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樹枝搖曳,鬆隱子的神色很輕鬆,畢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說著也無所謂。

“我們所在的玄國,是位於西恒南方的屬國,每隔四年,國君就會去西恒王都朝拜,然而有一年,我的父王去參加朝拜,卻被西恒王矯罪而殺。”

玄國國主被殺的消息傳回來,望著西恒派遣而來問罪為名,吞並為實的王師,剛剛弱冠的王子禮,身披縞素,登上王位。

西恒王原本以為自己天子之師,玄國僅剩的孤兒寡母不足為懼,卻不承想自己派遣過去的大軍,在這位年輕國主的手上慘敗而歸。

玄國新國主削下主將的一隻耳朵,讓他帶回消息:天子無義在先,從今往後,玄國與西恒斷情絕義,不共戴天,總有一日,摧毀一切的風,將從南方吹來!

西恒王庭朝野震動,然而不待西恒王震怒,北方的風已經先吹來了。

蠻夷攻陷了西恒王都,有玄國無罪被伐的前車之鑒,其它諸侯國都不願伸出援手,任老西恒王被蠻夷碎屍,隻有太子梨生從召南引兵而來,驅逐蠻夷,還複舊都。

收服失地後,太子梨生在眾神垂憐的中央之土登位,成為新任天子,禦下的其它諸侯國,卻已經不願再奉他為主。

玄國新國主為先父服孝,三年不除,以示其恨。

每日不聞雅樂,不食葷腥,披肝瀝膽,勤政愛民,勵精圖治。

在他的德育之下,玄國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倉廩盈頂,兵強馬壯。

周邊的諸侯國也紛紛來附,玄國的國力越來越強,最終變得可以與西恒國一較長短。

這個時候,太子梨生也為老西恒王服完喪,玄國新國主便除去孝服,敬告上天,正式揮師北上。

自古以來便有禮法,國喪災疫期間,諸國不得互相攻伐,西恒殺其父而伐其子,可謂無情無義至極。

然而玄國身負血海之仇,依然謹循禮法,可謂是仁義之師,師出有名,天命所歸。

聽聞太子梨生登基時,有南風吹來,吹斷輿車上王旗,或許正當應此兆。

天下將易新主,而新主從南方而來。

喻青崖驚歎一聲:“哇,五師伯,你當年好威風啊!”

“哈哈哈,低調~低調~”

“不過我看史書時,史書好像記載過,西恒最後一位君主力能扛鼎,勇不可當,師伯你是怎麼打敗他的?”

鬆隱子哼了一聲:“區區蠻夫,空長力氣不長腦子,怎能是本王的對手,我抬抬手,就讓他灰飛煙滅!”

喻青崖眨眨眼睛:“哦,真的嗎?”

鶴行子冷哼一聲,麵無表情地開口:“你真好意思說,西恒王禦駕親征,你也禦駕親征,兩軍對陣,你被他突入陣中,打得抱頭鼠竄,跑出了一百步,結果人家在五十步的時候就依禮止步了,你還在那跑,丟人。”

鬆隱子:……

“你到底是誰那邊的?”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你也沒打過他啊!”

“可我輸得沒你那麼狼狽。”

“嗬嗬,看到了沒,這就是純純的五十步笑百步。”

“謝謝,五十步我也沒跑過,我比他,隻差一點點。”

“嘁!”鬆隱子不以為然地躺在樹杈上。

喻青崖忍不住笑出聲,看來五師伯當年被打的還是挺慘的。

鬆隱子斜著眼看了他一眼:“笑什麼笑,就算他真的有萬夫不當之勇,又有何用,兩國對戰,拚的是國力,是民心所向,匹夫之勇,不足畏也。”

“帝丘梨生之勇力,若脫籠之獅虎,萬軍叢中,來去自如,可是西恒早已失天下之心,縱然每逢他掛帥西恒軍就所向披靡,

也擋不住兵民附我而來,倒戈相向。”

鬆隱子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看向喻青崖:“你自小書讀的不少,考考你,有沒有聽說過西恒厲王的一個非常有名的對問?”

喻青崖想了想:“師伯說的是‘城上對’嗎?”

“對,就是那個,厲王巡城的時候看見城中士卒怠戰,便憤怒的下令鞭笞士卒,而卒泣曰:征三年,猶以戰,王欲以吾骨為薪柴乎?”

“我們和西恒打了三年,依然兵強馬壯,國庫充足,而西恒卻早已是竭民之力,縱然王可戰,民亦不可戰,這種情況下,還能轉敗為勝,除非是上天要助他。”

喻青崖仰望上天,蒼穹星月齊明,俯視萬物,無悲無喜,亙古不改。

他很清醒道:“無論是天道還是眾神,都不會乾涉人間因果。”

鬆隱子輕笑了一聲:“是這樣沒錯,但是這位西恒的末代君主不一樣,不知他是得天神垂青,還是得天道偏愛,在一個血月淩空的日子,他召出了鎮守地關的神劍社稷……”

……

帝丘梨生看著眼前的士卒,他血紅的雙目已經流不出眼淚,渾身皮包骨頭,仿佛一截乾枯的薪柴。

按照軍法,他要抽他十鞭,然而當他將鞭子握在手中,卻遲遲不能揮下。

“王。”陸危的聲音從身邊響起。

此刻的他早已不複當年的雄心壯誌,他曾經籌劃過許多安國定邦之策,然而情勢步步緊逼,一至於此,誰都沒給過西恒休養生息的機會。

梨生沒有說話,緩緩走下城去。

他的鬢發散亂,甲胄破損,士卒不願再戰,而他其實也與玄**隊連戰三天,統兵布防,籌謀諸事,至今未曾歇息過一刻。

梨生一個人行走在太廟光滑的石階上,仰望著高高在上的祭壇,第一次感受到了疲憊。

他忍不住回想起幼年時,在保護他逃亡的路上,相繼死去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