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地喝著酒,聊著天。
月見裡月見聽見他們在談黑|手|黨的事。
她對那些不感興趣,就乾脆和小家夥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到什麼說什麼,說的話和問的問題都是天馬行空的。
幸助甚至問她說彭格列的首領是不是長著三個頭,四條手臂,八條腿,危急的時候還會變身的那種。
在小孩子看來,自己的爸爸就已經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了。
如果有比自己爸爸還要厲害的存在,那肯定就不是人了。
想了想,月見裡月見還是決定說實話比較好:“不是。”
她這麼說,“彭格列的首領隻是一個普通人。”
“誒,普通人啊——”幸助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聲音也低了下來。
“很失望嗎。”月見摸了摸他的頭。
幸助說:“也不算失望啦。不過既然是彭格列的首領,那他就算是普通人,也一定是個很厲害的普通人吧。”
“對。”她回道,“他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普通人。”
“姐姐見過她嗎?”
“見過一次。”
“那彭格列的首領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啊。”幸助很好奇。
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那一瞬間,月見裡月見好像再度看到了那個站在花園裡,明亮又孤獨的青年。
他站在陽光下,回頭對她微微一笑,卻寂寞的好像從未被人擁抱過。
纖長的眼睫輕輕地斂下,於是月見裡月見說:“他啊——”
“——他是一個偶爾也需要彆人抱抱他的普通人。”
不是王,不是教父,不是彭格列十代目。
他在她眼裡,隻是一個包容著彆人,卻也同樣渴望被包容、被擁抱的普通人。
幸助有些聽不懂。
黑發少女揉揉他的頭發,也不介意。
因為追查真理天文的緣故,月見裡月見這些年確實去過不少國家,咲樂不喜歡聽黑|手|黨的話題,就讓她講其他國家的見聞。
月見的口才算不上好,說出來的見聞也乾巴巴地。
但孩子們卻聽得連連驚歎,不住地纏著她問各種問題。
等好不容易說完了,她偏頭往旁邊一看,那邊桌子上已經醉倒兩個了。
月見裡月見:“……”
中原中也喝醉了還在她的意料之中,畢竟上司先生酒量不好還喜歡發酒瘋是整個港黑人儘皆知的秘密。
但是月見裡月見萬萬沒想到織田作的酒量也沒好到哪裡去。
你們港黑的酒量還能不能好了。
黑發少女的眼神有些一言難儘。
她家老爺子人老了,這些年隻是偶爾碰下清酒,所以酒量直線下降就算了。
月見裡月見可是記得第一世第二世忘年會的時候,芥川龍之介坐在她旁邊,被下屬敬了一杯酒,結果一杯就倒,最後還是她在芥川銀的請求下半背半拖帶著他回去的。
森鷗外的酒量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自己大概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從來不會在外麵過度飲酒。
阪口安吾就更彆提了,在外麵喝酒最多隻碰三杯,嚴謹又克製,要是碰到了他要開車的情況,他滴酒都不會站遵紀守法的根本不像個黑|手|黨——等等,他也確實隻是個臥底。
堂堂港黑,他們大概連江戶川亂步的酒量都比不過。
她家偵探先生偷喝酒的時候都能喝上好幾口。
不過好在織田作的酒品還算不錯,喝醉了也隻是坐在椅子上,抬起頭,呆呆地看著頭頂的光斑,像株誤以為那是太陽的向日葵。
隔壁的中原中也都已經和太宰治快要打起來了。
也不知道太宰治和他說了什麼,褚發青年一腳踩在椅子上,然後暴怒地揪起了他的衣領:“我就知道是你這混蛋乾的!”
“誒,中也你莫非不喜歡這禮物嗎?”即便是那滿腔的殺意已經凝成實體重重地壓在了脊背上,但太宰治卻仍是那唇角帶著輕笑的漫不經心的樣子。
月見裡月見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禮物這詞從太宰治口中一出來就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和她一樣,中原中也大概也有著這樣的感覺。
褚發青年表情一冷,而後眉峰一展,眼角自唇畔擰出一道猙獰的弧度:“哈?你這家夥還真敢說啊,那我也乾脆送你一份回禮好了——!”
毫無征兆地,一個拳頭就猛地落在了太宰治的臉上。
不過搭檔不愧是搭檔。
顯然預料到了中原中也會動手,在那一拳頭堪堪落在自己臉上時,太宰治抬起手,險險地擋了下來,隻是因為力量的差距,他還是免不了被揍得向後一個踉蹌。
月見裡月見:“……”
月見裡月見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一旁的織田作。
就見還沒清醒過來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還仰著頭盯著頭頂的光斑,隔壁的吵架聲顯然一點都沒傳到他耳朵裡,他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沒辦法了,歎了口氣,月見回過頭。
在中原中也準備再揍太宰治一拳的時候,她上前了一步,然後拽住了他的手腕:“中原先生。”
微涼的觸感握上手腕,中原中也的腳步被拉的一停。
他轉過頭,而後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張他很熟悉很熟悉的麵容,曾經無數次的,他夢到這個人。
但是等到醒過來的時候,他卻又什麼都忘記了。
中原中也一直以為自己是不會做夢的,因為他不是人類。
所以即便清醒了以後,回憶起那大片空白的夢境,他也隻是覺得——因為他不是人類,所以他不會做夢。
直到現在,夢與清醒的界限,那些無數次在夢境中出現過的,又在醒來時被他遺忘了的記憶像山洪一樣向他湧來,那些記憶將他淹沒,他甚至聽不到麵前的黑發少女正對著他說些什麼。
他隻是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
然後在那種連她也感覺到不對勁的長久的沉默中,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她。
“……小混蛋。”他這麼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