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愣了一愣,生怕崔珩臨時變卦,立刻道:“多謝殿下!”深深鞠完躬後,跑向馬車。
剛要掀開門簾進去,卻遲疑在了原地。
方才客棧裡濃煙滾滾,她的雙手被熏染得滿是煙塵。而晉王府的馬車內潔淨素雅,她這樣貿然進去,反倒有些煮鶴焚琴。
“你若是不睡,本王自己睡。”崔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懶懶道。
見她神情顧慮,崔珩停頓片刻,從車裡取出一塊手帕:“抬頭。”
濕潤的帕子被覆在她的臉頰上,緩緩移動,一點點拭去灰撲撲的煙塵。
裴昭愣愣地望著他。
太過接近,以至於她能在那一雙漆黑的鳳眼中照見自己。
等到擦拭乾淨,崔珩便把帕子往她手裡一塞,道:“把手擦了再進去。”
裴昭應了一聲,猶豫片刻,低聲道:“殿下的臉也臟了。”
崔珩皺起眉。
他素來愛潔淨,方才縱是在火場,也時時抬著衣袖,避免讓臉上蹭到灰塵。
“是在眼角。隻有一點點。”
裴昭將手帕翻折過來,露出乾淨的那麵,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拭過他的眼角,卻心下一驚。
崔珩的眼角處有一顆紅痣。她之前從未注意過。
是她從前觀察得不仔細,還是說,這顆痣是今晚才出現的?
經水一潤,紅痣愈加鮮豔欲滴,猶如血淚。
裴昭不動聲色地將掩痣上的汙垢擦拭潔淨後,回到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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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在荒郊野外,第二日正午,官府的人方才趕到。死於火場有七人,皆是客棧的仆從,而死於衛嬰手下的刺客,共五人,衣著上是對獅紋錦。
廣宜公主府的人。
官府的捕快正在與崔珩稟報檢查結果。裴昭走過去,便聽得他們說起菜籽油的殘渣,認定這場火災是人為造成。官府的人離開後,崔珩問道:“你覺得這件事,和廣宜公主有多大關係?”
裴昭皺眉道:“倘若是她,未免有些膽大……還有些愚蠢。”
明明廣宜公主還在禁足,楊賦入獄也才不久,竟敢派人穿著公主府的服飾,窮追不舍。
或許是有人偽造成公主府的人?
但刺客屍身上的公主府服飾、令牌,卻偽造不得。
崔珩望著不遠處已經蓋上白布的屍體,陷入沉思。
但裴昭最關心的卻不是這件事,而是,崔珩眼角的紅痣,消失了。
裴昭盯著他的眼角看了好一會,直到崔珩生生轉過臉,看向她:“你是不是有話想說?”
“沒有。”裴昭如夢初醒,擺了擺手,“隻是忽然覺得,殿下的眼睛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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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裡,湖水清明,是釣魚的好天氣。
皇帝坐在湖邊,身前擺著一根細細的魚竿,他凝神注視著湖麵。王德妃在一旁侍奉,纖纖素手中抱著魚簍。
魚上鉤了。
魚線在空中滑過長長的痕跡,肥碩的鱖魚在地上撲騰。
李雨彎腰抓起魚,小心翼翼地放入魚簍裡,笑道:“陛下,這魚看上去可肥美。”
皇帝麵色不動,抬手掛上誘餌,又將魚線拋回湖中。
“陛下,奴才有要事稟報。”來者是知內侍省事溫初賢。
皇帝轉過身,道:“說來。”
“晉王殿下在京畿附近的官驛中遇刺。”
“遇刺?”德妃驚叫一聲,魚簍掉在地上,“二弟他……溫公公,我的二弟他怎麼樣了?”
王幼芷記得,王萼去嶺南做官,是和晉王同行的。
“溫公公,有話直接說完,彆嚇著幼芷。”皇帝扶住王幼芷的肩膀,溫聲道。
“回陛下,晉王無礙,同行的王長史和袁司馬也無事。但是這官驛卻被整個燒毀……還有,刺客的身份已經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