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如果不是這次西澤意外破殼導致他們察覺數量不對，又將有多少蛋被汙染？
被汙染的蛋是哪些？對沒破殼的幼崽又有什麼壞處？
這下一想，誰還能在原地坐得住？
一時間所有人都起身跟在了族長的後麵，快步朝著孵化室的那邊走去。
族長走到了洞口的位置上，他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斯科特。
“孩子······你是叫斯科特對麼，跟我一起來吧。”
“族長、”旁邊似乎有人想要阻止，可是很快，對方重新閉上了嘴巴。
孵化室的確是一般人都不準進入，就算是翼族本族的人也一樣，但現在是斯科特告知了他們這一重要情報，對方才是最了解這些事的人。
斯科特也知道這個道理。
他沒有推拒，而是跟在了這行人的後麵。
他的手指摸了摸袖口中的幾張卷在一起的紙，心中明了——
等這一趟走下來，就離翼族的鬆口不遠了。
——
除了亡靈族之外，所有種族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神殿，翼族也不例外。
隻不過，和那些花花草草藤枝纏繞的空中樓閣不同，翼族的神殿是直接開鑿在深山裡麵的巨型洞穴，看起來竟是意外的古樸。
神殿中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有因為歲月變遷而變得圓潤光滑的石頭，被開鑿出了各種用具的模樣。
正一進門，就是祭拜神明的大殿。而大殿的背後、也就是放著神明雕像的牆壁後麵，就是象征著翼族新生和傳承的房間——
孵化室。
他們一共經過了足足六段長廊，每一段長廊都有著單獨的翼族進行護衛和把手，足以見翼族對於這個地方的重視。
斯科特才一走進孵化室的門內，就被這撲麵而來的純淨魔力給衝擊了一下。
如果說人類世界的魔力濃度是1，那麼千年前翼族領地的魔力濃度就是10。
而在這偌大的一間孵化室裡，魔力的濃度絕對已經攀升到了70、80的這種地步！
作為魔法師而言，斯科特感覺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貪婪地呼吸著周圍濃鬱的魔法元素，而腦海中的神經也好像變得醉醺醺的，因為過於舒適的感覺而放鬆下來。
少年怔了幾秒，眼神才重新變得清明起來。
在異世界裡能夠外溢魔力的植物和礦石都極其稀少，想要做到這種程度更是難上加難，需要能量的疊加、元素的組合······
用一句更簡單的話來說，那就是【用數量砸出來】。
怕是翼族把全族的好寶貝都用在了這裡，才能把孵化室的環境變成這樣誇張的程度吧！
斯科特環顧著周圍那比外麵厚了半米的牆壁，大概猜到了那些珍貴的魔法材料被藏在了哪裡。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這房間裡真正的主角——那些被整整齊齊擺放在一個個小座位上麵的、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蛋上麵。
這，才是他此行來的真正目的。
斯科特從袖子中摸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了的紙筒，把它慢慢地當著其他人的麵展開。
“這是我在救西澤的時候，趁亂從那些管理員身上摸到的資料。”
少年將這份資料遞到了族長的手裡。
“我當時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搶奪的，沒想到正是和那‘汙染’有關。”
沒錯。
斯科特在降落之後就立刻查看了自己趁亂拿走的那份資料，然後驚喜地發現，上麵所寫的正是翼族方麵的實驗內容！
在他獲得的這部分資料上麵，詳細寫明了聖地的人是如何對翼族的蛋動手腳、而他們又是怎樣竊取到孵化室中那麼珍貴的蛋的。
族長一目十行地看完上麵的內容之後，他的臉立刻變成了一片青黑。
他陰沉著臉色，快步走到了中間位置的某處石牆前麵，在他的注視之下，那堅硬的石頭竟然像是塊豆腐一樣被什麼從中間劃開，整整齊齊地被拆了下來，露出了後方堆滿了的礦石、植株······
還有最引人矚目的，一塊被人特意騰空了的空地。
根據資料上記載的部分，那些聖地裡的人正是通過神明的賜福，才憑空獲得了能和翼族孵化室牆後空洞相連的一處坐標！
有了這樣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他們才能如此輕易地進入孵化室，甚至將它當成了自家後花園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在裡麵布置了瞞天過海的幻陣！
這幻陣很快也被人找了出來，惱火地拆了個稀爛。
——它並不算多精妙的東西。
隻不過孵化室的防守是那樣的森嚴，誰也沒辦法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如果不是他們看到這份資料、也真的找到了這處被標記了的空地，誰又能相信翼族最重要的地方竟然會被人輕易得去了坐標？！
這該是怎樣等級的家夥才能做到的事？
“是神明賜福······？”資料已經被傳到了長老們的手裡，亞薩麵色古怪地看著資料上的文字，重複道。
他先是恍然——能輕易做到這種看起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的人，恐怕也隻有神明了！
可是緊跟著就是否認——神明創造了萬物，如果真的厭惡了翼族也有的是辦法懲處他們，又怎麼會做這種手段陰暗的事？？
“這絕對不是神明會做的事情！”有人嚷嚷道，“肯定是這些喪心病狂的家夥為自己找的托詞！”
也有人眉頭緊擰：“誰拿著汙染那頁？讓我看看他們到底對幼崽做了什麼？”
相應的紙張很快被遞了過去。
記載著“汙染”部分的內容比想象中更加簡略。
所謂的實驗，就是將蛋中屬於翼族的血脈抽取出來一部分混進聖池裡，然後把那些竊取來的蛋放進存有聖骨的棺材裡接受供奉。
這個步驟在記載中被稱為“教導”。
他們認為翼族人對於神明的信仰還不夠虔誠，應該多接受正統信仰的熏陶，在未來也要將其繼續傳承下去。
斯科特第一次看到這段記錄的時候，就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在西澤出現之前這些喪心病狂的人都沒有真的痛下殺手——
他們好像是準備通過這種方式來影響未來翼族破殼的幼崽，從而對這個遠離外界的種族進行一次由裡到外的“滲透”。
這也讓斯科特更加感到困惑——這樣做對於他們有什麼好處嗎？
為什麼隻是增加對神明的信仰，他們就好像篤定了彆人一定會成為他們的助力一樣？
結合那麼多天的所見所聞，斯科特心中好像模糊地有了一點概念，可是它卻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就差一層窗戶紙擋在眼前。
可是，就在剛剛旁人一聲“這絕對不是神明會做的事情！”的大喊之下，那層窗戶紙忽然被捅破了。
斯科特渾身一僵，腦海中如同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
是啊。
誰說這個世上隻有一個神明呢？
斯科特隻覺得身體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從骨子裡就滲出來森森的寒意，臉色也一寸一寸地蒼白下去，簡直像沒了血色一般。
所幸，周圍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幾張資料之上，沒有誰注意到斯科特這邊的異樣。
——
他早就該想到了。
他早就該想到了！
斯科特在心中重複道。
之前的他甚至都拿邪|教信徒來和大王子他們進行比較，卻是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為何會產生這樣的念頭——
這分明就是因為，從他的潛意識裡就已經覺得，聖地中信仰的神明和其他人口中的神明根本不是同一個！
這也不怪他會耽擱那麼久才發現，
實在是這個世界的神明和神話傳說都有著太多的記載，從神明創造世界，再到神明創造出各個種族，甚至連異族幼崽的誕生都是來自於神明——
這些種種，不都是在證明神明的存在、在證明那些傳說是真的嗎？
世間隻有一個神明——
或許這句話的確是真的，但真實的部分卻也有限。
因為這句話真正的含義說不定是······
——世間隻有一個創造世界和萬族的神明。
當斯科特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時，耳邊好像傳來一聲悠悠的歎息。
那歎息不知來自於何方，它仿佛近在咫尺，卻也仿佛來自於更遙遠的天邊。
少年抬起頭似是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撞進他視線裡的，卻是又一次彈跳出來的係統彈窗。
【叮！恭喜完成前置任務《神明的期待》！】
【叮！恭喜開啟新的轉職任務——《亡靈祭祀·淨化汙染》！】
【任務說明：找出孵化室中所有受到汙染的蛋，並且對它們施加淨化。】
【任務獎勵：開啟新職業亡靈祭祀，開啟60級以上天賦樹。】
【任務提示：這將會是最後一次考驗。】
斯科特望著眼前的係統麵板，陷入了更加長久的沉默。
上麵對於他的猜測隻字未提，
卻又好像其中的每一個字，都在印證著他的猜測。
······
······
斯科特被安排在了距離神殿相當近的一個房間裡。
那房間曾經屬於長老亞薩，如今被讓了出來，隻為供他這位救出了翼族血脈的恩人居住。29號和01號就住在旁邊的不遠處，斯科特沒有關窗子，還能依稀聽到旁邊29號那極富穿透力的大喊大叫聲。
少年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地歎了口氣。
沒錯，
除了西澤這個明確就是翼族血脈的後代之外，就連01號也被翼族派人從高山牧場中找了回來。
跟他想象的一樣，翼族的確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親族，就算01的身上隻有一半相同的血脈——
但是······這也不怪他不是嗎？
誰都沒辦法決定自己是怎樣出生的，如果01能夠自己選擇的話，他又怎麼可能會選擇成為一個混血呢？
既然存在著這種惡心的實驗，那麼總有人會成為01。而既然不是01的錯，他們為什麼要排斥自己的親族呢？
斯科特在聽到亞薩這樣說的時候，對於翼族出人意料的開闊胸襟感到了一瞬的震驚。
就連自詡思想開放的現代都時常會出現一些“血脈混淆”、“真假千金”等等的烏龍事件，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論調在哪裡也都不少見，可是能毫無芥蒂到翼族這種地步的卻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很快，少年也就釋然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翼族才會一直是那個遠離世間紛爭、在高山牧場上自由自在的翼族吧。
神明當初為他們賜下一對翅膀的時候，心中也許也有著······
斯科特的思緒又一次中斷了。
神明。
這個關鍵詞正是讓他一直在窗子前靜坐到現在的原因。
今天去孵化室一行之後，斯科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隻是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翼族著急排查孵化室中其他的危險，雖然對斯科特沒有其他的發現這點有些失望，但誰也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少年幫上的忙已經太多太多了。
但隻有斯科特自己知道——
他的確在這方麵幫不上忙，最少現在幫不上。
之所以說現在幫不上忙，是因為當斯科特觸碰那些蛋殼的時候，不僅沒有再彈出任何的係統提示，就連他再觸碰西澤的時候也不會有“發現汙染個人”“淨化失敗”這樣的提示了。
就好像係統終於給夠了暗示、引導著人推理出一部分真相之後，就把這個功能徹底屏蔽了一樣。
斯科特知道，想要再次恢複尋找汙染個體的功能、甚至淨化那些汙染，就隻能通過完成係統新發布的那個任務——
那個任務。
少年重新調出了係統麵板，第不知道多少次審視著上麵的每一個字。
係統從未提示過的前置任務《神明的期待》。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樣完成的，或許從獸人族祭祀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那則神諭的那天開始，這個前置任務就已經以隱形的姿態出現在了他的任務列表裡。
而通過這經曆的一係列事情推導出答案，就是完成這個前置任務的門檻。
答案啊······
少年忽然哼笑一聲，眼前的係統麵板隨著他的動作而浮動幾分。
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不管是巫妖祭祀這個新的轉職名字，還是斯科特60級以後再也沒有亮起的新的天賦樹技能，這些都好像是在他的麵前晃悠著、大聲地告訴他——
嘿！係統就是與那位神明有關。
千年之行是必然的，就連係統和天賦樹的技能也正是神明替你開的外掛，前麵的部分隻是體驗卡，接下來是否要淌進這灘比想象中更深的渾水，就取決於你自己想不想繼續走下去了。
這種明明白白的態度幾乎讓少年氣笑了，可是從另一方麵來說，他或許也該感謝係統的確給了他選擇的機會——
這位神明或許真的和《神說》中一樣公正，就連他在了解了部分真相後還能有做出選擇的權利。
繼續or放棄。
放棄的話，從此他的技能樹就會永遠卡在五十級，但以他現在的能力和取得的天賦而言，這些部分也足夠他在未來的生活中保全自己、達到一開始就立下的【求生】的目標。
可是如果繼續的話，這就意味著他將徹底摻和進和神明有關的大事件裡，直到他完全找到真相、或者被真相所打敗。
這個選擇帶來的將會是更強的天賦，更深刻的職業，以及······
更危險的未來。
這麼一看的話，這選擇反而才是和斯科特原本的理念相違背的，無論怎樣，他也不想對自己的外婆食言。
少年灰色的眼睛望向窗外，在那裡，是天上兩輪潔白的月亮掛在夜空中。因為他們和天空離得特彆近的緣故，那月亮看起來比平日要大上許多，將周圍都照的一片明亮。
可是斯科特的雙眼卻依舊是一片深沉的灰。
忽然間，從遠方傳來一聲29號的大喊：“01！！！你這個棺材臉能不能彆抽抽了！不會笑就不要笑出來嚇人啊啊啊啊啊！”
斯科特眼底的深沉忽然又被迫靜止了一瞬。
“我認為······”
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關上窗戶，隨即啞然失笑。
“我正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