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這麼喜歡你啊。
世界第一的名偵探甚至都不需要走那麼多的路, 翻越千山萬水來找他,這些全部都讓他來做就可以了, 他隻需要你——隻需要你鼓起那麼一點勇氣,從那個圓圈裡走出來,他就會很開心地跑著過去抱住你, 然後對你說。
你看,亂步大人厲害吧!
但是,你卻怎麼可以連嘗試著向他走過去的勇氣都沒有呢!
“為什麼非要把自己困在那個圓圈裡啊!”他根本就一點也不明白, “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抱得那麼緊!”
猛地從自己的臂彎間抬起頭, 江戶川亂步露出一雙顯然是哭過後的紅通通的眼睛看向福澤諭吉,聲音裡還帶著哭腔,“她想要獲救的話, 我不是已經伸出手了嗎?”
那為什麼不抓住他呀!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頭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被自己扔到了哪裡去, 黑發青年依然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那種想要伸手擁抱她卻怎麼也碰不到,想要拯救她卻又無計可施的挫敗讓向來覺得無所不能的大偵探甚至有一種驚恐的茫然感。
有眼淚掉下來,然後又被江戶川亂步惡狠狠地擦去。
他可是小月牙的名偵探,怎麼可以哭呢!
看到他用衣袖擦著眼淚,卻反而越擦越多的樣子, 福澤諭吉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地拍了兩下他的腦袋:“因為她和你一樣, 還隻是個孩子。”他這麼說, “她需要時間。”
她曾在漫長的時間裡舉步維艱, 過著隻有一個人,也隻能一個人的日子。
而在那些他所觸碰不到的過去裡,月見裡月見到底是怎麼生活的呢,福澤諭吉不知道,他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那天他因為她眼角那一道細細的劃痕而將創可貼遞給她時,黑發少女臉上那對自己全然不以為意的神情。
那個時候他問她:“不痛嗎?”
“習慣了。”她是這麼回答的。
不是痛,也不是不痛,而是習慣了。
因為那些傷口無論是痛還是不痛,最終都是要落在她身上的。
她無法反抗,那麼就隻有忍受。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在那瞬間被收緊,那時候的福澤諭吉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不讓自己太過失禮地想要抱抱麵前的黑發少女。
福澤諭吉不知道在那漫長的時間裡,在他所不曾看見的地方,月見裡月見到底是怎麼掙紮著從鮮血和屍骸中爬起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沒有同伴,沒有退路,也沒有回頭地一路走到他麵前的,以至於那個對他說著習慣了的小孩眉目眼底竟然都帶著那麼血淋淋的累累傷痕。
他隻知道,現在他家小孩一定很需要有人抱抱她。
她在漫長的時間裡所經曆的傷害和痛楚,如果無法被同樣漫長的時間所治愈,那麼就讓他用接下來所有的時間來保護她。
抱抱她,然後告訴她:“你已經很棒了,這樣就很好了。”
對她說,你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小孩了。
感覺著另一個小孩的腦袋在他的手掌下輕輕點著,福澤諭吉難得露出了些笑意來。
向來板著一張臉的男人神情微柔,眼眸裡流淌著的光揉著他淺淺的眸色,看上去就好像是鋒銳的山棱在那瞬間軟成了汩汩溪流,溪流順著山峰流下,那是有棱有角的溫柔,卻也足以柔軟一川冰雪:“所以,要在試試看嗎?”他向他伸出手。
再試試看,用比這還要長的時間,很長很長的時間,去擁抱她,去拯救她。
沒有任何猶豫,江戶川亂步和他伸出手的那隻手用力地擊了下掌:“要!”
他的眼睛還紅通通的,連鼻尖都染著紅色,睜著眼睛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隨時要蹦躂起來的兔子,“畢竟沒有我的話,社長一個人肯定不行的!”
沒有反駁他的話,福澤諭吉應道:“恩。”
“我可是小月牙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啊!”相當自豪地說出了這句話,原本還一臉蔫蔫地邊哭邊說要討厭月見裡月見的大男孩瞬間就精神了過來,“不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江戶川亂步抬起頭,腮幫子微微鼓了下,看著自家社長的眼神有些警惕,“先說好哦,社長,小月牙是我的。”
福澤諭吉:“這個問題我覺得得問過本人才行。”
哪有三言兩語就把彆人的所有權給確定的,這是人,又不是什麼玩具。
江戶川亂步:“那我把小月牙分給你一半。”
福澤諭吉:“……”
江戶川亂步:“你動搖了啊,社長。”
“咳。”輕咳了一聲,福澤諭吉企圖將這個靈魂質問蓋過去,“她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即便沒有指名道姓,但是誰都知道他說的這個她是指誰。
“應該要半個月以後才回來吧。”沒有打電話或者發郵件去問,畢竟哪有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說完討厭,掛了人家電話再去問人家什麼時候回來的,那不就是他輸了嗎,他才不要!
哪怕同意了福澤諭吉說的要耐心,但是這種丟臉的事名偵探才不會做呢。
怎麼也要她來跟他道歉之後,他才會願意跟她說話啊!
所以最後,江戶川亂步是靠著自己對月見裡月見的了解推斷出這個時間的,“她應該還會在意|大|利呆一個星期左右,去完香|港之後才回來。”
而確實如他所推理出來的那樣,在織田家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等到了彭格列送來的對真理天文的後續報告,月見裡月見就訂了去香|港的票。
送來的報告裡並沒有涉及什麼機密,隻是簡單地羅列了真理天文死去的人的信息。
彭格列也不愧是彭格列,光憑著一具在爆炸裡可能被炸的麵無全非的屍體,就將真理天文所有死去的人的資料都差不多搜了出來。
月見裡月見迅速地過了一遍。
死亡名單裡有歐文·雷斯薩爾,但是卻沒有凡魯哈路特·羅帝斯。
評議會的議長死了,但是評議會的一席卻完好無損,這不得不說是件很諷刺的事。
其實老實說,月見裡月見對這個結果並沒有感到那麼意外。
早在前兩世裡,她就隱隱有這種感覺了——那就是凡魯哈路特好像並沒有表現出對老頭子表現出有太大的尊敬,這可以說是在那人人都是狂信徒的組織裡極為反常的一件事。
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為老頭子在真理天文議長的位置上坐太久了,以至於惹到了彆人的眼。
月見裡月見其實沒見過凡魯哈路特動手過,是的,明明前兩世裡她和真理天文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這個真理天文的一席卻從來沒有對她動過手過。
雖然奇怪,但這並不妨礙月見裡月見從真理天文其他人的嘴裡聽到他們對凡魯哈路特的畏懼。
有這個能把老頭子從議長的位置上扯下來的實力,又有老頭子所比不上的年輕,但如果說凡魯哈路特沒有選擇對彭格列動手,而是自己孤身離開,隻是為了將歐文送到彭格列的嘴裡,自己坐上議長的位置,月見裡月見卻又覺得可信度不高。
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從彭格列給的這份報告裡來看,幾乎整個真理天文都覆滅了,隻留下了凡魯哈路特·羅帝斯一個人。
和殺死他們不一樣,真理天文是個全是由瘋子組成的組織,隻要他們有一個人活著,沒有被殺死,那麼這個組織就會在有朝一日再度死灰複燃。
但如果凡魯哈路特想要的是權利,是真理天文議長的位置,那麼他就不應該把整個真理天文都搭進去,畢竟複仇和謀權篡位是兩碼事,前者指要求量,後者卻是又要質又要量。
為了坐上真理天文議長的位置而把整個真理天文拖下水,這無疑是一種相當愚蠢的做法。
而月見裡月見相信,凡魯哈路特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