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倚在柱子邊,雙手環抱胸前,正出神地望著街道。
廊下的紅燈籠在夜風裡幽幽地晃著,讓他冷白的皮膚染上了陰陰的紅色,像鬼魅一般。
“七郎。”裴昭叫了一聲,走上前,“我們說完了。”
“好。”崔珩站直身子,“鬼市平日裡不好進,娘子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嗎?”
“七郎不問問,他都與我講了些什麼嗎?”
崔珩微微一愣,笑道:“娘子不說,我也沒有問的道理。”
裴昭沉默片刻,問道:“嘉平二十一年,惠妃給七郎下毒,但最後她被打入冷宮,服毒自儘,這件事情,是不是七郎借刀殺人?”她靜靜地望著他。
“是。有什麼問題嗎?”崔珩答得很乾淨利落,“娘子覺得,我不該這樣做?”
裴昭搖頭:“這不是我關心的。但惠妃死後,你……還是中了毒,對嗎?”
崔珩微微一怔,冷下臉:“南榮哀將這些也同你說了?”
裴昭反笑道:“七郎何必露出這樣的表情?這難道是什麼不可以說的事情嗎?”
崔珩中毒,到並非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當時在京城,她發現有時崔珩的臉色會蒼白異常。遲疑片刻,便輕輕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也關心七郎的身體,不可以麼?”
崔珩怔了怔,旋即反手與她指間相扣:“娘子關心我,我求之不得。”
裴昭感覺他的手在慢慢捏緊,捏得她指節發疼,剛想掙脫出來,卻聽得他冰冷得有些駭人的聲音:“所以,娘子是不是也知道,我中的是‘千日憂’的毒。現在來說這些話,是在興師問罪?想問我之前為什麼不告訴娘子這樣的事情?”
心裡的猶疑被他乾脆直接地問出來,裴昭覺得頭皮發麻,柔聲道:“我關心七郎的身體,七郎卻反過來說我是在興師問罪,那以後我不關心就是。”
逢場作戲的關心崔珩不是沒有聽過。
但此時他卻難以壓抑情緒,冷聲道:“裴姑娘,本王從前不是說過,可以有話直說,不必如此虛情假意。”
他的指節微微用力,直到看見裴昭因為吃痛而抿緊嘴唇,才稍稍鬆開。
裴昭深吸一口氣,坦誠道:“是。我在擔心殿下中毒,與我娘有關;更在擔心殿下會因此,在利用完我後,反手殺了我……但我對殿下的關心亦是真心的。倘若殿下是我,難道就不會擔心?”
崔珩聽完,隻覺得胸口發悶,過了片刻,冷笑道:“若是本王中毒真與楊禦史有關,裴姑娘,你可活不到現在。”片刻後,苦笑一聲,放緩聲音,“我是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況且,我也沒有很喜歡殺人。”
裴昭愣愣地望著他冰冷沉黑的眼睛,隻覺得方才南榮哀的警告又回蕩在她耳邊裡。
你好像格外信任他。
至少在今夜之前,她是一直信任的。
裴昭歎了口氣。她不是心腸狠硬的人,覺得自己方才的不信任確實傷到了他,便將手抽出來,附在腰間,向他施禮道:“同七郎賠個不是。下次,我一定直接問。”
崔珩輕輕“嗯”了一聲,看上去有些疲憊,牽過她的手,順著人流向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