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幾乎原地跳了起來,“你乾嘛買這個?”她幾乎想衝上前去使勁搖搖齊帆揚的腦袋,衝到他耳邊大喊讓他醒醒,彆忘了自己是個窮光蛋的事實。
齊帆揚撓撓頭,“我在餐館門前碰見了上次訛我的那個婦人,她聽說我是要給你買飯之後,就說之前經常見你去買烤鴨,就建議我買這個。”
絮絮沉默了一下。她當然記得那個婦人,在原本的計劃裡,婦人也是被她算計的一環。她早就和那婦人有矛盾,錢多充提議給齊帆揚設套時,她便想著借這個機會一石二鳥,既算計齊帆揚的同時又把婦人坑進牢裡關一段時間。可沒想到齊帆揚雖然喜歡她卻也不願意為了她違背判案原則,鋃鐺入獄的人反而變成了她自己。
而婦人,卻因為齊帆揚的不計前嫌和辦案公正而對他有了感激之心,甚至還主動為他提供了幫助。
這世事,可真是無常。
想到這裡,她又看了眼麵前的齊帆揚,他還是那一副書呆子的模樣,似乎並沒意識到自己又因為辦案公正而捕獲了一個原本想要算計他的婦人的好感。更或者,也不止是一個……
齊帆揚卻還在盯著她,“怎麼樣?烤鴨好吃嗎?”
“嗯,好吃。”她確實很喜歡吃烤鴨。無論是蝦還是烤鴨,都是她很喜歡吃的。齊帆揚送的這兩次飯菜,都恰恰好的送到了她最喜歡的那一份上,因此此刻她心情頗好,對麵前的窮光蛋也愈發有了幾分憐惜:“你以後中午不用給我送飯菜了,監牢裡不是也提供飯菜嗎,我可以吃那個。”
“我還是繼續給你送吧。監牢裡的飯菜都是衙役胡亂做的,不好吃的。”
“不好吃而已,又不是不能吃。我以前在妓院待的時候,連餿了的飯菜也照樣吃。”
齊帆揚驚了一下,“妓院餿了的飯菜還要拿來給人吃?”
絮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沒吃過餿了的飯菜?”
“沒有。我母親,對我很好,雖然家裡窮,但她害怕我生病,餿了的飯菜都馬上就倒掉了,不會留著再吃。”
絮絮之前為了算計,早就從錢家那裡知道了齊帆揚的許多情況,此刻也知道他口中的母親就是指的他的養母。
她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那你母親對你可真好,自己累著也不讓你吃苦。不像我,親媽死了,也沒人願意領養,就隻能孤零零地呆在妓院吃餿掉的冷飯咯。”
絮絮的親媽也是遊女,絮絮是她媽不知道和哪個恩客風流後留下的種。本來是想打掉的,但當時妓院裡新來了個癖好奇怪的有錢客人,偏看上了還懷著孕的絮絮她媽,絮絮因此在她媽肚子裡平安待到了生產。
生產結束,有錢的客人又找了另一個新歡。絮絮親媽舍不得丟掉這個有錢又出手大方的客人,馬不停蹄地又懷了個去找他,並在幾個月後死在了他的床上。已經懷孕七個月的絮絮親媽一屍兩命。
沒了庇護的絮絮被迫淪落到了妓院打雜小工的地位。餿掉的冷飯,是她漫長的童年裡幾乎唯一的食物來源。
但絮絮其實並不願回想起這段時光。餿掉的飯菜的味道令她感到惡心,但更令她惡心的是周圍人談論起她母親的死法時淫邪卻又充滿了鄙夷的笑容。
有的時候,絮絮會忍不住地想,為什麼她會有一個這樣的親媽。賣身也就算了,當妓女也就算了,可居然還要為了錢做那種事,換來一個那麼惡心的死法,害得她多年來一直都被人嗤笑。
可偶爾的,絮絮也會忍不住地想,就算她媽做了那麼惡心的事也沒關係,她為什麼不活著呢?她還不到一歲呢,她就已經死了。她甚至連自己親媽長什麼樣都不記得!
更多的時候,絮絮會覺得自己會和自己親媽一樣遭人嗤笑的死去。越長大,絮絮就越發感到了自己的貪婪,她喜歡吃價格昂貴的烤鴨和蝦,喜歡光鮮亮麗的衣裳和名貴華美的珠寶。而那些,都是要用錢換來的。她變得和自己親媽一樣貪財。
但她不想和她親媽一樣死在妓院。
於是她搭上了錢多充。幾乎用也用不完的金銀令她炫目,但錢多充手裡的鞭子卻又會突然使她清醒。被鞭子打得幾乎皮開肉綻的時候,絮絮會想,或許她也會和她媽一樣的死法,一樣地以一種惡心的死法死在一個比她自己大上幾十歲的老男人的床上。
周圍的人談起她,或許也會露出和談論她母親死時同樣淫邪而鄙夷的笑容。
絮絮清楚地知道這一切,但偏偏無法擺脫。她舍不得到手的一切,那些美食,珠寶、衣裳。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