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一百一十五章(1 / 2)

時希從小在時家長大, 對時家守衛人員的布置和警報的觸發點無疑了解得一清二楚,若是他想要偷偷溜進時家, 那簡直易如反掌。

隻是, 時敘根本沒想到時希會如此冒險, 自己主動送上門來。要說時希, 神經可能是粗一點, 但人真不傻,假設沒有非來不可的理由, 他肯定不會出現在時家。

那麼, 時希到底為何要回來呢?

未等時敘思考出一個所以然來,先聽時懷清波瀾不驚地開口問道:“怎麼樣?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

聞言, 時希搖了搖頭,無奈道:“沒有。您心知肚明,何必特意問這一句?”

此話一出,時敘和顧玨皆驚訝地回身轉臉看向時懷清。

時懷清注視著自己正對麵的時希, 唇邊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慢條斯理地將左手伸進褲子口袋裡麵,動作慢得如同存心吊人胃口,半天他終於摸出來一枚鑲著石子的戒指。時懷清捏著那個小小的指環,把其上的菱形石子展示給時希看, 顯然, 那戒指就是時希今天過來要找的東西。

一見到時懷清手上的那枚指環,時敘立即明白了時希必須現身的緣由,因為, 身為已婚雄蟲,時敘也有一個類似式樣的戒指。事實上,與其說是戒指,倒不如說是鑰匙,除了雄蟲的指紋之外,那是唯一能夠打開約束環的鑰匙。

約束環是雄蟲最常用的教訓雌蟲的工具之一,正因如此,它也是一些雌蟲最厭惡的東西。當然,由於雌蟲一破殼就必須佩帶約束環,所以,有一部分雌蟲已經對此習以為常,被溫水煮了青蛙。

然而,作為雌蟲反抗軍的領導人,時希自然不會是“青蛙”,對他而言,約束環是必須破除的枷鎖,或者說,時希不單單要破除自己的,他更要打碎千千萬萬名雌蟲手腕上的鐐銬。一旦失去了約束環的禁錮,那麼,在一定程度上,雌蟲的自由麵絕對會擴大,而雄蟲的支配權勢必被削弱。

今日,時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僅僅是為了拿回自己的自由,更是為了幫助他人爭取自由!

“我知道這一趟沒有那麼簡單,不然您也不會這幾天時不時開個電擊模式來玩了。”時希苦笑道,“我人在這裡了,您要怎樣才肯將打開約束環的鑰匙給我呢?”

時懷清冷眼打量時希,他的眉宇之間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走到這一步,你竟然還不知悔改?”

“悔改?”像是聽見了什麼極其可笑的詞語,時希眉梢輕挑,“我無事可悔,也無處可改。”

看著時希冥頑不化的模樣,時懷清禁不住怒形於色,他強忍下拿鞭子抽時希一頓的衝動,咬牙切齒地罵道:“時希!你背叛家族,背叛帝國,抓你的通緝令貼滿了各大網站,你還敢說你沒什麼可悔改的?時家養育你多少年,你有哪怕一刻為家族考慮過嗎?時家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什麼時候逼得你走投無路,隻有反叛了?這世界上活得比你慘的人不計其數,怎麼輪得到你來帶這個頭?”

時希看看時懷清,又看看一言不發的時敘和顧玨,這三人是他最親的家人,此刻卻顯得異常陌生。時希忽然覺得很是無力,他垂下眼瞧著地板,說道:“可是,人總是太能將就了,再如何悲慘的生活都可以適應、習慣,而習慣是可怕的,當你習慣了,就連痛苦都覺得是可以忍耐的了。你甚至會想,隻要我再乖一點,再聽話一點,好好伺候雄蟲,我就不會那麼慘了,不會那麼痛了,然後變得安於現狀,年複一年地,過下去了。

“是,我算幸運,不管怎麼看,我也不是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人。但是,飽受折磨的人站不起來,他們或許有心無力,或許完全習慣了,對他們來說,反抗太困難。因此,我才是最該站出來領頭的人,我有這樣的條件,雖然我不曾嘗過他們承受的不公,可我永遠不會因此便對彆人的痛苦視而不見。我不能再走勃文頓元帥的老路,我不能無休止地等待下去,不管結果如何,我必須先開始、開始改變這一切。”

“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會成為英雄?”時懷清沉下臉,冷笑道,“當年,時家先輩費儘千辛萬苦打倒為非作歹的雌主,終結了‘黑暗年代’,如今,你是想重新回到那個時候嗎?你究竟記不記得自己有一個雄蟲弟弟,還有我這個雄父?”

時希再一次抬起頭時,雙眼已漸漸紅了起來,悲傷與失望起初交替著出現在他的臉上,但不一會兒便難分難解地交織在了一塊兒。時希吸了吸鼻子,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質問:“可是,現在,何嘗不是另一個黑暗年代?況且,明明是您不記得我也是您的孩子吧?雄父,我隻要您回答我一個問題:既然您早猜到我今天會來時家,那您聯係了軍部嗎?您通知了他們來抓我嗎?”

時懷清沒有馬上說話,他望著時希,感到心臟仿佛被人輕輕撥動,他從未看過時希露出這樣的表情,更不知道原來看似粗枝大葉的時希在內心中裝了這麼多、這麼複雜的東西。然而,時希錯了啊,他做錯了事,應該要付出代價,就算是死,也沒有辦法。

時懷清沉默半晌,幾乎默認:“隻要你認罪,王室未必不會網開一麵。”

言下之意,便是他事先確實告知軍部消息了。

時敘心下震驚,看向顧玨,顧玨同樣不敢置信,他明顯是完全不知情的。時敘和顧玨分不出神去觀察時懷清說這話的表情,兩人對視一眼,趕忙去看時希的反應。

“網開一麵?您的意思是會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嗎?”時希笑彎了眼睛,慢慢笑出淚水來,“如果我被抓住,一定死路一條,您這是非把我往死路上推啊……”

說到最後一句,時希的聲音微微抖了起來。

時懷清皺緊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笑得傷心的時希,他將自己心裡的些許鬆動狠狠壓住,殘忍道:“時希,你跑不掉的。”

“是嗎?”時希十指相握,他活動了一下手指和手腕,微微一笑道,“您真以為時家的幾個護衛能攔得住我,就這些人我還不放在眼……”

時希尚未說完話,隻見他手腕上的約束環紅光閃動,電擊準備,下一秒,他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強勁的電流連續不斷地穿過他的周身,時希的額頭上登時暴起青紫色的血管,結出細密的汗珠,他雙手攥緊拳頭,撐著地麵,他死命咬緊牙關,不肯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短短幾分鐘之後,時敘就聞到了嗆人的燒焦味。

強烈的電流通過身體,時希無法躲避,隻能硬撐,他時而趴在地上乾嘔,時而掙紮幾下,仿佛在跟看不見的敵人作鬥爭。他的指甲陷入皮肉,輕微的、不同於電擊的疼痛幫助時希保持著意識的清醒,不過,恐怕也保不了多久了,長時間的電擊必然導致休克。到那時候,時希當真是要束手就擒了。

幾米之外,傳來時懷清淡漠的聲音:“這樣,攔得住你了嗎?”

時希吃力地昂起頭,由於電擊而忍不住牙齒打顫,他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時懷清,不死心地問道:“無論如何,您都不會放我走,是嗎?”

時懷清冷酷道:“你走不了。”

時希渾身都涼透了,他含著淚笑起來,輕聲說:“那也不一定。”

電光火石間,時希果斷從靴子的隔層中抽出一把短刀,銀色的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晃花了顧玨的眼睛。時敘和顧玨均以為時希是氣急了,以致企圖攻擊時懷清,是以時敘和顧玨頓時後退,不約而同地擋在時懷清身前。

誰知,時希的刀並非朝著時懷清,反倒是向著他自己而去。時希毫不遲疑,手起刀落,銳利的刀刃劃破皮肉,斬斷手骨,似乎隻那麼輕巧的一下,便將他自己的手掌整個切了下來!

鮮血噴湧,飛濺在時敘和顧玨的褲腿上,彙聚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叮當”一聲,那泛著金屬光澤的約束環從時希手腕上掉落下來,摔進刺目的血泊之中。時希的整條左臂,沒有了手掌,也沒有了約束環,隻餘下一個光禿禿的斷腕,但因為電擊帶來的全身麻痹還未過去,所以時希居然沒覺得太痛,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還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三角巾給自己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在巨大的靜默裡,時希依次將約束環、時家的兩張黑卡、時家的家紋徽章以及一把看上去十分陳舊的手|槍擱到地麵上,擺成一條直線。時希直起身子,這時疼痛才一點點冒了出來,他不禁低低地吸氣,不過,相比內心的悲痛,斷腕之痛似乎也算不上什麼了。

時希把地上的東西一樣樣地踢到時懷清的腳邊,等到最後那把型號老舊的手|槍時,時希頓了頓,但猶豫片刻,還是照樣踢了過去,他低聲道:“這是我小時候第一次學打槍時,您送給我的,我留了有二十年了吧,現在也一並還給您。”

做完這些事,說完這些話,時希斷去最後一絲牽掛,他握著短刀手柄一甩,便聽“哢嚓”幾聲響動,那把短刀突然一節一節展開,變成了一把修長的細劍。

時希聲音嘶啞道:“今天,您不放我走,我就自己殺出去!”

見了時希的斷手與鮮血,時懷清的臉色已是青中帶白,他還沒有出聲,站在他身邊的顧玨便“砰”的一聲跪了下來,聲嘶力竭地懇求道:“雄主,讓時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