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紅鸞沒有選擇殺他。
厲九野笑得咳出了血,眼前已是一片渾然的黑暗,仿若惡鬼要將人吞噬,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蜷縮著,將那道劍意包裹在顫抖殘破的身軀裡,像對待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
但現在的他,已經太虛弱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撐過去了。
*
紅鸞踏著夜色回了住處,門窗緊閉,隔絕了外界陰風的嘶號,她伏在一片黑暗之中,慢慢縮成一團,扣著床沿的指節因下壓的力道泛出脆弱的青白色。
真奇怪。
她渾渾噩噩地想,同心相連的主體,難道也會因為客體受傷,而這般疼痛麼?
她在半夢半醒間記起了一些往事,蒙在一層厚厚的塵霧之中,隔了漫長的十年歲月。
禁崖在太一偏西北角的孤山深處,據說古時候與其相鄰的高峰被雷劈得攔腰折斷,倒過來時恰好撞出了一個窟窿,於是便有了現今的石橋與禁崖,千百年來風吹雨打,痕跡斑駁。
石橋很長,一頭連著熱熱鬨鬨、弟子眾多的太一五峰,另一頭是闔門自絕、望而生畏的禁崖,日頭少,霧氣大,陰森森的,所以沒人來,連石橋都隻修了一半,帶著某種戛然而止的慘絕意味。
沾上一個“禁”字,想來就不會是什麼好地方,隻有犯了大錯的修士才會被關在這。
而紅鸞,因為自廢修為,被震怒的師尊抓來丟了進去,師尊在外麵上了一道鎖,她自己在裡麵也上了一道,關得不近人情,誰也彆想進來,誰也彆想出去。
但傷痛終也是會過去的。
她廢了修為,給了自己懲罰,好像也不能怎樣了,她不可能為了師兄去死。
或許師尊是個心軟的人,沒過多久就把外麵的禁製撤了,可她依然想不明白。
她將師兄之死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盤了很久,哪裡來的魔息,是不是和魅魔有關,為什麼沒有救回來,成為邪魔又如何?
師兄就算成為邪魔,也不會殺人的。
可他傷了厲九野,想到這個,紅鸞便又陷入沉默,她不知道那時師兄的神智還在不在。
禁崖外經常來人,天樞的師兄師姐師妹都會過來,還有些彆的弟子。
紅鸞始終都沒有出去見過他們,她停滯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失去修為的身軀開始出現各種問題,也意味著,如果不想死的話,她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七弦琴起初是沒有琴弦的,那隻是紅鸞從崖壁上劈下來的一截木頭,她以靈氣為弦,一點一點將潰散的靈力重新收了回來。
隻是有些路,再走一遍,也已不複當初。
她雖學過琴,但並沒什麼撫琴的天賦,撥動琴弦出來的都是殺伐之音,比從前的劍意更淩厲、更尖銳,像是要釋放心中堆積已久的憤怒與不滿。
傷人也傷己。
而有的事,是注定沒辦法想明白的無解之題,所以她麵壁十年,最後離開了禁崖。
在長長的石橋上,她有些意外地遇見了迎麵而來的厲九野。
他樣貌沒怎麼變,穿著太一常見的內門弟子袍,手裡拎著食盒和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的木盒,紅鸞這才想起禁崖門口似乎也放著類似的東西,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