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東站是這個巨大地鐵係統內已知的唯一一個尚未淪陷的、位於紅區內的大型站點,大型站點通常不是戰前緊急修建的那種模塊化站點。
這個占地麵積超過二十萬平方米的大型站不僅麵積更大,而且層數也更多了,它有地上兩層和地下四層。最深的地方已經紮入了岩層,抵達了深層地下水的地方。
不過考慮到地麵沉降的問題,他們沒有過多地開采地下水,這裡還是像其他地方一樣,實行著飲用水配給製。
事實上,這裡的配給製並沒有導致太多怨言,因為這裡現在是一個軍事化站點,一切都是為軍隊服務的。配給製在軍隊中非常常見,官兵們隻是單純的覺得這個戰區的配給條目有些多而已。
薑鈴的到來沒有引發什麼騷亂,或者說,騷亂是有的,但對象不是她。他們跟著運送傷員的車隊抵達這裡的時候,那些傷員的戰友已經早早地等候在消洗室的門口了。他們簇擁著,想要透過消洗室的隔離門,看到自己熟悉的麵龐。但他們注定是要失望了,這些地表上撤下來的傷員,並不會走這一條路線,他們會跳過消洗程序,直接送到專門的核沾染病房內。
薑鈴在路上就了解到了,他們救下的這一批幸存率應該是屬於比較高的那種,隻不過這幫子倒黴蛋估計得換掉一批胳膊和腿,有些嚴重的患者可能要把四肢都換掉。
二線部隊遭遇突變體的戰鬥,陣亡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到九十左右,一直沒有被打崩潰隻能說是體製和工業的奇跡了。這波的幸運兒遇上了薑鈴他們,所以這次戰鬥的陣亡率下降到了三分之二,已經足夠他們開個慶功會了。
當然,死的人少和死的人多隻是五十步笑百步,沒什麼值得炫耀的。那個聯合指揮部打算等最後一批人回來後,開個簡短的晚會,既是緬懷英雄,亦是告慰生者。這場戰爭遠未終止,至少在站的最高的那些人眼中,他們還沒看到戰爭的終點。
從核戰結束到現在已經兩個半月了,這裡每天都在死人,而且大部分的遺體都是找不回來的那種。她看到站點裡有幾個大屏幕,無聲的播放著一串串名字和通行證編號,也有一些人會和她一樣駐足觀看,那些人一般是分配到這裡的新兵。
薑鈴在這個站點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氣氛,和她家附近的那種氛圍是有本質區彆的。那裡的人會有一種“明天會更美好”的希望,而這裡的人則是一種“明天要活下來”的希望。
真的很奇怪,這裡的普通士兵竟然比軍官生活的更輕鬆一些。薑鈴發現普通士兵的臉上還會殘留一些笑容,而那些軍銜比較高的家夥卻總是愁眉不展。
她在站點裡閒逛了一整天,原本她還想看看這裡有什麼特色美食的,但一直都沒有看到什麼小攤販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叫賣。這裡的人們總是行色匆匆,仿佛有什麼東西趕著他們走,她就連攔住幾個人問問路都很難做到。
這個糟糕的站點根本沒有正經的路牌,全是用一些大些英文和數字標注的隧道和節點,哪怕對著站內地圖走,都會在裡麵迷路,更不用說薑鈴這種路癡了。
她隻能憑借著感覺走,一種無形的迷茫湧上她的心頭,她停在了一處十字路口。
前方,是未知的光芒,好像有些閃動的紅色和綠色在那裡跳躍,絢爛而奪目,充滿了未知的色彩。
左手邊,是無儘的走廊,走廊一眼望不到頭,沿途都是不同的門牌和關閉的保險門。
右手邊,是無光的黑暗,仿佛是一個深淵巨口,等待著無知的而愚蠢的獵物鑽進去。
她回首望向身後,不同路線上的人們交錯而過、不作停留,那是一個個岔路,揭示著不同的命運和不同的結局。
她打算暫時休息一下,有句話咋說的——“停下腳步,你的旅途就到達了終點。”
一條長椅適時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像以前那樣坐了上去,將自己的背包放到椅子下麵,隨後把自己的兩條腿盤到一起。她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身上的肌肉有些放鬆。
阮丹心沒有跟來,她不放心那些軍人,所以她跟著他們尋找白巫去了。如果那些襲擊了戰車的人有一點腦子的話,他們一定會繼續朝著南邊走,希望她的判斷沒有出現紕漏,但他們為什麼要把白巫帶走呢?
薑鈴發覺自己漏掉了一些東西,看來關於這兩個家夥的故事還將繼續。不過她沒有急著要去續上這段,她有一些累了。
“喲~沒想到我們還能遇上?”一個陌生而熟悉的人停在她前麵,他把身上的東西放下來,隨後坐到薑鈴身旁。
“你~是?”薑鈴試圖回憶,但她有些記不住這人的臉,這一路上,她經曆的事情和人有些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記憶重疊在這個人臉上。
“哈~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那人笑了笑,“看樣子你賺了大錢?氣色好了不少嘛?而且好像開朗了許多?”
“也沒有啦~”薑鈴發覺這人可能是以前認識自己,於是有些害羞的回答。
他側過頭,盯著薑鈴看了一會兒,隨後用肯定的語氣說:“你肯定有些改變了!我該說你變得更像人了呢?還是說你更加適應這個世界了呢?”
“什麼!!!”
“哈哈~彆驚訝,我這一路上也遇到不少有趣的事情。我跟你說啊,那個杭灣附近的實驗區已經開始恢複物理學研究了。要我說啊,他們其實是恢複的有些晚了,這鬼樣子的世界,指不定哪裡出現了問題。雖然知道了真相之後,並不會對現在的生活有任何幫助。但是對我來說,與其渾渾噩噩地了卻一生,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了算逑。。。。。。”
這人說話間,薑鈴的記憶逐漸清晰,一個人影逐漸與他重合起來。
“你是~陳麥克?”薑鈴驚訝道。
“啊?我以為你一開始就發現了!”陳麥克甩了甩頭發,做了個自以為很帥的造型。
但這家夥已經有半個月沒收拾自己腦袋了,胡須長得看起來有些像流浪漢。
“你去哪兒了?我記得當時你還有同行的人呢!”薑鈴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