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

“哦,原來是這樣,那你走吧。”

“是,師尊。”

喻宵起身施禮,退後幾步轉身,忽然又聽到師尊的招呼,便停下來,躬身聆聽教誨。

青雍子這次是真的歎了口氣:“或許是我錯了,當初不應該讓你去追十首蛟,最開始也不該建議你收徒,青崖這孩子如今看來,實在缺少些仙緣,縱然有益壽的丹藥,凡人的壽數也終是有限,你現在該多陪陪他,不然以後漫漫人生,難免遺憾。”

聽到這話,喻宵目光微遲,抬眸看了一眼師尊,旋即躬身施禮:“弟子知道了。”

……

孤其山上多怪石,少林木,其間幽深處,隱匿著一山澗,名岩花澗,草木茂盛,禽獸繁多,與彆處不同。

穿過幽影婆娑的竹林,幾間竹舍透出依稀的光,屋內白毛狐狸蜷縮在橘黃的燭光中,小心翼翼地抬頭問:“你不會生氣了吧……”

喻青崖微笑:“怎麼會呢。”

狐狸伸出爪子,悲憤地指指地上:“但你已經擰掉我好幾個腦袋了!”

順著狐狸的爪子看去,果然如它所說,地板上躺了一堆身首異處的狐狸石刻。

喻青崖那邊還在拿著鏨刀在新的石頭上劃拉,隻是從那粗獷的線條上來看,已經越來越看不出刻的是一隻狐狸了,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嘎吱聲,又一隻狐狸“狐頭落地”。

狐狸:……

至於嗎,不就是你師尊沒認出你來嗎,看這嘰嘰歪歪的樣子!

而且你削我乾什麼,有本事你削你師尊啊!是不是欺軟怕硬!

狐狸滿心腹誹,卻不敢說,它倒是不怕喻青崖,卻實實害怕喻仙尊,自從喻宵回來,它就開始夾著尾巴做狐了。

喻青崖攥緊手中剩半截的石頭,沉吟不語,前世的記憶不停在腦海裡翻滾,尤其是臨死時那段記憶。

他的師尊不僅想讓他死,還要讓他死的“心甘情願”。

他的師尊為他設了一個多麼“完美”的局,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生命,陪他“一起死”。

若不是他突然聽到了“係統”的聲音,恐怕在被殺死後,還在為連累師尊難過。

那麼這個完美的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五百年那場絕望的分彆開始的嗎?

是從冷靜的旁觀他蛻變成有用的魔物開始的嗎?

還是說……

從最開始,從曾經珍視的每一個瞬間,都潛藏著這樣冰冷的布局。

他原以為自己對於師尊來說是不同的,而師尊隻把他當成了一顆可以拿捏在手中的棋子。

啪嗒——

不知何時,手背上居然有了濕意,喻青崖知道這很丟臉,卻控製不住。

眼淚一顆接一顆的砸在地上,那張臉已經有了成人的模樣,卻還帶著未退的稚氣,宛如一隻可憐的小狗,隻要一哭,好像錯的就都是彆人了。

狐狸都被他哭心軟了,抬起爪子給他擦眼淚:“好了,好了,你不是還有我呢嗎?我把尾巴給你摸好不好?”

喻青崖瞬間不哭了:“滾。”

狐狸:……

啊啊啊!氣死了!兔崽子自己玩去吧!

一頭撞開門出去,沒想到正好撞到什麼東西上。

一抬頭,魂兒都嚇飛了,趴在地上五體投地:“仙……仙尊,小狐不是有意的!”

喻宵掌著一盞陶燈站在清冷的夜霧中,漆黑的羽衣與門後的夜色融為一體,隻有一張臉灑著白月光,宛如一盞月下的琉璃美人燈。

聽到響聲,喻青崖早已擦乾了淚水,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來人,一顆心卻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為什麼連時光都可以逆轉,心境卻不能重來呢?

喻宵沒什麼起伏地看了狐狸一眼,走進屋內,放下陶燈跽坐於地,語調平淡道:“這些年還好嗎?”

喻青崖心底卻升起一股冷意,哪幾年呢?是把他拋下那幾年,還是愚弄他那幾年?他過得好不好,又有人真的在意嗎?

可話一到嘴邊,又覺得疲憊,隻從齒間吐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好。”

喻宵略微抬眸,也沒再說什麼,從乾坤袖裡取出一隻彩繪漆奩遞給他。

喻青崖沉默著接過,重活一次的他其實早已經知道是什麼了,在打開的那一瞬,還是心中一痛。

整整齊齊的十個骨雕娃娃,前五個娃娃哈哈大笑,上書:多壽、禳災、除疫、生財、納吉;後五個娃娃撇嘴痛哭,上書:役鬼、招禍、斷頭、鴆毒、咒殺。

喻青崖看著這幾個巫蠱娃娃,能想象出師尊一筆一筆雕刻時的樣子,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擔心他會傷到手,就溫柔的用布包好;害怕他咬不動餅,就貼心地碾成粉;哪怕身為不食人間煙火,分不清雜草和蔬菜的仙人,也會學著給他做飯做菜,永遠是那麼溫柔用心,讓人沒辦法不動容。

然而蜜糖下總是砒/霜,這樣溫暖的嗬護下,卻隱含了那樣冰冷的用意。

喻青崖品味著臨死前聽到的“係統”對話,師尊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好感度”,那什麼是好感度呢?

另一邊喻宵垂眸,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地解釋道:“這幾個巫蠱娃娃是用十首蛟的頭骨雕成的,我送到你五師伯那鐫刻了十道用處不同的法陣,隻要滴一滴血就可以役使它們。原本想著你喜歡這些小玩意,雕成陪你玩,沒想到你長得那麼快,不知道現在還喜不喜歡。”

正待他打算繼續解釋巫蠱娃娃的用法時,肩膀突然一沉,轉頭掃了一眼,就見兩邊肩膀各攀了個娃娃。

兩隊娃娃從漆奩中爬出來,順著他的指尖向上攀,有的揪住他的衣擺,有的抓住他的頭發,一邊的福娃娃咧嘴大笑,一邊的毒娃娃歪嘴痛哭,大張的嘴裡,一起露出小小的尖牙。

喻宵抬眸,喻青崖正滿臉微笑,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彎成月牙,纏綿的笑容,染的眼尾紅痣越發鮮豔。

巫蠱娃娃爬的越來越高,喻青崖的笑容也越來越深——

他想:所謂的好感度,說白了不就是要勾引他嗎?

他以前以為他們之間隻是師徒,卻沒想到師尊是這麼想的,那這樣的話,還挺有意思的嗬嗬~

喻青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師尊,你送的東西,我當然都喜歡~”

……

林卿在靈魂即將抽離前,最後看了一眼龍奚——

他原以為作為一個任務者,對待劇情人物不管怎樣都不會心痛,但看到龍奚痛不欲生仿佛失去全世界的表情,心尖還是忍不住一顫。

林卿不由的想嘗試摸摸龍奚的臉,施舍他可以給的最後一點安慰,耳邊卻突然響起了係統驚恐的尖叫。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腦海裡便驟然升起一股劇烈的疼痛,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直接鑽進腦子裡。

一直有係統屏蔽痛覺的林卿哪感受過這樣的疼痛,忍不住慘嚎出聲,突然間身體一輕,再睜眼時已經被彈出了任務世界。

林卿在係統空間捂著胸口喘息好久,才從那可怕的疼痛中回過神來,心有餘悸的問:“係統,怎麼回事!”

很快,一隻長得像發光甲殼蟲的係統也出現在空間裡,原本神采奕奕的它,現在變得異常萎靡,連身上的光也半亮不亮了,頹廢道:“宿主,現在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更壞的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