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經理的人氣如日中天。誰見了都要點個頭打個招呼。尤其是白隊長。每天都等在大門口。看見劉子光過來就點頭哈腰湊上來套近乎。劉子光也不會對他假以辭色。該怎麼訓就怎麼訓。還把他的隊長職位給免了。讓他嘗嘗基層保安的辛苦。
工作清閒。有足夠的時間忙自己的沙子生意。還有幾十名精壯保安可以驅使。為了上下班方便。劉子光從公款裡撥出一筆前租了四套單元房給保安們當宿舍用。又添置了一大批的健身器材給兄弟們使用。最得人心的還是和他們簽了正規的用工合同。有三險一金。從此他們就擺脫了臨時工的稱號。找女朋友啥的都方便。
劉子光的辦公室是用原來的小會議室改的。窗戶朝南。陽光充足。裡麵設施很簡單。大桌子。長沙發。幾把椅子而已。桌子上擺著電腦。開著QQ和網頁。劉副總把腿架在桌子上。悠閒地上網。奇怪的是方霏至今沒回信息。給她發短信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可能是急診上來了病人吧。劉子光也沒有多想。
忽然。桌上的電話響了。接了一聽。是個蒼老而熟悉的聲音:“請問劉子光在麼。”
這不是昨天見過的王校長麼。劉子光趕緊說:“我就是。王老師您找我。”
“你在就好。找你還真不容易。昨天你給我的手機號丟了。問了一大圈。還是從廠裡的退休人員聯係單上找到你家的電話。又問了你上班地方的號碼。對了。既然你在。那我過半小時之後到。找你有點事商量。”
王校長六七十歲的人了。哪能讓人家來找自己。劉子光忙說:“不用了。我剛好要出去。王老師您在哪裡。我過去。”
王校長說:“我就在咱們子弟中學的辦公室裡。你記得地方麼。”
“怎麼能忘呢。那可是我的母校。您等著吧。一會就到。”
放下電話。劉子光出了辦公室飛身上車。騎著自己那輛加重永久朝晨光廠子弟中學方向駛去。
劉子光所住的高土坡棚戶區。其實是兩個老國營工廠的宿舍區。這兩個廠一個是晨光機械廠。原來是兵工係統的。後來轉了地方就一蹶不振了。劉老爸就是這個廠退休的。還有一個廠是紅旗鋼鐵廠。規模也不小。劉子光的媽媽以前在鋼鐵廠上班。這兩個廠的男女青年工人素來有聯姻的傳統。高土坡不少小孩都是兩個廠子工人的結晶。
老國營大廠都很注重生活配套設施。既有工會婦聯團委這些機構。還有大食堂、集體浴室。托兒所、小學、中學等硬件設施。晨光廠和紅旗廠各自發揮長處。互相配合。紅旗廠辦了托兒所和小學。晨光廠辦了中學。培養了整整一代工人子弟。
現在廠子不行了。原來的三產都分割出去了。或者出售。或者出租。比如原來的職工浴室。就是現在的華清池洗浴中心。原來的廠俱樂部。就是現在的益蟲網吧。唯有子弟學校還在堅持運行。牌子依然沒變。
對於自己的母校。劉子光還是很有感情的。他熟門熟路的騎著自行車進入了晨光機械廠的大門。廠區麵積很大。想抵達子弟中學。穿越這片空曠的廠區是最便捷的。
門衛室裡有幾個大漢正在打撲克。根本看也不看外麵。廠子都快倒閉了。除了幾個承包出去還在開工的車間外。到處是一人多高的茅草。野貓到處竄。高大的紅磚砌成的車間廠房。破敗不堪。沒有一扇窗戶的玻璃是完好的。車間的大門用粗鐵絲纏死。但通過殘破的窗戶能看見裡麵擠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
劉子光麵前似乎浮現出一幅畫麵。自己背著書包從子弟中學出來。跑到廠子來找爸爸。正遇到工廠下班。電鈴聲之後。漫廠區都是工人和自行車。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唉。我的童年啊……”劉子光感慨道。他又何嘗明白。他緬懷的隻是自己的童年而已。但對於廣大已經不能上班的工人來說。那卻是他們一生中最寶貴的黃金歲月啊。
騎著自行車走馬觀花。忽然劉子光被草叢裡的一堆廢鐵吸引住。過去撥開亂糟糟的雜草一看。是一輛草綠色的邊三輪摩托車靜悄悄的停在那裡。
“我操。暴殄天物啊。”劉子光撫摸著鏽跡斑駁的車身。看金屬銘牌標記。還是1979年國營贛江機械廠出品的。粗獷的線條、對置雙缸、水滴形油箱、橫置彈簧坐墊、平直的車把。都讓劉子光回到了那個物質貧乏的改革開放初期年代。
這輛飽經風雨的邊三輪摩托車一定是廠保衛科的遺產。想當年保衛科那些叔叔可真是威風。開著長江750。頭戴鋼盔身穿帆布工作服。車鬥上架著56式班用機槍。牛逼到掉渣渣啊。年幼的小劉子光很想摸一下。那個和氣的保衛乾事叔叔和爸爸挺熟的。還帶著他兜了一圈呢。
再看這輛邊三輪。雖然鏽跡斑斑。但是沒有損失多少零件。車胎雖然扁平。一點氣也沒有。但花紋還在。劉子光忍不住上去撫摸起來。
“乾什麼的。”一聲怒吼傳來。回頭一看。是個穿著工作服的小夥子。帶著紅袖章。拿著橡皮棍。
劉子光不怒反笑:“我操。是你啊。卓羅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