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來這套！再不滾，本大爺可就不客氣了。”車夫舉起馬鞭。
眼見著車夫就要揮鞭，裴昭上前一步，冷聲道：“分明是你們的馬車先撞傷了人，如今，卻反咬一口，稱這位大哥要訛詐銀兩，未免欺人太甚。”
見有人站出來，與菜農親近的商販也紛紛上前，把菜農抬到一邊，替他包紮雙腿。
車夫微微一愣，眯眼打量起裴昭來。見她既無金釵玉髻，又無翠玉珠寶，打扮極是樸素，便罵道：“哪來的窮酸玩意，少管閒事。”
裴昭冷笑一聲，檀口微啟：“按照大周律法，鬨市跑馬，笞刑五十。因此傷人者，按照鬥毆殺傷人罪減一等處理。你，還有賀府，是要棄律法於不顧麼？”①
她出身明法科，對大周律法，自是信手拈來。
“你！你是何人！”
“在下袁熙，不過庶民而已。”
隻是區區庶民？可少女的雙目湛湛有神，不似常人，車夫不由猶豫片刻。
“區區庶民，也敢在此放肆？”
車簾被掀開，盛裝打扮的賀嵐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車，波光瀲灩的狐狸眼柔美而又危險。她掩口笑著，緩步至藍衣少女麵前：“撞了便是撞了，難不成，你要告到官府去麼？”
裴昭輕笑一聲，反問道：“賀府竟是大周律法也無法約束的存在？”
“大周律法？誰知不是你胡編亂造！”賀嵐秀眉微蹙，尖聲道，“你可知本小姐今日要去何處？可是去宮中的端午宴！要是因為這些事情拖延，本小姐把你，還有那菜農拉到宮中，你覺得陛下會如何看待？”
裴昭心道，陛下會覺得你不識大體。
她微微一歎，放輕聲音：“賀姑娘，為何要和小小菜農計較？賠償一二銀兩，讓他治好腿疾，於賀府來說，也並非難事。偏要鬨得如此不堪麼？”
圍觀的人聽聞，亦是連聲附和：“正是！對賀府來說，賠點銀子不是什麼難事吧？”“賀府今日撞了李大哥，明日撞的就是我們！必須賠償！”“沒想到賀家千金長得漂亮，卻是小肚雞腸。”
賀嵐聽聞，氣得秀眼圓睜，咬牙盯著裴昭。碧桃見了，忙拍著她的肩膀勸道：“小姐彆他們計較。他們不值得小姐費精力！小姐，我們賠點錢了事算了……”
賠償銀兩於賀嵐來說並非難事。隻是她心高氣傲，如今當眾吃癟，受人嘲諷，怎麼可能就此翻篇？正心下思忖時，卻聽得車馬聲轔轔，又是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
高頭大馬，金漆翠幄。
碧桃麵色一喜，笑道：“小姐，是鄭小侯爺的馬車！他來，定幫你教訓這些不知禮數的賤民！”
滎陽鄭氏在大周創立時有從龍之功，世代沿襲侯位。數年前鄭老家主逝世，侯位便到了鄭家這位幼子身上。
如果裴昭沒記錯，這位鄭小侯爺，名為鄭霽青。在十年前，便是有名的囂張跋扈——把同窗剝光衣服扔進冰湖，往婢女的喉嚨裡灌冒煙的沸水，以及，在勸他讀書的書童腹部，用金釵刺下“少管閒事”四字。
碧桃叫道：“鄭小侯爺，可巧你來了！這幫刁民見我們小姐人善好欺，便要訛小姐銀兩！還出言不遜，辱罵我們小姐！”
鄭霽青徑直走到賀嵐身前，柔聲問道：“霧卿，他們當真這樣為難你？”
賀嵐點點頭，避開他的視線，看向裴昭。眼中似有憤怒，似有得意，又似有憐憫。
鄭霽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