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虞:“……是我多問了。”
不是很懂愛情。
他還是想想殿下說的“間作和套種”是什麼吧。
又過了幾日,謝攸托家裡找的擅長農事的隱士抵達了平渠縣,蕭雲托人買的棉花種子也到了。
她價格開得很高,那湘州的富戶擔心她太虧,送了很多其他的良種,還有一批棉花和各種製品的樣品。
蕭雲見這些棉花製品的工藝非常成熟,很是驚喜。
要是真種成了,就能跟對方尋求長期的合作了。
至此,平渠縣的事情都步上正軌,蕭雲才授意和州刺史安排個人過來暫代平渠縣令。
不能動她發布的政令的那種。
和州刺史也很識趣地從州府中挑了個資曆老,性子佛係的守成之人過來當代理縣令。
這位新來的林縣令很是和氣,楊虞跟他商量什麼都說好。
就是那被砍了族長,奪去半數家產的林氏族人找上門來求他做主,他都表示:“我會州丘烏林氏跟你和州平渠林氏早分宗了,如今沒有任何關係,就是有,本官也不可能因私廢公。”
主打一個老實本分。
蕭雲因此也閒下來,與謝攸在街上閒逛,順便看看人口恢複的情況。
因為發賑災糧和以糧食為報酬提供勞動崗位的一係列政策,再加上“家鄉”對這個年代人的重要性,許多還沒有走遠的平渠人紛紛選擇回來。
儘管還是冬日,街上也是人來人往的,很有煙火氣。
也讓蕭雲很有成就感。
雖然她知道平渠縣的情況跟柳平縣和隨郡相比,隻是新手村難度,但還是產生了“果然沒什麼事能難倒我”的膨脹想法。
“楊姑娘!”
低頭挑選簪子的蕭雲轉頭,見到抱著一堆紙包的阿晴,笑著說:“有些日子沒見,近況如何?”
阿晴笑得陽光:“我聽您的建議,自立女戶,又雇了身形健壯的婆子,如今守著分給我的鋪子過日子,自然沒什麼不好。”
蕭雲知道她是在撿好聽的話說。
有那樣的過往,又跟賣了自己的娘家人那麼近,怎麼會萬事無憂?
她也沒有拆穿,隻說“恭喜”,隨後被點心塞了滿懷。
蕭雲挑眉:“這時節的點心可不便宜。”
畢竟很耗費糧食。
“跟姑娘的對我的大恩來說,不值一提。”阿晴笑眯眯地看了眼她身側的謝攸,“況且這是我特意去跟城東辦喜酒的人家要的喜糖喜餅,他們一聽說是送給姑娘的,恨不得全塞給我。”
說完也不等蕭雲回應,轉頭就跑了。
蕭雲抱著滿懷的點心,並未羞澀,隻望著對方的背影,情緒不明地說:“或許是我忘性大,竟覺得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地想要彙報我。”
真淳樸啊。
突然就有些理解霸總對清純小白花的另眼相待。
謝攸:“心正之人,對於他人的幫助,總是想要回報的。”
為了證明自己也是心思正直的人,蕭雲緊接著說:“伯珩幫助我良多,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報才好……總覺得,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她確實考慮過回報對方的事情。
不說白嫖後給與補償才好更多地白嫖這一定理。
就是感情方麵,若是隻有一人在單方麵地付出,會導致非常多的問題。
但問題在於謝攸可以處理好任何事情,彆人插手隻會破壞他的計劃。他本人也沒有很強烈的獲得欲,對很多東西都無可無不可。
為此,蕭雲甚至考慮過給謝氏提供一些利益。
又覺得涉及對方家族會讓事情變得非常複雜,才最終作罷。
謝攸轉過頭,略有些驚訝:“保護三弟的人不是你派去的嗎?”
她眨眨眼睛:“舉手之勞,我並未放在心上。”
人家去替她辦事,總不能連安全都不給保證。
他淡淡一笑,拿她的話來回複她:“我亦隻是舉手之勞,未曾放在心上。”
比起那些想要借用謝氏的權勢,求到他頭上的人,隻是想讓他出出主意,甚至從未宣揚過兩人關係的她簡直是可愛。
蕭雲:“那你可有喜歡的東西,我去取來送你可好?”
“我所擁有之物,足以讓世人豔羨,已經許久不想得到什麼了。”
謝攸用繩子將她懷裡的一堆油包捆成一串,提在手中,見她實在是好奇,才回憶道:“非要說的話,也隻是幼時被人說笑的事情。”
“我那時非常喜歡月色,時常坐在院中看到月落日升,以致次日的功課完成得有失水準,被先生罰過許多次也不改,還會問先生要如何才能永遠將明月留在身邊。”
“先生說這是人力所不可為,我難以相信世上會有我做不到的事情,為此想過許多辦法,以至於家中人覺得我瘋魔,也想儘辦法讓我打消念頭。”
“母親在夜裡置盆於院中,指著盆中的月亮對我說,‘玉盆屬於你,此刻明月也屬於你了’,我隻嫌水中的月不夠皎潔,太過易碎。”
“父親命人用無瑕的美玉雕琢成月亮,我嫌太過匠氣,是冰冷死物。”
“四叔製作了一盞極為精巧的玉燈,光華冷白,甚至能模擬月的陰晴,我嫌其隻仿到了表麵,燈油燒儘便隻剩醜陋內裡。”
……
“我終是沒能攬月入懷,於是立誌做一個如月色皎然的人。”
此刻,謝攸終於想通了楊虞的問題。
他從不是將就的人,也從不是聖人君子。
眼前美好但不能輕易攬入懷中的事物,會讓他想要得發狂。
蕭雲沒注意到謝大公子逐漸變化的目光,她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再心中直呼牛逼。
這是什麼“既然得不到那我就成為你”的勵誌故事!
怪不得謝大公子做事這麼講究,還力求過不在己方,用高尚的德行將所有人襯托成小人。
“能堅持這麼多年,實在是厲害。”她由衷感慨,“我小時候覺得我爹是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不顧妻女的垃圾,立誓絕不跟他一樣為了工作委屈在意的人。”
她深沉道:“後來我發現,隻有親近在意自己的人,才願意理解和受委屈。”
去拿下五千萬的單子,和鴿掉朋友的晚飯邀請,她選擇前者時從來都不猶豫。
長大之後還是成了自己討厭的樣子。
謝攸:“問心無愧便好。”
“確實。”
她附和,正打算邀請對方跟自己一起出發去隨郡,就見到街道的另外一邊,一隊騎著馬的人疾馳而來。
來者不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而是一群高呼笑談,仿若土匪進村的戴甲壯漢。
這群人不僅在禁止縱馬的城中疾馳,還絲毫沒有避開路上行人的意思。
好在城中人似乎對此見多不怪,很是熟練地朝兩側奔逃,挑起重要的家當就往角落裡跑。
隻有謝攸跟蕭雲沒有避讓。
沒有這樣的習慣。
也不可能助長這群人的氣焰。
一行人注意到他們,紛紛揚鞭,朝著站在路邊的二人靠近。
到非常近的時候,那領頭之人才假模假樣地大喊了一句:“不想死就給我讓開。”
話音剛落,就拉住韁繩。
嵌有赤鐵的馬蹄高高揚起,眼看就要踹到謝大公子那張價值連城的臉上,就飛去了五米之外。
暗衛的劍指著領頭之人的脖子,原本遠遠地跟在二人身後的護衛跑過來將一行人圍在中間,讓火熱的氣氛瞬間冷卻。
被削去前蹄的馬發出痛苦的嘶鳴,血腥味開始彌漫。
被指著脖子的頭領攤開手,眼中猶有笑意:“我也不是故意的,沒要這麼大的陣仗吧?”
因蕭雲的人多寡言少語,隻聽主子命令。
也因方才險些受傷的人是謝攸而非蕭雲,帶著謝氏護衛趕過來的箬竹聲音淩厲地說:“你方才明明就是故意的,莫不是背後有人授意你行刺我家公子?”
頭領臉色微變。
他看了看被一堆護衛護在身後的女人。
戴幕籬,個子高挑,打扮富貴,還有這麼多護衛,是情報裡的楊八小姐沒錯。
他又看了看女人身邊的男人。
長相俊美,氣質文雅,打扮也跟情報裡沒有兩樣。
但說好的“楊家千金在平渠縣找的小白臉”呢?!怎麼帶的護衛跟那姓楊的一樣多?
而且都用上“行刺”這種詞了,身份肯定沒低到哪裡去。
到底是誰給的假情報?
又是誰出的主意讓他們拿楊家小姐身邊的小白臉當下馬威的?
頭領在心中將所有相關的人問候了一圈,再開口時的語氣全然不同:“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故意,怎麼會叫他們閃開呢?”
蕭雲幽幽地說:“還不是怕我追究,將你們扣在平渠,再派人去跟你們王爺要說法?”
他臉色巨變,沒想到話說了兩句就暴露了身份。
“什麼暴露不暴露的。”她繼續用陰冷的聲調說,“敢無視禁令,如此猖狂地在街上縱馬的,也隻有東武王手底下某些仗勢欺人的家夥了。”
“你們在外頭如此囂張,他老人家可知道?還是說,你們真是被授意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