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雨林裡的安鋒不小心踩到陷阱整個人被吊到半空中的時候,邵野在睡覺;
當陳紅藥等人想方設法地想要把安鋒救下來,自己卻不小心被草叢裡的捕獸夾夾住發出一聲慘叫的時候,邵野在睡覺;
當陳淩川抓著自己女朋友的手在林子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十多分鐘後,結果發現自己抓住的這隻手冰涼得嚇人,又拔腿狂奔起來時,邵野在睡覺;
當帳篷前那隻死去的鳥把嘴都敲得變形,兩隻眼睛都滴出血來的時候,邵野還在睡覺。
月光穿過繁茂的枝葉,在地上留下一團團詭異的光斑,西邊的小鎮上,有人高聲唱起讚美月亮的古老歌謠。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邵野終於從睡夢中醒來。
他伸了個懶腰,穿好衣服,提著倆啞鈴從帳篷裡出來,打算先鍛煉半個小時,然後吃點東西,再去望月島西邊的小鎮上看一看。
結果一出了帳篷,就看到那隻昨天明明已經被他埋進土裡的死鳥,現在卻倒在他的帳篷前,它的內臟有些腐爛,發出淡淡的臭味。
一雙眼睛流血的瞪著邵野,死不瞑目。
邵野皺了皺眉,是哪個缺德的把這鳥從坑裡挖出來的?
他放下啞鈴,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把死鳥包起來,來到昨天挖的坑前,他把那坑挖得更深了一些,填上土後使勁在上麵跺了跺腳,把土都給踩實,這還不夠,他環顧四周,最後又搬來一塊足有幾十斤重的大石頭壓在上麵。
做完這些,邵野站起身,拍了拍手,深感欣慰。
這下總算能讓這鳥入土為安了吧。
要不是附近沒有趁手的工具,他甚至想要在石頭上刻幾個字,比如“憤怒的小鳥”什麼的。
邵野去湖邊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再回到帳篷前,陳紅藥等人終於是回來了。
他本來以為他們是還沒起床,現在見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好奇問道:“你們昨晚是盜墓去了?”
眾人不想說話,他們覺得盜墓都不會有他們這麼慘。
“你看到導遊了嗎?”陳紅藥問道。
邵野搖頭:“沒有啊,他沒跟你們一起出去嗎?”
陳紅藥道:“導遊不見了,我們在林子裡找了他一晚上都沒找到。”
邵
野想了一下道:“那他有沒有可能是去西邊的小鎮上了?正好等會兒我要過去看看我會留心的。”
陳紅藥問他:“你自己一個人去嗎?”
“那你們誰要跟我一起去嗎?”邵野問。
陳紅藥其實是想跟著邵野一起去看看的但考慮到自己昨晚一宿沒睡下午還要完成自己的實習作業實在沒精力去小鎮上找人了。
“那你自己小心點。”陳紅藥好心叮囑他說。
陳淩川回來的路上一直說他見了鬼陳紅藥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並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但她覺得這雨林裡一定有古怪。
邵野點了點頭看著他們一個個鼻青臉腫的模樣他覺得他們五個現在更該小心點這傷的傷殘的殘自己一個人打他們五個一點不費勁。
他拿著啞鈴在湖邊鍛煉了一會兒吃過飯後回到帳篷裡翻找出包裡的電棍揣進兜裡衝還在外麵處理傷口的陳紅藥等人揮了揮手便獨自一人向著望月島西邊的小鎮出發。
他們紮營的地方距離小鎮不算很遠快點走的話不到一個小時也就到了隻是這一路上邵野竟是一個島民都沒有遇見。
真是奇怪邵野一邊走一邊想人都去哪兒了?明明昨天還看到熊孩子往他們的帳篷扔垃圾的。
在他快要抵達小鎮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歡快的音樂聲從遠處傳來那是用邵野從來沒有見過的樂器彈奏發出的聲音。
邵野加快腳步來到小鎮的入口街道上人來人往大人孩子都穿著節日的盛裝處處都洋溢著歡聲笑語。
原來人都在這兒呢這是在乾什麼呢?導遊不是說祭神節是在幾天後舉行的嗎?
邵野停在路邊
“外鄉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邵野轉頭看去一個身穿花布袍子的老人坐在屋簷下麵曬著太陽他的臉上滿是皺紋擠出溝壑眼窩深深凹陷下去胡子拉碴頭發花白。
邵野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調出導遊的那張證件照來到老人身邊蹲下舉起手機問老人:“大爺你見過這個人嗎?”
老人的
視線落在屏幕上,他說:“有點眼熟,可能見過,也可能沒見過,年紀大了,我記不清了。
啊,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隨後老人又抬頭看向邵野,問他:“你來我們望月島是為了找他?
“不是,邵野坦誠道,“我聽說再過幾日就是島上的祭神日了,到時我想來討一杯酒水,不知道可不可以?
“祭神日的酒?老人那雙渾濁的深褐色眼睛猛地銳利起來,像是一頭蟄伏的野獸,他的聲音陰沉沉的,冷笑著對邵野道,“小夥子,我們祭神日的酒可不是給你們這些外鄉人喝的。
邵野問:“我花錢買也不行嗎?
“錢?老人像是聽到個極好笑的笑話,嗤嗤笑了一會兒,道,“你就是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
邵野想哭,這話說的跟他花多少錢都買不到兩個學分有什麼區彆!
一杯酒而已,這麼寶貴的嗎?
外鄉人不能喝,那他們島上的人總能喝吧?邵野一雙黑溜溜的眼珠轉來轉去,認真思考自己在島上找個乾爹或者乾媽的可行性,要不然,找個乾爺爺也行。
邵野看向老人,很想問一句,他現在缺孫子嗎?
二十多歲,四肢健全,生活自理,上大學的。
他的話還沒有問出口,身後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聲咒罵,緊接著是無數的咒罵聲如同潮水一般湧來,邵野轉過身,看向街道,兩匹馬拉著一輛囚車從街道上緩慢走過,瘋狂的島民向囚車上投擲著各種腐臭的垃圾。
囚車上被關著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烏黑的頭發淩亂地散落下來,遮擋了他大半的臉龐,從邵野的方向看,隻能看到他一點白皙的下巴。
他的雙手被釘在十字架上,雙腿被尖銳的荊棘捆縛著,破舊得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袍子上落滿各種臟汙,鮮紅的順著囚車的縫隙流淌下來,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邵野看著囚車上的少年,表情微怔,待人群稍微走遠一些,他轉頭問身邊的老人:“他是誰?
老人眯著眼睛,咧開嘴角,一副快活得要升天似的表情,他對邵野道:“那是我們望月島的罪人,今晚就要被處死了。
要被處死了?邵野心中不忍,他追問道:“他犯了什麼罪?
“什麼罪?老
人嗬嗬笑了一聲,聲音聽起來像是從一堆砂礫中擠出來的,十分刺耳,他說,“他的出生就是罪。
“隻要他死了……隻要他死了……老人說著說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邵野沒有理會好似陷入癲狂中的老人,他穿過街道兩側圍觀的人群,跟著囚車一起向小鎮的廣場上走去。
他看到少年被綁到廣場中央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下麵畫著許多邵野看不懂的字符,島民們在少年的四周堆滿柴火,邵野聽他們說,等到今晚的月光照亮教堂上方那隻白色畫眉鳥的眼睛時,他們就會把下麵的柴火點燃,處死少年。
邵野站在小廣場的西邊,廣場的東邊便是望月島的教堂,那是一座看著不像是能出現在這樣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島上的宏偉建築,教堂頂樓大鐘的上麵站著他們說的那隻雪白的畫眉鳥,黑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下方的人群,栩栩如生。
一陣大風吹過,撩起少年垂落的頭發,他的左半邊臉上布滿各種醜陋的疤痕,右邊臉卻很乾淨。
邵野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麼,他胸腔裡的心臟跳得特彆快,像是擂鼓一樣。
時間飛快地流逝,轉眼間,烈日當空,圍觀的島民大多回家吃飯或者休息,熱熱鬨鬨的廣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零星幾個看守坐在地上。
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少年仰著頭,一雙烏黑的眼睛看向遠方的天空,神色平靜,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對死亡的恐懼。
邵野心中一動,他要是給少年做乾爹,是不是也算加入他們望月島了。
作為乾爹,為救自己的乾兒子出一份力,情有可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