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一臉沉靜地看著佩德,卷繼續道:“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可以燃燒靈魂的火。”
“這些人如果被這火點著,大概會被燒儘全部靈魂。”
“我原來不確定靈魂是否存在,如今確定了,就儘可能不想讓他們的靈魂被燒毀。”
“身體已經死亡,至少,希望他們的靈魂可以得到安息。”
“所以你才沒有從這些喪屍體內撤離,而是帶著他們一直走嗎?”佩德很快明白了卷的意思。
點點頭,卷看向後方的土地:“也謝謝你掩埋了他們,他們的身體也會化作土,重新滋養這片土地,假以時日,這片土地會開出屬於自己的花來吧?”
或者是因為卷這幾天一直沒有附在他身上幫屍體保持活力的緣故,又或者單純隻是期限到了,安安的身體已經開始呈現青黑之色,此時此刻,他的臉色並不好看。
然而——
說這句話的時候,卷的身影卻莫名和伊甸溫室裡那個耐心為他講解詩歌的身影重合了。
佩德忽然想起溫室裡的陽光下,那個高而挺拔的身影了,陽光模糊了他的臉龐,然而身披陽光,他的輪廓仿佛鑲了金邊。
就……很美好。
“我們走吧。”低著頭,佩德悶聲對卷道。
欣然點頭,卷率先邁開了步伐,兩人繼續前行。
又走了幾天,他們在海邊停下腳步。
海邊的陽光異常燦爛,模糊了卷的背影。
坐在海邊的懸崖上,卷背對著佩德,海風吹起了他的頭發,吹掉了其中一綹——這麼多天過去,卷的身體已經開始腐朽了。
腥鹹的海風遮掩了他身體的味道,背朝佩德,卷看起來一如兩人初見時美好。
然後——
“到了。”佩德聽到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心微微一顫,佩德怔怔地看向他——
然而,果然……
“這具身體已經到極限了,我們要在這裡分彆了。”
“我在他的遺物裡看到過他畫的大海,後來,聽說他的父母應該是執行任務中死在海裡了,我就想這裡或許會是他想要的安葬之所。”
卷看過老基地長畫的地圖,一直往東走,就會看到海。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想往東走。
然後,他也真的走到了。
無論是哪個世界,大海總是一般的美好——看著蔚藍的海水,卷心想。
心裡想著,他低頭向下方的海水望去,一顆腐爛的眼珠隨即由於他這個動作滾落下去,率先落入海中。
少年已經迫不及待和父母重逢了嗎——卷想。
可是,他還有一句話要和佩德說。
一句重要的話。
在此之前,請再等我一下。
心裡對安安說著,卷開口對佩德道:
“我們要暫時分彆了。”
“隻是暫時分彆而已。”
“接下來——”
“無論我是生,是死;無論我的身軀完好或者肢體凋零;無論我是人類,野獸抑或蟲豸,我會找到你,一次又一次,哪怕沒有雙腳,我亦會用僅有的雙手爬向你。”
沒有轉頭看向他,然而卷的語氣無比認真。
聽著這番話,早已意識到了什麼的佩德聲音顫抖道:
“這算是誓言?”
“不,是詛咒。”隻有騎士才會立下誓言,龍族隻會詛咒。何況被如此程度的追逐,更類似詛咒吧?
卷心想。
然而——
完全沒有被詛咒嚇倒,麵對卷的咒語,佩德笑了。
“愛死這個詛咒。”他輕聲道。
他說著,笑著,然而,笑著笑著便哭了。
“總之,在我回來之前,請保護好魔法書。”將最重要的一句話說出口,卷頭也不回地縱身躍入了下方的海中。
留下佩德一個人,站在海風呼嘯的懸崖邊許久,許久。
在懸崖邊種下一片深藍色的潘德拉花海,將其中一朵最藍的花朵扔進海中,抹乾眼淚,佩德義無反顧地離開了這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