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敢想象在親眼看著她用刀尖割開喉嚨的瞬間,上司先生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是不可置信嗎,是氣憤嗎,是無法理解嗎?
還是比那還要複雜,還要讓人覺得痛苦的甚至在下一秒就要崩裂開來的情緒呢。
這些月見裡月見統統不知道。
她唯一能知道的一點,那就是在她瀕死時,那因為失血過多而不斷模糊的視野裡,那雙透在她虹膜上的仿佛在那一瞬間要痛哭出聲的眼眸。
那時候她是真的以為他就要哭了。
她最厲害,最體貼下屬,最溫柔的上司先生就要抱著她那麼哭出來了。
所以她抬起手,想要去碰他的眼睛。
她想要幫他擦掉眼淚,然後對他說,對不起。
對不起,中也先生。
但最後,卻是他一把握住她抬到一半就因為劇痛和脫力又掉落下去的手,死死地握在掌心裡,然後將頭埋在她的肩窩處,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
“對不起。”
“對不起,月見。”
“對不起,月見。”
他在向她道歉。
“月見,對不起。”
“我來遲了。”
“我太慢了。”
鮮血的流失遲鈍了她的思考,那時候的月見裡月見甚至都沒力氣去想為什麼他要向她道歉,這明明和他沒有關係不是嗎。
茫然又麻木的死亡氣息裡,她隻是被落在肩窩處的眼淚驚醒了,然後模模糊糊的想。
啊中也先生真的哭了啊。
眼淚好燙啊,怎麼能讓他不哭呢。
腦子在失血的同時所帶來的窒息感裡被攪成一團漿糊,對著太宰治滿腔的恨意和對這個抱著自己的男人的歉意和某種更加深沉的情緒融合在一起,就連此時的月見裡月見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她隻是覺得,自己很想叫出某個人的名字。
鮮血從她的傷口中湧出,又順著皮膚淌下。
中原中也嘗試著為她急救包紮,但是那從他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料在瞬間就被鮮血浸透了,然後一點一點,順著她的手滑落,連她的指尖和中原中也的胸口都滿是血。
他用重力控製那些鮮血的外流,抱起她就想帶著她去醫院,但月見裡月見卻輕輕地扯了下他的衣角。
很輕很輕的扯了一下,不住滑落的血珠在她的指尖就像紅色的蝴蝶一樣落下,躺在他懷裡的黑發女孩子很用力地扯了一下唇角。
她的臉色蒼白的像是沒有太陽的雪地,可那扯著唇角的一笑卻仿佛像白晝的光。
“我,我好冷啊。”中原中也注意到她的牙齒微微磕絆著,她是真覺得冷,頸動脈被割斷的同時,鮮血大量的流出會讓她造成腦缺氧和血量供應不足的生理性寒冷。
女孩子的眼睛是一片霧蒙蒙的,眼淚和死亡一並籠在她的視網膜上,中原中也看著她,眼淚凝在他的虹膜上,他的喉頭滾了滾,雙手顫抖著將她更加用力地擁在自己懷裡。
混雜而撕裂的情緒壓在心頭,月見裡月見隻覺得冷。
渾身都冷,哪裡都冷,就連注視著這個抱著自己的人的眼神都冷茫茫的,模模糊糊的,怎麼也看不清對方。
那種冰冷的感覺讓她迫切的想要念出一個名字來,但越來越靠近死亡的遲鈍思緒卻讓她滿腦子淩亂,怎麼也想不出要叫的那個名字是誰。
——是誰?
——是誰?
她用自以為用力的力氣扯著抱著自己的這個人的衣角,張著嘴,想要問他。
是你嗎?
她拚命地想要叫出的那個人的名字是你嗎?
“……太,宰?”僅剩的意識讓她下意識地叫出這個名字。
啊,她想要叫這個名字出來嗎?
為什麼?
就連月見裡月見自己也搞不清楚。
這個名字明明就讓她覺得很討厭,但是為什麼她卻要那麼執著地把這個名字叫出來呢?
不知道。
意識漸漸遠去,身上好像越來越冷。
女孩子死死地抓著這個抱著自己的人的衣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在她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這個很用力很用力地抱著她的人好像把她鬆了鬆,那一瞬間,好像這個人身上也開始冷了起來。
很冷很冷,冷的他也不得不鬆開她。
“……恩。”然後她聽見他這麼說,像是夢囈一樣的聲音,“我在這裡。”
他壓住了自己全部的驕傲,然後應下了她那一聲太宰,假裝自己是另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