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也不敢確定。”她這麼說,黑發少女的眉頭微微蹙起,她看上去就像是在回答一個數學難題,即便有了大概的思路,也不能確定最終答案是否正確,“對我來說,亂步先生是很重要的人。重要,而且無可替代。能夠為亂步先生做些什麼,我很開心。如果一定要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為他做的這些的話,那麼,我覺得。”她道,“是幸福。”
“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因為亂步先生需要我。”
她是認真的。
直視著她的眼睛,幾乎是立刻的,國木田獨步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女孩子的眼睛是黑色的。
並不是亞洲人常有的那種帶著淺棕的黑,而是濃濃的,像是被一塊黑布罩著的籠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月見裡月見是個很一根筋的人。
她永遠讀不懂彆人臉上太過微妙的表情,通過他們細小的動作分辨他們各自的情緒,在那些一雙雙的眼睛裡,她能看到的永遠也隻有顏色分明的瞳色,而不是那些人眼眸中更深一層的心情。
這種遲鈍在她身上也一樣成立。
她讀不懂其他人眼中或深沉或開心或難過的心情,她的眼睛裡也從來不會有那種情緒的泄露,就像一片被黑筆塗滿的白紙,彆人充其量隻能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一兩絲沒有被黑色完全填滿的亮光,那就已經是全部了。
但月見裡月見身上有一種很奇特的能力。
那就是當她認真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對方雖然無法從她的眼睛裡探尋到任何痕跡,但卻總是能心領意會她此時的心情。
就好比現在。
國木田獨步能夠感覺到月見裡月見是相當認真,甚至可以說是在許下什麼承諾的回答這個問題。
一旁聽到自家小月牙回答的江戶川亂步很滿意。
為此,他難得大方地分出了自己的零食:“小月牙,啊——”
“啊。”月見裡月見很配合地張開嘴,讓她的亂步先生把棒棒糖投喂到她嘴裡。
國木田獨步……國木田獨步現在隻想把筆記本蓋在臉上不去看這遭人恨的一幕。
單身狗就這麼沒人權嗎!
吃完偵探先生投喂的荔枝味的棒棒糖,想起家裡已經沒菜了,月見裡月見決定去超市采購食材。
江戶川亂步倒是也想跟著一起走,但是偵探社最近的委托有些多,再加上他這段時間早退的頻率太勤了,所以偵探先生被無情地扣押了下來。
月見裡月見拍拍自家亂步先生的腦袋:“之前亂步先生說喜歡的那款零食今天就可以寄到了,晚餐我也會做亂步先生喜歡的可樂餅和炸蝦的。”
剛才還萎靡不振的江戶川亂步瞬間打起精神:“很好,把案子都交給亂步大人我吧——哼哼,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又要重展實力了!”
國木田獨步:“……”
與謝野晶子:“怎麼說呢,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國木田獨步:“與謝野小姐,這個形容不太適合吧。”
“我倒是覺得很適合呢。”嘴角溢出笑容,與謝野晶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月見裡月見的背影,“願打——”然後目光又落在了正精神振奮地翻看著案卷的江戶川亂步,“願挨。”
國木田獨步:“……哈?”
“啊啦。”她笑了下,“什麼都沒有呢。”
另一邊,半點都不知道與謝野晶子對她和江戶川亂步評價的月見裡月見正在很認真地采購食材。
她是真的看得很認真,商品的保質期和成分要看,就連包裝也看得仔仔細細的。
其實月見裡月見不是天生就這麼一絲不苟的性格。
在她穿越前——甚至是第一世,第二世,她都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房間裡的東西隨意丟一地也沒關係,會有人來打掃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用擔心錢,會有人付錢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關係,因為喜歡她的人會護著她的。
隻是後來,受的傷多了,死的多了,她也就學會了嚴謹。
現在想想,反而是在那個人,那個她覺得她應該討厭他,痛恨他,憎惡他的人身邊,她反而才是最無憂無慮的。
真諷刺。
月見裡月見很平靜地對此做了一個評價,然後挑好了食材,付完了款。
當她輕鬆地提著碩大的幾個袋子走出超市的時候,對麵街頭的一棵櫻花正在不停地往下掉花瓣。
大片大片的花瓣宛如死去一般地簌簌落下,悲壯又絕美。
月見裡月見很乖地等完紅綠燈從那條街走過。
櫻花佇立在她要經過的一條小巷前,她提著袋子從樹下走過,花瓣還在簌簌地往下落,於是等她穿過樹下走到小巷裡時,月見的頭上就已經頂了一頭的花瓣。
她的發絲裡有花瓣,肩膀上也有花瓣,連手提袋也落了薄薄的一層櫻色。
小巷的儘頭還有一株櫻花。
現在不是櫻花盛開的花期,所以即便它開了花,樹上的花瓣也依舊在不停地簌簌地往下掉,比冬雪還厚重,飄飄揚揚的一地,幾乎是整條路上都鋪著花瓣,像繡了一地的星火,漂亮的不可思議。
月見裡月見提著袋子慢悠悠地走著。
她走的很慢,呼吸也很輕,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她想在這條路上多呆一會兒,而是因為她從風裡聽到了有人跟在她身後。
還是個熟人。
就是不知道這位熟人跟在她身後的目的是什麼了。
她上一秒正這麼想著,下一秒青年沙啞而微冷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羅生門。”
潛伏的殺意從地麵向上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