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2 / 2)

雪影收拾行李,忽然瞧見一個溫酒杯,皺眉扔出來道:“郎君不是說了不喜這溫酒杯,怎麼又帶了去?”

江晚月望見那溫酒杯,不由一怔。

三月前是謝璧的生辰日,謝府特意選了謝璧喜愛的鈞窯上好白瓷做了各式杯組,江晚月也知此事,當時她想著生辰喜氣,特意去和明媽媽商量,囑匠人在杯上定做了不同的字,有的是吉祥如意,有的是平安喜樂,有的是青雲直上,皆是她想出的,想送給謝璧的祝福……

後來謝璧看到這白瓷杯組,歎息搖頭道:“物件雅致,字卻俗了。”

謝璧頓了頓又道:“將這些字皆抹去吧——杯尚且能用,莫要丟棄。”

江晚月還記得那時的難堪心冷,唯有那杯上祝福是她的痕跡,卻被謝璧精準的嫌棄——沾染了她痕跡的杯組,如同有了汙點,不可勘用。

就連謝府的下人,都比她這個夫人,更懂謝璧的喜好。

後來江晚月特意囑人將那些字都抹去,可曾留下的痕跡又怎能儘抹去?

仔細看時,還是會有痕跡。

謝璧對物件向來是苛刻細致的,雖發了話不讓丟棄糟踐,卻不願再用這杯組。

雪影尋了幾個旁的溫酒杯,和丫頭們徑直離開了。

江晚月怔怔坐到燈下的梳妝鏡前,才發現不知何時,額上補的粉早已脫落,額上橫亙的紅痕露了出來,被白皙光潔的膚色一襯甚是突兀。

謝璧今個兒攏共也未曾和她說幾句話,至於這傷,更是連瞧都未瞧見。

之前用儘心思的百般遮掩,倒如同一場笑話。

江晚月對鏡自嘲一笑,謝璧本是她高攀不到的謫仙,這場婚事,本也啼笑皆非,宛若說書人嘴裡的奇事,渾不似正經日子裡能發生的。

去年春日,她還是碧朧峽的船隊首領秦朗的外孫女,在船上剝菱角時,聽到坐船的幾個官家姑娘們談笑:“你可知,謝首輔之子下月要來此地祭拜他父親和祖父了。”

“咱們這兒又不是謝家祖墳,謝家祖父隻不過是在這兒做官時故去罷了,謝家還會來人嗎?”

“但首輔之父是確確實實埋在此處的啊!前些年首輔故去,這事自然落在謝家三郎身上,”那女子搖著手中的銀杏羅扇道:“聽說知府早幾個月前就開始修路搭橋,還不是為了討好謝家。”

“謝家……那可是當朝首輔,天子身邊的人物,如今親臨凡塵,可不得供著?不過……聽說這位謝家三郎品貌甚是出眾,就連那些古板的老大臣,都說他氣度高華,君子如玉。”

“那些人的眼光和我們可不一樣。”另一個官家女打扮的姑娘不以為然:“前些時日我爹爹就誇一個後生俊俏如玉,我特去看了,除開麵皮白些,再沒一絲出眾之處。”

“這謝三郎定然不一樣的,聽說,東都的女子甚是心儀他,因謝府養了許多鶴,民間私下都常叫他鶴郎……”

在碧朧峽,東都的一切事物都讓人津津樂道,江晚月對傳言中的謝三郎也有幾分好奇,可那隻是年輕姑娘皆有的湊趣,如同大家都在說東都的茶百戲有趣,她也想看看,說東都的夜市繁華,她也想瞧瞧……

可那畢竟未曾走心,江晚月對謝三郎的好奇甚至並未持續到此人前來——謝璧來的那天,不少姑娘擠在道路兩側,隻為一睹風采,江晚月那幾日正巧在湖上的筏子捕魚玩樂,甚至都忘了去看上一眼。

這位回來祭祖的謝三郎,如同天上的謫仙墜下凡塵,和她江晚月日複一日的生活,並無多大關係。

直到那一夜,因夜裡魚兒在淺水層多,江晚月特意趁夏夜去湖中放水鳥。

放罷水鳥,江晚月躺在夏草豐茂的岸邊,靜靜看水鳥飛來飛去的捕魚,展翅將魚叼到水閥裡的小桶上。

她漫無目的抬眸,卻登時瞳孔放大。

沐浴在月光下的碧朧峽,群山影子交錯重疊,月映清波,在湖麵上投下銀紗般薄薄的光影,湖中小舟上站了個素衣墨發的翩然少年。

幽渺笛聲從小舟傳來,舟側有鶴伴了笛聲,鳴叫著從夜色粼粼的水麵上飛過,夜風吹起少年的袍袖。

他滿身清輝,幾乎要和鶴一同飛去。

江晚月屏息良久,這一刻,她幾乎陷入一場溢滿銀輝的夢。

“謝郎君……知府在尋您了……謝郎君……”

腳步聲和焦急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小舟中輕渺的笛聲倏然斷了。

那舟中少年上了岸,和樹叢中家仆模樣的人說了幾句話,一道匆匆離去。

江晚月這才恍然,方才那少年,想來便是名滿東都的謝璧。

可他不該是眾人簇擁嗎?

為何會獨自一人來此寂寥清冷之地?

江晚月回憶著方才的那一幕,遙掛天際的月光高處不勝寒,可那翩如謫仙的少年,似乎天生就應如皓月,高高掛於天際。

後來每次聽到旁人提到謝璧,謝晚月都會驚鴻掠影般想起那月下身影。

再後來,聽說謝家即將回京,為感念此處民眾,謝璧特意要賜字——全天下都曉得謝璧一筆丹台體極好,各級官府要員,都來找謝璧求字,還有不少富商,也趁此機會找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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