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約是下午四點一刻, 距離軍部的正式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不過,宣澤中將一得知具體情況, 二話沒說, 便準了時敘和景淵的假。在蟲族,繁衍生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應當讓幼崽第一眼見到雄父和雌父更是基本常識,是以宣澤中將很樂意為自己的兩位下屬提供一些方便。
有了長官的同意,景淵迅速地關閉了辦公光腦,他把軍帽往頭上一扣, 接著便鎖了門, 他跟門外的四名警衛打了個招呼,而後乘坐電梯下樓,去找時敘。
時敘急著回家,沒空仔細整理東西, 隻能拿著平鋪在桌子上的地圖卷了卷, 包住幾份紙質文件和記號筆,一股腦兒塞進中間的大抽屜裡。時敘又把鑰匙和黑色磁卡放進口袋,確定沒有遺漏東西, 他才拎著辦公包,站起身來,出了辦公室,去走廊轉彎的地方等電梯。
隻是巧得很,時敘剛拐到電梯這邊,就迎麵撞見了時希。自從時敘升了官,辦公室也朝上搬了幾層,如今雖然和時希不在同一邊,但到底是在同一層的,見麵的概率比從前高多了。
“嘿,弟弟!”時希右手拿著一個黑色的文件夾,但那點障礙沒能阻止時希把胳膊勾上時敘的脖子,“收拾得如此齊整,你是打算逃班啦?”
見到時希,時敘便想起自己急匆匆地竟然忘了給時希說好消息。時敘動動肩膀,略帶嫌棄地把時希沉重的胳膊抖下去,可時敘始終翹起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好心情:“桃浪打電話說蟲蛋的殼裂開了一點,估計是到破殼的時間了,我和景淵要趕緊回去,不能錯過了寶寶的出生。”
“真的?我還沒看過剛破殼的小崽崽呢!你出世時,我隻有四歲,壓根不記得你當初啥樣。”時希一陣風般刮過時敘身邊,隻留下激動的聲音訴說著他的去向,“你們等我啊,我也要看小寶寶!”
時希帶起的小風掀得時敘的衣擺飛了飛,時敘無奈地站在原地,此時,無論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時希反正是聽不見了。
對麵的走廊很快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兩者相隔不過十秒,時希隨手把文件夾拋到椅子上,他拿起公文包,火急火燎地跑出了門,不一會兒就回到電梯間前。
“快進來。”景淵攔著電梯的門,對衝過來的時希說。時敘已經在電梯裡麵了,景淵剛剛坐電梯往下,恰好時敘也在那時點了“向下”的按鍵,所以他們就碰上了同一部電梯。
三人一起乘電梯到負一樓去取飛艇,時敘和景淵開一艘,時希單獨開一艘。
軍部離時敘的住處比較近,現在又沒到下班時間,路上暢通無阻。時敘、景淵和時希不久便到了彆墅,三人停好飛艇,快速走進大門,步入客廳。
桃浪和裴伊正分彆站在茶幾兩邊,興致勃勃地觀察著蟲蛋,直到他倆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到三人,才趕忙上來一一問好。
相比剛來的時候,裴伊的膽子大了不少,他褪去了先前的怯懦,現在看起來禮貌而精神。桃浪也比以前胖了點,他的臉上終於有了肉,柔和了他原本鋒利的棱角。
時希笑著拍了拍兩名小雌蟲的腦袋,順口問了幾句習不習慣之類的話,然後幾人一塊兒圍到茶幾周邊,繞成一圈注視著裂了一道縫兒的大白蛋。
盯著蟲蛋看了半晌,裴伊奇怪道:“不對啊,你們沒回來的時候,蛋蛋動得可歡了,現在怎麼安靜了?”
在時敘等人沒回來之前,桃浪和裴伊怕摔了蟲蛋,特意搞來了一床厚厚的毯子疊了幾層,鋪滿了整個茶幾,這才放心地把蟲蛋放置在上麵。蟲蛋一直很活潑地扭來扭去,桃浪和裴伊不免有些擔心時敘和景淵會趕不及蟲蛋的出世,結果現在倒好,人是全部回來了,可大白蛋不動了,除去蛋殼上的微微裂痕,根本和平日裡沒什麼兩樣兒。
“我們是不是該幫幫他?”桃浪提議,“剛折騰了那麼久,蟲蛋可能是累了,我們要不要拿小錘子給他敲一個出來的洞?”
一般而言,蟲族的幼崽無需借助外力便可頂破蛋殼,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虛弱的幼崽無法自行破殼的可能性。雌蟲蛋通常強壯而健康,對他們來說,破殼不是問題,可雄蟲蛋就有點難說了,尤其是近幾年,雄蟲蛋需要幫助才能順利破殼的案例屢見不鮮,當然,相應的,雄蟲的身體素質也在逐年下降。
時敘伸手撫摸蟲蛋光滑的蛋身,搖頭道:“不用,連破殼都不能獨立完成的幼崽,將來能做成什麼事?如果他是累了,那我們就等他恢複力氣,若是一天出不來,那就兩天三天,總之一定要讓他自己破開蛋殼。”
景淵聞言抿緊了唇,收回企圖幫忙的手,他望著蟲蛋,隻能默默地為自己的雄蟲寶寶加油。雌蟲向來以誕下頑強的幼崽為榮,但這枚蛋裡的畢竟是珍貴的雄蟲,景淵對他並沒有過高的要求。景淵其實也覺得,雄蟲嘛,嬌氣一點沒什麼,可時敘從來好強,他不認為自己的孩子會軟弱到無法破殼。
桃浪和裴伊不知道這枚蛋是動了引蛋手術的,但時希卻是一清二楚。這枚蛋能存活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比足月的蟲蛋弱小些許也能夠理解,時希覺得,與其非要叫雄蟲幼崽自己破殼,倒不如先幫小崽崽出來再好好調養身體,將來未必會比彆人差。
“我們還是……”時希開了口,他準備聲情並茂地勸說時敘找個小錘子來,給蟲蛋弄幾個開口,人家可是個孩子啊,不要太難為他。
然而,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哢嚓”將時希的雙下巴都嚇了出來。
眾人頓時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蛋殼上突然冒出的四隻小蟲爪。蟲爪子白嫩嫩的,指甲的尖端看上去軟綿綿的,但是,正是這四隻小爪子,方才居然直接把堅硬的蛋殼踢出了四個窟窿!
裴伊忍不住伸出手,儘可能小心地握著柔軟的蟲爪子搖了搖,他像是中了什麼大獎一樣興奮地抬起頭,一下子撞進時敘毫無波瀾的眸子裡。裴伊一驚,立即鬆開手,雄蟲幼崽實在太可愛,使他忘記了雄雌有彆,未得到時敘的允許,他怎麼能主動觸碰小雄蟲呢?
“抱、抱歉。”裴伊把雙手背到身後,低著頭道。
時敘確實有些生氣,但那不是因為裴伊,而是因為他自己的幼崽。時敘可以感覺得到蟲蛋與他相連的血脈,那個聯結強勢而穩固,他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一名充滿活力的雄蟲幼崽,決不至於連破殼的力氣都沒有。
因此,時敘十分懷疑,雄蟲幼崽隻是在偷懶,以此換得幫助。
蟲族特有的記憶傳承確實是一項很有用處的能力,可有些時候,這也會成為一種負擔。比如說,從蛋形態開始,雄蟲就會意識到自己的稀有與寶貴,隨之產生優越感,喪失自我奮鬥的動力。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有人為他準備好了,反正許多人都巴不得為他服務,那為何要自己受累?
時敘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他用食指在蛋殼上敲了敲,示意幼崽動作快點。
下一秒,幼崽的蟲爪子縮回了殼內,隻見蟲蛋左右滾動了幾下,在刺耳的嘩啦聲之後,蛋殼瞬間從中部裂成兩半,一隻一個半巴掌大小的蟲崽生龍活虎地爬了出來。
蟲崽圓滾滾的,皺皺巴巴的皮膚上沾著透明的蛋液,長得真心不怎麼漂亮。儘管他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但他依然憑借本能跌跌撞撞地爬向時敘,四隻短短的小蟲爪在茶幾上一挪一挪,看起來有點吃力,卻又充滿了萌感。
見此情景,時希不禁捂住心口:“天啊,太可愛了,我也想生一個!”
時希一邊感歎,一邊伸著手指,在蟲崽背上溫柔地滑動,可惜蟲崽對時希沒多少興趣,他仍舊慢吞吞地朝時敘移過來。不一會兒,蟲崽爬到了桌沿,他以後腿撐起身子,前爪則扒住時敘的褲子,小腦袋依賴地拱著時敘的腿,無論怎麼看,都是在撒嬌求抱抱。
時敘還是頭一回見到剛出生的幼崽,他望著這個軟綿綿的、奶白色的肉團子,感到相當為難。他猶豫著沒敢下手,如此幼小的一團,他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去擁抱他。
假如說之前時敘還對小蟲崽的行為很不滿意的話,那現在他可把那些不高興統統拋到腦後了。不管怎樣,這畢竟是他的孩子,有什麼做錯的事情,以後慢慢糾正便是了。
“您抱抱他吧,像這樣就好。”景淵難得看到手足無措的雄蟲,他很是體貼地上前抱起小蟲崽,演示了一下正確的姿勢,然後才把幼崽交到時敘手中。
幼崽終於被抱進了自家雄父的懷裡,他依舊閉著眼,用小爪子緊緊地抓住時敘的衣服,吧唧了幾下嘴,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景淵將下巴抵在時敘的肩上,胳膊從身後環抱住時敘,他一手握著時敘的胳膊,一手揉著小蟲崽的頭頂,期待地對時敘說:“請您給寶寶取個名字。”
名字一事,時敘早已想過。他本來打算給小蟲崽取名為“錦”,意為“錦繡前程”,不過,時敘又想到了今天他在小蟲崽身上看到的驕縱和懶惰,時敘略一思索,改了主意。
“時謹。”時敘看了看滿眼笑意的景淵,解釋道,“謹言慎行的謹。”
“時謹?”既然是時敘取的,景淵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笑盈盈地戳弄小蟲崽肉乎乎的臉頰,喚道,“小謹,你以後就叫小謹啦。”
景淵沒意見,桃浪和裴伊更不可能有意見,隻有時希發出了疑問:“謹言慎行的謹?那你讓謹言慎行的慎怎麼辦?”
未等時敘說話,時希搶先自問自答:“好辦,以後我生了娃兒,就取名叫時慎!”
時敘:“……”
作者有話要說:唉,時敘表示心累,對雄蟲崽崽的教育之路任重而道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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