擇禹送他回來？
他和路擇清認識四年，但前兩年不管他怎麼問，都沒得到路擇清家裡的地址，兩人還因此分彆了兩年。
戚擇禹為什麼輕易就得到了？
“你出去？你可以叫我去接你的，麻煩戚總多不好。”
“不麻煩。”戚擇禹皮笑肉不笑，見江司鬱一臉醋意，他大概猜到了。
七七和江司鬱不是真的在談戀愛。
雖然如此，戚擇禹還是不放心。
清清對他沒意思，不代表江司鬱對清清沒意思。
不過，戚擇禹不打算賴著不走，之前他幾次跟著清清惹他不高興，現在……還是要給點空間。
“行吧，知道你住哪裡就好。”戚擇禹起身，“明晚我再來接你。”
“走了。”
“不喝口水嗎？”
“不用，去公司收網了。“
路擇清：“……”
剛才還說讓員工摸魚，合著“釣魚執法”？
“不用送，我認識路。”
路擇清不太放心，剛才信誓旦旦承認自己認路，結果……
對上路擇清懷疑的眼神，戚擇禹隻好。
“我讓我助理來接我了。”
路擇清：“……”
“要不要等助理來了再走？”
“他已經來了。”
路擇清放心下來，目送戚擇禹進電梯。
還沒關上門，江司鬱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那麼好了？”
“還叫他哥？”
他們的聊天，江司鬱一句話都沒插進去，現在一臉不高興。
“江老師，我和你說一件事。”
“……嗯。”
“昨天，喬安然說過戚南不是戚家的親生孩子，你還記得吧？”
江司鬱點了點下巴，他對戚家的家事不太感興趣，但路擇清提起了，江司鬱還是配合地問了一句。
“怎麼了？”
“戚家的親生子不是不回戚家。”
江司鬱越聽越不對，疑惑地看著路擇清。
“他是被拐賣的。”
江司鬱漠然的神色劃過一抹錯愕。
“你不會要告訴我……”
路擇清沒想昭告所有人，卻也不想瞞著江司鬱。
“是我。”
江司鬱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好一會才想起來問。
“那戚擇禹是你……哥？”
“嗯，親哥。”
江司鬱：“……”
他現在去送戚擇禹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哥哥：嗬。
最後一天了，求個營養液會太晚嗎？
第54章
“清清是我男朋友,我從他房間出來，好像沒什麼問題。”
“既然這是戚總的興趣，那戚總在這慢慢玩，我和清清就去玩其他的了。”
……
江司鬱隻覺得心梗。
他都在戚擇禹麵前說了些什麼？怪不得戚擇禹的視線,警惕得像是在防賊。
江司鬱：“……”
路擇清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怎麼？”
“心裡有點涼。”江司鬱歎氣。
路擇清：“……？”
“因為我哥嗎？”路擇清想了想解釋,“其實他沒彆的意思,他不是針對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江司鬱並沒有被安慰好。
路擇清覺得好笑，江司鬱這略顯失落的模樣有點可愛。
就像是……
花孔雀因被雨水打濕了引以為傲的漂亮尾羽，受挫後自閉到不願開屏。
“這是我想和你說的第二件事。”
江司鬱：“……有點不太想聽。”
他總覺得第二件事,可能會更打擊他。
“我哥是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所以他才對你……不太友好。”路擇清換了個措辭，“他對江老師是沒有意見的。”
江司鬱心道：是啊，戚擇禹對他沒意見,他是對“路擇清的男朋友”有意見。
可那還是對他有意見。
江司鬱繼續自閉。
路擇清打趣道。
“……不能吧，江老師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弱？”
江司鬱點頭,看起來更加難過了。
路擇清：“……”
“我今早回了一趟家，奶奶正好提到了你。”
江司鬱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他不想一天之內承受這麼多的打擊。
“他們都以為我們倆在談戀愛。”
“我還沒告訴他們協議的事，想先和你說一聲。”
“我能把咱倆的協議告訴他們嗎？”
江司鬱點頭，“可以。但是……”
“但是什麼？”
“我們炒CP這件事，會不會讓你爸媽對我的印象不好？覺得我們倆在……騙人？”
“不會。”
路擇清給了他一個“放心吧”的眼神。
“江老師也說了，娛樂圈捆綁炒CP的人特彆多。而且因為江老師的協議，我們還多了不少CP粉，我也是受益人。”
“因為江老師，我才接到的雜誌封的通告,還有這次的試鏡，如果不是江老師推薦，我都沒有試鏡的機會。”
當然，最重要的是……江司鬱給的實在太多了。
路擇清很難不心動。
“你還是我的‘金主’。”
江司鬱聽不得“金主”這個詞，他們倆開開玩笑沒什麼，要是讓長輩知道，肯定會有不好的聯想。
“嗯，你說得對。那你告訴叔叔阿姨吧。”
江司鬱的心情瞬間美麗起來，戚家的人剛把清清找回家，現在多出一個“男朋友”，他們肯定會在意，不高興也能理解，大概有種自己的孩子再一次被“拐走了”的感覺。
“等哪天有時間，再去你們家拜訪。”
男朋友的身份雖然讓江司鬱很享受，但現在這個身份不會為他追人帶來便利，反而會因此惹得清清的家人不高興。
江司鬱決定先解釋清楚，再找個時間上門扭轉其家人對他的印象。他不是隻想和路擇清談戀愛，他想和路擇清長長久久過一輩子。
他要更慎重、更耐心一些。
江司鬱忽然想到，關於路擇清的身份，當時喬安然提起來的時候，路擇清反應平平，原來是因為他是話題的主角。
“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嗎？”
路擇清秒理解了江司鬱的提問。
“對。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
江司鬱又問，“……他們對你好嗎？”
想到戚擇禹的態度，江司鬱覺得戚家人應該挺寶貝失而複得的孩子。
戚家人確實都很好，家庭和睦，在豪門圈裡已經是出了名的模範家庭，江司鬱相信他們會對清清很好。
但戚家不是隻有清清和戚擇禹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戚南。
戚南和清清的關係不好，清清可以不搭理他，但戚南如果主動找麻煩？
一個是丟失十幾年的親生子和一個從小養在身邊的孩子。
戚家會更偏向誰？
想到這個，江司鬱眉頭又蹙起。
昨晚宴會上，清清情緒不太對。江司鬱知道他不想說，所以沒去問。而且當時他們去敬酒的時候，路擇清喊的是“叔叔阿姨”。
戚家不會是不想對外公布路擇清的身份吧？
就算是親生父母，但誰也不能讓清清受委屈。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人，曾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那麼苦。既然回到了他身邊，當然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但是，清清好像很喜歡他們。
江司鬱肯定自己比戚家人更了解清清，他們還有過兩年的相處。
清清嘴上不說，但江司鬱看得出來。戚擇禹送他回來這件事，令他很高興的。
他希望戚家人不要讓清清難過。
“能不能幫我問問阿姨，什麼時候方便我去拜訪？”
江司鬱主動提起，他本來不急著拜訪，扭轉戚家人對他的印象急不來。但他就是想了解一下，戚家人對清清的態度。
戚家人可以考察他，他也可以考察戚家人。要是他們對清清不夠好，江司鬱會毫不猶豫將人帶走。
路擇清沒想到江司鬱對這件事這麼著急。
“嗯，我晚點問問。”
江司鬱點頭，也沒再多說這個話題。
如果戚家人真的發自內心地在意清清，一定會立刻答應下來。站在父母的角度，發現自家孩子談戀愛，肯定是會想要深入了解。
他們不但不會拒絕，甚至會格外“熱情”地邀請他上門。
“事情談完了，我們來說說劇本。”
“好。”路擇清正襟危坐。“江老師，請說。”
江司鬱被他真情實感給逗樂了。
“真把我當老師啊。”
“嗯。”路擇清點頭，很認真地解釋。
“你給我上課，教我表演技能。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老師。”
江司鬱頓了下，他教表演課是出於私心，但路擇清認真地解釋也令他意外。
圈子裡，他經常被人喊“江老師”，那是隻是大家給他的尊稱，並不代表什麼。江司鬱也從不以此為傲。
他很清楚，很多人嘴上這麼叫他，心底不一定服氣。江司鬱也曾被比他早出道的藝人嘲諷過。
“誰還不知道圈子裡，隻要咖位或者背景在你之上的，都可以是老師。”
他是背著江司鬱說的，江司鬱也不在意。他無所謂彆人在背後如何議論他，至少他比圈子裡大多數人要更熱愛“拍戲”。
他熱愛的是拍戲的這個過程，以及一部劇拍攝結束後的成就感。這個成就感無關票房，也無關外界的評價。
是江司鬱自己對自己的評價。
江司鬱不怎麼接通告，也不在意曝光度，他隻想認真拍戲。圈裡人是直呼他的名字，還是喊他“江老師”，他不是特彆在意，也不覺得自己真就是“老師”。
不過，江司鬱覺得。
他還是擔得起路擇清的這句“老師”。
“你知道為什麼這個角色遲遲沒定？”
路擇清搖頭。
“這個角色前期稍微天真爛漫……比較傻白。”
前期這個角色，路擇清覺得對於圈裡的藝人來說，或許並不難。“那後期？”
“偏執瘋批。”
前後發差特彆大，所以定角也很難。從外貌來說，前期必須符合“傻白”這個形象，過於柔和的長相符合前期，卻又不符合後期的偏執黑化。
五官偏帥氣冷硬的，可以出演後期的偏執黑化，但外貌不符合前期的“傻白。”
路擇清沉默了：“我看起來既‘傻白’又‘瘋批’嗎？”
江司鬱笑了笑。
“你的長相可塑性比較強。”
路擇清長得很漂亮，可以是柔和的。但他也有酷帥的一麵，是有攻擊性的。
演技可以打磨，所以比起演技甄導在外形上的選擇占比更大。
前兩個月的選擇，倒是選出幾個外貌還算符合的，但是演技欠缺，靈氣不夠，沒有甄導要的感覺。
感覺這東西，很私人。
甄導作為導演，要的不是個人角度下的感覺，而是以書粉的角度，在腦海裡有個模糊的影子，依照著那個模糊的影子去匹配最合適的人。
“外形方麵你的優勢很大，但這隻能給你帶來試鏡的機會，不能完全讓你在其他藝人中脫穎而出。”
“我給你上課是有私心的。”
“是什麼？”路擇清有些意外。
“我不是讓你去試試，我是要你拿下這個角色。”
路擇清沒有拍過戲，但江司鬱對他……寄予厚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江司鬱，對他認可度這麼高。
“你知道這部劇有感情線吧？”
路擇清知道，當時江司鬱就是以這個為由上戀綜。他還特彆在意“攻”位。
“我們倆在炒CP，一起接這部劇就是利益最大化。當然這是我第一部 感情戲，對我來說也是一個考驗。我們倆之間幾乎不用磨合，合作的話也就輕鬆很多。”
路擇清點頭表示理解。
“這部劇是小說翻拍，我節選出了幾段文字，你先看一下。”
也就兩頁紙。
路擇清要演的角色，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小皇子。自小養在生母身邊，在其他皇子成年後就要搬出內廷，也叫分府。
小皇子成年後也有了自己的府邸，但皇帝舍不得他搬出宮外，仍然將人留在宮中。
因為母妃護著，還有皇帝寵著，且最小的皇子並不參與皇位爭鬥，宮裡沒人將主意打到小皇子身上。
而他也成了深宮之中唯一一個性子單純的人。
從極善到極惡，難的是轉變的過程。
路擇清翻到第二頁，是個小說裡的情節節選。
小皇子囚/禁了國師。
他將人鎖在自己的臥房裡，不讓人任何人靠近，他也隻有晚上才會推開這扇門。
“今天是乞巧節，皇兄們都有佳人作陪，國師是不是也該……主動一些？”
國師垂下眼睫，不去看小皇子，不抗拒他的觸碰，也不做任何回應。
“國師以前教過本王，喜歡的東西要自己爭取。”
“本王把國師藏在這，算不算自己爭取來的呢？”
國師不為所動，像是什麼也沒聽見。
小皇子揚起嘴角，自顧自地繼續說。
“國師還說過，最喜歡本王笑起來的樣子，國師為何不看著本王？”
沒得到回應的小皇子，抬手捏住國師的下巴，眸光蘊著冷意。
“還是說，國師在欲擒故縱。”
小皇子貼在國師的耳畔，低聲呢喃，像是在訴說愛語，出口的話卻讓國師變了臉。
“國師要是再惹本王不高興，本王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可能是殺個人，又或者殺十個人，也可能……”
“把國師在意的人全都殺掉，這樣國師的眼裡，就隻有本王了吧。”
“國師生氣了呀？”
“生氣起來了也讓本王很是心動。”小皇子輕笑一聲，俯下神咬開了國師腰上的係帶，眸光含著秋水。
“不殺人也可以，那就用你的身體……”
“討好本王。”
路擇清看完節選的小說片段，一臉震驚。
“尺度那麼大的嗎？”
江司鬱已經看過初版劇本，“這個尺度挺含蓄的。”
路擇清：“？”
他們兩個對“含蓄”的理解好像有很大的偏差。
“所以是我‘囚/禁’了你？”路擇清不太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你對我愛而不得，心生恨意，囚/禁我，占/有我。”
路擇清很懷疑兩人是不是劇本拿反了。
“你演的國師……是攻？”
江司鬱想了想，“或許你聽過病弱美人攻？”
路擇清：“沒聽過。”
“沒關係。先試個戲，找找感覺。”
江司鬱看起來很積極，他往沙發上一坐，手擱在扶手上，假裝自己被囚/禁了。
“我準備好了，你來吧。”
路擇清：“…………”
作者有話要說：小江第一次看到劇本就狠狠地愛上了。
第55章
路擇清閉了閉眼,試了幾次都沒法進入劇情。
江司鬱上來就給他這麼……刺激的劇情。他帶入不進去，隻能站在那發愣。
“清清，你有一個演技更大的問題。”
“你要學會放下包袱，你演的好不好,和你敢不敢演是兩件事。”
江司鬱還真不是故意為難路擇清,這一段其實挺清水,如果路擇清連這一段都難以克服,後續問題會更多。
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試鏡時還有導演和工作人員，正式開拍後，劇組一大群人圍著。
“像你這樣的新人,我更建議你儘可能代入這個角色,而不是模仿彆人怎麼演。”
江司鬱沒說太多，他得先看看路擇清演的如何。
“這裡沒有路擇清和江司鬱，隻有小皇子和國師。”
路擇清點頭。
又花了點時間做好心理建設,清淺的眼神染上些許怒意。
路擇清沒看過前麵的劇情，但他推斷出,小皇子來之前，應該受了氣或者受了刺激。
他是強壓著心底的怒氣來找國師，又因為國師的冷待，怒意飆升，這才說出想要殺人的話。
路擇清勾住江司鬱的衣領，將人拉向自己。
“今天是乞巧節，皇兄們都有佳人作陪，國師是不是也該主動一些？”
江司鬱沒想到路擇清還加了個勾他衣服的動作，但放在這裡確實不突兀，而且很合理。
他垂下眼睫,不作任何回應。
“國師以前教過本王，喜歡的東西要自己爭取。”
“本王把國師藏在這，算不算自己爭取來的呢？”
路擇清微微傾身，貼近江司鬱的耳畔。
“國師還說過，本王笑起來的模樣最好看，那為何國師不肯看著本王？”
路擇清捏住江司鬱的下巴，逼著他看向自己。
“好看嗎？”
“是國師喜歡的樣子嗎？”
江司鬱被強迫這抬起頭，但視線始終不肯落在路擇清的身上。
“還是說，國師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看著本王。”聲音帶著壓抑地怒火。
“國師要是惹本王不高興，本王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本王自然是舍不得傷害國師的，那不如把國師在意的人通通……殺掉。”
“這樣國師的眼裡，就隻有本王了吧。”
路擇清眯著眼眸，唇角微微勾起，嘴上說著惡毒的話，笑起來卻又純良無害。
“國師生氣的樣子，也讓本王很是心動。”
“不殺人也行。那就用你的身體……”路擇清勾著江司鬱衣領的手指下移，落到腰腹的位置，他的指尖隔著衣服打了個圈。
“討好本王。”
江司鬱憋著一口氣，等路擇清說完最後一句台詞，握住路擇清的手指，輕輕呼了口氣，他鬆開路擇清的手，神色有幾分複雜。
路擇清的演技可圈可點。
他隻看了一遍，台詞沒有完全記清，但臨場應變還不錯，沒有因為忘詞而停下來，台詞改動也能對上情境。
神色、動作很自然都貼合角色。
相比圈內拍過不少戲的流量藝人好多了。
“學過表演嗎？”
路擇清搖頭。
“……以前接過一個試鏡，但沒被選上。”
江司鬱意外。
“演的什麼？”
“狐狸精。”
江司鬱：“……”
他沒忍住又看了路擇清一眼，路擇清的可塑性確實特彆強，不管是演技還是外貌，他的戲路可以走得很寬。
江司鬱有點興奮。
他很喜歡拍戲，確定要接這部劇時，他的第一人選就是路擇清。他想和路擇清在他喜歡的領域裡，能有一次合作。
這是基於他個人情感。
但現在，江司鬱發現了兩人的靈魂碰撞點。特彆強烈，想要帶路擇清一起拍戲。
“你喜歡拍戲嗎？還是隻是單純的為了片酬。”
“以前是為了片酬。”
“現在呢？”
“不太確定。”路擇清想了想，最開始有機會接觸時，他第一想法就是搞錢，多搞點錢。
為了搞錢，他會很認真地為試鏡做準備，這是對工作的基本尊重。
丟下包袱後，路擇清竟然覺得有點意思。
他確定自己覺得有意思是因為這個角色，還是因為拍戲。
路擇清比較俗氣，當彆人在談理想的時候，路擇清隻想搞錢。
彆人問題理想是什麼，他的理想就是搞錢。
“沒關係，你才20歲，大學沒畢業。可以慢慢考慮，做好眼下的事就行。”
路擇清點點頭，對於江司鬱沒有點評他演技這件事很在意。他眼巴巴地看著江司鬱，小聲地問他。
“我演的是很不好嗎？”
路擇清很少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
“很好。”
路擇清眼眸倏然亮起，“真的嗎？”
“真的，但問題也很多。”
路擇清點點頭，隻聽見了“很好”。
“你還可以表現得更好。”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這一段？”江司鬱解釋，“甄導拍過很多劇，遇到的藝人很多，什麼樣的人他都見過。你在她那，除了這張臉之外，還有個最大的優勢。”
“是什麼？”路擇清坐直了身體，認真聽講。
“我們倆的CP感。”
這是一部耽劇，有劇情也有感情。
小皇子和國師的性格造就了這對獨一無二的CP，換一個角色，也可以和小皇子或者國師組CP，但無法像小皇子和國師那樣性/張力拉滿。
國師和小皇子這對CP有著混天然的氛圍感，這個是無法刻意去演出來的。
有的CP站在一起，全程一句話都沒有，但CP粉們嗑到無法自拔。有的CP需要刻意營業，才能留住CP粉。也有的CP怎麼營業，怎麼努力，觀眾們就是嗑不動。
打磨演技是進組後的事，比演技更重要的是，讓路擇清自然地融入這個角色，性張力拉滿的CP才最為吸引人。
“還繼續嗎？”
江司鬱點頭。
“再給你布置個作業，這幾天的時間把原著看完，至少看三遍。”
江司鬱說完，轉身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才把心底的燥熱給壓了下去。
多虧了演技好。
路擇清突然勾住他的衣服時，江司鬱心臟狂跳不止，全靠這些年積累的經驗，若無其事地演了下去。
江司鬱忽然有些好奇，路擇清試鏡的狐狸精是什麼樣子。
他有些遺憾沒能看到。
“江老師。”
“嗯？”江司鬱停下喝水地動作。
“謝謝你。”
路擇清眼角彎彎的，淺色的眸子凝著光，像是穿過雲層落下的第一縷晨曦。
耀眼、奪目。
他隻是這麼坐在那，江司鬱平靜的心再次躁動起來。
*
第二天晚上，江司鬱得到戚家的邀請。
路擇清就不麻煩戚擇禹下班再繞路，他直接蹭了江司鬱的車。
“江老師，我想買輛車。有沒有推薦？”
“可以，出行比較方便。”雖然江司鬱很想充當司機，路擇清問了，他還給了答案。
“什麼價位或者有什麼要求？”
“代步就行。”路擇清沒什麼特彆需求，“30萬以下，性價比最高的。”
江司鬱沉默了。
拍攝雜誌封的片酬先不提，他給路擇清“片酬”都是周結，財務結賬是在周一，算上昨天，路擇清手上應該有1500萬。
路擇清卻隻選擇30萬以下的車，現在好像也不那麼缺錢。還是他給的太少？要不要讓財務再加點？
江司鬱沒有問出口，“改天帶你去車行看看。”
“好，又得麻煩江老師。”
路程不是特彆遠，江司鬱對A市的路特彆熟，路擇清報了個地址，也不用開導航，一路順暢開進戚家的車庫。
江司鬱從後備箱裡拿出兩盒茶葉，初次登門還是要帶點禮，不能貴重，也不能太隨便。
看到車庫裡的一排的豪車，江司鬱眉梢微挑。
“你家車挺多。”
江司鬱本來想問的是，他們沒想給你配一輛？但想了想，路擇清也剛回家不久，正在磨合期。
“我哥的。”
“哦。”
戚擇禹剛開入車庫，看到在車庫聊天的兩人，他降下車窗。
“哥，你回來了。”
“嗯。”戚擇禹點點頭，視線落在江司鬱身上，“怎麼想到把他也帶來？”
“我和爸媽說過了，他們也邀請江老師來做客。”
聽到“做客”兩個字，戚擇禹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也是，畢竟是客人，是要好好招待。你先帶他進去吧。”
路擇清沒有直接走，在電梯口等了一會。
戚擇禹抱著文件走了過來，“不是讓你先上去。”
“江老師說不急，等你一起。”
戚擇禹沒說話，三人一起進了電梯。地下車庫是兩層，乘電梯就直達彆墅一樓。
路擇清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電梯口。
“擇禹少爺，擇清少爺。”
“歡迎江大少爺來做客。”
路擇清昨天回家沒有這一遭，愣是被這個稱呼給叫不會。他站在好一會不知道要說什麼，有些茫然地看向戚擇禹。
沒等戚擇禹解釋，管家就笑著說。
“擇清少爺可能不記得我，我是戚家的管家，姓王。”
路擇清還是沒從那聲“少爺”的稱呼中回過神，戚擇禹給他解釋，“家裡來客人的時候，王叔會出來迎接。”
客人指的就是江司鬱。宴請重要客人時，會稍微隆重一些，算是對客人的重視。
江司鬱把兩盒茶葉遞給管家。
“麻煩了。”
“江大少爺客氣了。”管家笑意盈盈地接過茶葉，轉身放在櫃子上。
路擇清全程木訥地跟在戚擇禹身後，非常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生怕有人會再過來喊他一聲“少爺”。
阿姨將果盤端了出來，先遞給了客人，“江先生，吃點水果吧。”
“謝謝。”
“擇禹、擇清，你們招待吧。我去樓上喊太太下來，戚總說他還得晚半小時到家。”
“好。”
戚擇禹點頭應下。
路擇清鬆了口氣，還是叫名字自在一些。他剛放鬆下來，管家王叔走了過來，“擇清少爺。”
路擇清頓時挺直了腰背。
“王叔，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管家笑眯眯的，但沒有應。“你還記得我嗎？”
路擇清搖了搖頭，“抱歉。”
“沒關係，等你回來常住就習慣了。”
路擇清：“……”他一點也不習慣。
路擇清上高中時他參過一個社團，當時有個社員缺席，打本人電話沒接，他又打了緊急聯係人。
接電話的是社員家的保姆或者家政阿姨，聽到路擇清的詢問，她說。
“少爺還沒回家，我可以把保鏢的電話給你，你問問看。”
路擇清當即就愣住，又是“少爺”，又是“保鏢”。
他不是沒見過有錢人家請保姆或者司機，大多是喊雇主的名字。後來路擇清才知道，有錢人和有錢人之間也有差距。
豪門中都還有頂級豪門。
同學們討論時說過，很多管家都是經過公司嚴格培訓出來的，持證上崗。
他們會和雇主保持上下級關係，處得再好，也會按照職業準則來嚴格執行。
雖然清楚，但路擇清還是很不習慣。
沒一會。
路念初今日穿了一身連衣裙，還化了淡妝，施施然走下台階。
“小江來了。”
“阿姨晚上好。”
“你好，這孩子真客氣。來就來吧，還帶東西，多破費。”路念初是從阿姨口中聽說江司鬱帶了茶葉。
家裡的阿姨也都很有眼色，見過不少來拜訪的人，東西貴不貴重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我平時喝茶不多，一點心意，阿姨不嫌棄就好。”
“怎麼會。”
路念初嘴角帶著笑意，觀察起江司鬱。之前他覺得江司鬱是個好孩子，但如果真在談戀愛，那就不能隻看表麵了。
“小江，平時工作挺忙吧？”
“還好。”江司鬱笑著應答，“每次拍完戲都會給自己放個小長假。”
“挺好，藝人也挺辛苦吧？”
路念初昨天聽七七說過，要去試鏡拍戲，雖然不太了解娛樂圈。但她年輕的時候是話劇演員，知道有多辛苦。
也有過台下廢了不少功夫，最後登台的卻不是她。
“我聽清清說，他最近接了一個試鏡，是你幫忙推薦的。”
“不完全是。”
江司鬱沒有攬下這個功勞，他笑著說，“甄導本身就有意向，我不過是引薦了一下。您應該也認識，是甄家的二女兒。”
“是她呀。”
路念初確實有印象，珠寶世家甄家，二女兒甄瑤瑤在壽宴上，還幫著鑒定過七七送的項鏈。
沒一會，戚淮回來了，身後跟著戚奶奶和戚南。
路擇清視線在戚南身上停了一會，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隻要他住在戚家，早晚會和戚南碰上的。
“清清回來了。”
“奶奶。”
“今天去醫院複診，下午去你爸爸公司休息了。”醫院離公司很近，檢查完也四五點，戚奶奶乾脆等兒子一起下班。
戚南見到路擇清直接愣在原地，戚奶奶笑著推了他一把。
“奶奶沒騙你吧，七七真的回來了。”
戚南看向坐在路念初身邊的戚擇禹，笑意僵在臉上。他知道七七找回來了，但是他不知道七七竟然是……
是路擇清！
怎麼會是路擇清呢？
戚南今天陪戚奶奶去複查，當時在醫院門口等檢查報告，戚奶奶還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戚南問，“奶奶，家裡有什麼，讓您這麼著急回家？”
“奶奶有個驚喜沒告訴你。”
“是什麼？”戚南笑著問。
“七七找到了，今晚回家和我們一起吃團圓飯。”
戚南頓了一下，也陪著戚奶奶開心，“真的嗎？奶奶沒騙我吧？”
“奶奶怎麼會拿七七的事開玩笑，是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我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七七回家的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沒關係，小時候你們倆關係最好，你大哥還總吃醋。七七不會在意這個，他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戚南回戚家的半年，也很少在家，就算偶爾聽他們提起過，喊得也是小名。
隻知道叫七七。
他根本沒想過丟了十幾年了，竟然還找回來。是誰不好，還偏偏是路擇清。
戚南臉色煞白。
怪不得當時……戚擇禹見到他出現在路擇清的房間門口會是那個反應。
他還真以為戚家對他哥好到沒邊，也不過如此。真的一回來，對他這個假的……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
“南南？”戚奶奶神色溫和，“你不高興嗎？”
“沒有，我是太高興了。”戚南的笑意不達眼底。
“清清，歡迎回家。”
“謝謝。”路擇清反應很淡，語氣中流露出的冷漠，任誰都能感覺得到。
戚奶奶觀察了下戚南的反應，又在他看過來時露出笑容。
“吃飯吧，都六點多了。”
戚南思緒很亂，甚至沒敢去看其他人。跟著一家人聚到餐桌前。
戚奶奶看見七七就高興，臉上的笑意就沒有收起來過。
“清清，吃大閘蟹，你小時候最愛吃了。”
說到小時候的事，戚奶奶眸光慈祥又柔和。
“每次不讓你多吃，你還會鬨脾氣。”大閘蟹是涼性食物，小孩子吃多了不好，但是七七年紀小，哪聽得懂那麼多。
眼巴巴地盯著戚擇禹，奢望能得到投喂。
戚擇禹當然不會投喂他，他那時候可勁欺負七七，見七七不能吃，還會故意在七七麵前吃得很香。
戚擇禹沒多喜歡吃蟹，但誘.惑七七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彆好吃。
後來，多了個戚南和他爭寵，戚擇禹收斂多了，也沒敢把人欺負狠了。
想到過去，戚擇禹慶幸七七年紀小，不記事。不然他就聽不到七七喊他一聲哥，小時候都是直呼他的名字。
戚南全程不說話，隻埋頭吃飯，這個時候他並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越不想被注意，越容易被注意。
“七七，你對南南還有印象嗎？小時候你哥總愛欺負你，你就喜歡找南南玩。”
戚擇禹心底警鈴大作，立刻辯解。
“奶奶，不是欺負。我是逗清清玩的。”
路擇清看著戚南。“關係很好嗎？我不記得了。”
“是啊，南南小時候最愛畫畫，他隻畫風景，不畫人像。”戚奶奶說。
“我還是七十大壽才收到這份賀禮，他小時候隻畫你一個人。”
戚奶奶看向戚南。
“我可是初初說，你們小時候‘一見如故’，才叫一次麵就難舍難分，怎麼長大後怎麼還生疏了。”
戚南身子一僵。
路擇清後麵的話沒聽進去，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下。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戚南在B市展館展出的那幅畫。
路擇清後來再去看綜藝，發現彈幕裡有觀眾在猜測，戚南那幅沙灘背景下的兩個小孩是誰。
有人猜測是戚擇禹。
可往前推算。
戚南和路擇清四五歲時，戚擇禹已經十歲了，這個年紀的身高差還是很明顯。所以不可能是戚擇禹。
而和戚南身高最接近的，隻有路擇清。
讓路擇清印象深刻的，除了那幅畫，還有另一幅……畫手Q。
同樣是落日下的沙灘，也同樣是兩個人的背影。
隻不過不是小孩，而是兩名少年。
路擇清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在意這件事。
“清清。”
“清清。”
路念初叫了第二聲，路擇清才回過神，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想事情走神了。”
“一家人，總道歉做什麼。”
路念初也意識到，七七總是下意識道歉，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七七也會道歉。
雖然七七願意回家，也願意接受他們，每次聽到七七道歉，總讓她覺得他們的距離又遠了些。
“吃飯吧，該涼了。”
“好。”
戚淮不動聲色地觀察江司鬱。
昨晚想了一晚上，不能讓七七剛找回來就被拐走，戚淮今天打算當個“冷酷無情的嚴父”，架子要端足了。
倒不是要拆散他們，而是要江司鬱知道，想拐走七七不那麼容易。
“小江，你是家裡的長子吧。”
“是的，叔叔。”
“那你進娛樂圈，爸媽不反對？”
江司鬱溫聲解釋。
“我爸媽從小就尊重我的選擇。”
“那你喜歡男生，你爸媽也不反對？”戚淮揚眉。
“他們知道。”江司鬱笑了笑，“我19歲就和家裡人出櫃了。”
江司鬱想和清清表白之前就和家裡人坦白。
雖然知道清清拒絕的可能性比較大，但萬一他同意了？所以，在那之前，他就先掃除了家裡可能造成的阻礙，坦白自己的性向。
也坦白是自己主動追的人，隻是還沒追到。
江司鬱知道戚淮旁敲側擊地想問什麼。
“我今天來拜訪，其實是想和叔叔阿姨道歉。”
戚淮的心立刻提了起來，這是什麼意思？
一定要拐走他的兒子，所以先道個歉？
“很抱歉，讓叔叔阿姨掛心。我和清清其實……沒有在談戀愛。”
路擇清點頭。
但戚奶奶和路念初不太信，昨晚七七欲言又止，如果真不是戀愛，為什麼不直接說清楚？
“因為我和七七簽了一份協議。”
這話立刻惹得所有人注意，江司鬱也無所謂戚南在場，他知道戚南不敢出去亂說。
“我們是協議炒CP，不是真的在戀愛。”
路念初明白過來，“所以你們隻是在熒幕前營業？”
“對。”
路擇清也跟著解釋。
“我昨天沒說清楚是因為我們簽了保密協議，我得先和……經紀人報備一聲，才能告訴你們。”
江司鬱詫異地看了路擇清一眼，不知道路擇清為什麼把詢問他，改成了詢問經紀人。
“真的？”
“真的。”路擇清見戚淮半信半疑，無奈地解釋了一句。
“要不然我把協議拿給你們看？”
路擇清說是這麼說，他知道他們不會真的去看。
戚淮和路念初的神色瞬間柔和下來，越看江司鬱越滿意，不是男朋友，那就是好朋友！
既然是七七的好朋友，那他們當然好替七七好好招待。
“不用不用，是我們誤會了。”戚淮笑得開懷，剛才端的架子頓時放下了，他格外和藹可親地對江司鬱說。
“這點事用不著道歉。”
“以後常來戚家做客，叔叔阿姨很喜歡你。我聽七七說，你們認識四年了，以前也經常照顧他。“
“我們還得謝謝你幫我們照顧七七。”
戚擇禹冷眼旁觀，江司鬱倒是下了一手好棋，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先解釋清楚，再以朋友的身份來接近七七。
他爸媽竟然沒看出來？
戚擇禹還不能說。
七七顯然不知道江司鬱對他的想法，要是戚擇禹點明了，能不能阻止不知道，如果反倒成助攻，那才是得不償失。
反正七七沒發現，讓姓江的自己玩暗戀去。
“你和清清怎麼認識的？”
戚奶奶很想知道，倒不是想知道兩人的過去，她想知道的是七七以前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錯過了陪伴七七成長的機會，現在也隻能同彆人的口中聽說。
江司鬱根本沒想到清清會提到四年前的事，因為清清沒有這四年的記憶，對清清來說，隻是他編造出來的。
他從容地接過話茬。
“清清沒說嗎？我們是拍戲認識，清清在B市上學，我在B市拍戲。”
“有一次我下戲，碰上蹲在牆角的清清，他當時個子不高，我把他當成了離家出走的小學生。”
戚家人聽得很認真，沒人再動筷子，等著江司鬱繼續往下說。
“我原本想領他回家，他警惕性很高。當我說要報警讓警察來送他回去時，他才開口和我說了第一句話。”
“不用。”
路擇清高中時期防備心很強，哪怕是認出了江司鬱，他也沒有因為對方是個明星，而對他放鬆警惕。
“你又不讓我送，又不肯讓警察送，你晚上要蹲在這過夜？”江司鬱好笑地看著他。
“同學欺負你？”
“還是考試沒考好？家裡人訓你了？”
B市小城鎮沒有城市燈火通明，昏暗的路燈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打在路擇清的身上，更顯得他特彆可憐無助。
江司鬱稍微走近一些，這才發現他手上的抓痕，看上去有些嚇人。
“和同學打架呀？”
路擇清皺了皺眉，大概是覺得眼前的人特彆煩，撿起地上的書包，扭頭就走，一句話也不應他。
江司鬱其實可以不管，大晚上的他明天還有早戲，可他不太放心地跟了上去。
怕這位小朋友跑遠了，隻能不遠不近地跟著，就是想確定他回沒回家。
他自以為小朋友沒發現，結果拐個彎就把人跟丟了。
路擇清早就注意到他，裝作沒發現，先讓江司鬱慢悠悠地跟，到了人多的地方，將人甩掉了。
江司鬱好氣又好笑，自己折回了酒店。本來以為不會再遇上，結果沒幾天，他們再次碰麵了。
路念初聽得很心疼，原來七七沒在他們身邊時，受了那麼多苦。連在學校也被同學欺負。
“所以，你打走了欺負清清的同學，他很感激你，於是你們就認識了？”
戚擇禹其實沒太相信，他覺得這些是江司鬱編出來，這種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早就過時了。
也不知道換個新穎的。
“不是。”
江司鬱沒打人，他一個19歲成年人，當然不會去和未成年打架。脫件衣服，做足了打人的架勢，沒等他放句狠話，那幾人就跑了。
但確實是因為這件事……拉近他和清清的關係。
因為……
“我幫你解決了麻煩，連句謝謝也沒有？”江司鬱勾住路擇清的書包袋。
路擇清回頭瞪了他一眼，不情不願地說了一句。
“謝謝。”
不情不願。
“這麼勉強。”江司鬱當時就覺得凶巴巴的，還挺好玩。“知恩圖報知道嗎？”
“我幫了你，你得感謝我。“
他以為路擇清不會搭理他。出乎意料，路擇清看了他一眼。
“我隻知道施恩不圖報。”
“伶牙俐齒的，剛才怎麼不說？”
江司鬱指的是麵對那些找麻煩的人。
路擇清沒理他，繞開江司鬱離開了。江司鬱追了他幾步，然後路擇清拿起書包就跑。
江司鬱莫名就被激起了好勝心，還能讓人再跑一次？兩次都被人甩開，會很沒麵子。結果……
江司鬱踩了香蕉皮，狠狠地摔了一跤。
那個時候，江司鬱更希望路擇清跑掉。
十八、九歲正是好麵子的時候，這麼丟臉的事，並不想被人看見。
還是在路擇清麵前。
但路擇清沒有走掉，他回頭，朝著他走過來。
江司鬱立刻收起齜牙咧嘴地表情，盤腿坐在上。
“你沒事吧？”
江司鬱是想逞個能，聽到路擇清這麼問，他又想賣個慘。
“怎麼會沒事，我腿要是骨折，你就得天天來醫院照看我。”
路擇清最算裝得再沉穩，也就十六歲的半大少年，江司鬱從他故作鎮定的神色裡找到一絲慌亂。
“我，打120。”
“不用。”江司鬱拒絕了，立刻站了起來，扭到腳又險些跌坐下去，還是路擇清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嘶。”
“很疼嗎？”
“廢話，你摔一跤看疼不疼？”
路擇清沒接話，江司鬱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
“我要是真瘸了，你得來給我當免費護工。”
“是你自己摔的。”路擇清較真。
“追你才摔的。”
“誰讓你追了。”路擇清不太服氣。
“你不跑，我會追嗎？”
路擇清反問，“你不追，我會跑嗎？”
“會。”
江司鬱認真嚴肅地指責，“你不僅會跑，還會翻臉不認人。”
路擇清：“……”
後來，江司鬱因扭傷不能拍戲，隻能在劇組裡背背劇本，導演先拍了其他人的戲份。那陣子，江司鬱挺悠閒的。
讓路擇清給他當免費護工這句話是逗他玩的，可他沒想到，路擇清真的找到劇組裡。
每天放學跑到他這當護工。
江司鬱沒想使喚他，就覺得這小孩挺好玩，想將人留在劇組逗樂。
路擇清看起來凶巴巴，其實很乖，讓乾嘛就乾嘛，尤其是熟了之後，簡直就是小甜包。
逗生氣了，哄一下又好了。
後麵這些，江司鬱不能當著戚家人的麵說。他隨口說了幾件事，已經勾起戚家人的心疼。
這也是江司鬱的目的。
他知道路擇清不是什麼都說的性格，而且還失憶了。
江司鬱說那麼多，就是要戚家人知道，路擇清其實吃了很多苦。他希望戚家人能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清清，對不起。是媽媽不好，要是媽媽早點找到你，就不會讓你受那麼多苦了。”
“其實也還好。”
路擇清安慰路念初，“也就那幾件事，沒彆的了。平時在學校，老師同學們都對我挺好的。”
“真的？”
路擇清點頭。
“每個學校都有幾個刺頭，大部分同學還是專注學習的，高中緊張時期，沒那麼多時間針對同學。”
路念初被安慰了幾句，心底還是很難過。
戚擇禹對江司鬱的態度也稍微緩和多了，前麵他確實覺得江司鬱是在編故事，可聽到後麵，戚擇禹就知道，這不是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