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的枯黃種透出了一點兒粉白色,那是山桃花的花蕾,它們正在含苞待放,一旦有幾個連續的大晴天,陽光的直射再強烈一些,這些小花兒們就會在某天突然綻放,讓滿山滿眼都是它們的身影。不過這隻是山的陽麵,如果你轉到陰麵去,那裡就是另一個世界,前兩個月下的積雪還沒融化,又冷又硬的北風吹得石頭都快裂開了,這裡沒有花兒,也沒有花蕾,隻有冰雪。
北方山區的春天就是這個德性,非常的勢力眼,誰衝著太陽誰就燦爛,誰在山坡北麵,誰就得自認倒黴,足足要比南坡晚一個月才能迎來和煦的春風,所以儘管都是石頭山,所處的位置不同,也就決定了生存方式的不同,強求不來的。
洪濤此時就和小舅舅一起站在那座破廟旁邊,看著幾個工程技術人員在用儀器進行測量,而小廟周圍的山坡上,稀稀拉拉的布滿了幾百個年輕人,在他們的中間,還穿插著一些穿著補丁衣褲的當地農民。這些農民正在手把手的教這些年輕人如何挖坑、如何蓋土、如何澆水,他們的身邊,放著一捆一捆的樹苗。
“你就缺德吧,用你們學校裡的學生,幫你自己家的荒山種樹!”小舅舅看著那些被山風吹得哆哆嗦嗦的學生,一語就道出了真諦。
“下周157中和53中的學生也來,到時候還得你跟著,沒事,我陪你,仗義吧!”洪濤端著一個木板,上麵夾著一張紙,名義上是工程隊借他來幫著記錄測量數據。其實就是紅果果的偷懶,否則他就得跟著一起去種樹。
“我又不用乾活兒,來就來唄。還當玩了呢,對了。下周把你相機帶著啊,我看這個山上的桃花快開了,你沒聽那個麥子隊長說嘛,這裡一年四季就春天漂亮,滿山都是桃花。”小舅舅的心思根本就沒在種樹上,更沒在那所破廟上,在他看來,洪濤這全是瞎折騰。還不如和高燕爬爬山、照照相呢。
“嗯,確實是美啊,過幾年,等我這些樹長大,就更美啦……”洪濤想象了一下幾年後的情景,很是自豪的樣子。
“你讓我大姐夫給你買的這都是啥樹苗啊?我聽老鄉說這都不是正經樹,長一百年也長不成材,你乾嘛不種點好樹?”小舅舅踢了一腳地上的一捆子樹苗,表情很是不屑。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專門去大學裡問過人家教授。人家說了,就這個山桃樹和山杏樹最抗旱、抗寒了,還耐貧瘠。你看山坡上石頭縫裡長的,全都是這個玩意,等它們長大了,不光開花好看,還有野山杏吃。正經樹苗我也買了,不過數量不多,就種在小廟周圍這一片就可以了,種太多了容易招禍,這個你不懂。”洪濤確實是讓父親給他找了幾位大學教授。請教過如何在貧瘠的山區植樹造林的問題。
教授們一共給他推薦了四種樹種,其中油鬆和側柏都是常綠高大喬木。而山桃樹和山杏樹則是低矮落葉喬木。前兩種樹既可以綠化荒山,又可以育樹成材。有比較大的經濟效益,後兩種樹也可以綠化荒山,但是成不了什麼材料,結的山桃也好、山杏也好,吃是能吃,但是談不上效益。
效益嘛,洪濤並不看重,越是有效益的玩意他越不願意種。如果到了十年之後,這片荒山被他給綠化好了,樹苗也都長起來了,哪位路過的大爺、太子黨、二代們一看,呦,這裡挺好啊,鬱鬱蔥蔥的,來吧,轉讓給我吧,我也不虧了你,就按照十年前的價格給你!你說你咋辦?
所以啊,洪濤決定還是種這些低矮喬木吧,頂多就是春天開開花,到了夏天和滿山荊棘是一個德性,到了冬天嘩啦啦樹葉子一掉,還是一片荒山,就留著山頭上那一小片樹林,估計那些大腦袋再不開眼,也看不上這種地方,安全第一嘛。
至於種樹的那些同學,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是洪濤出的壞主意,他們也不清楚這裡是洪濤家承包的荒山,這都是大姨夫去和學校方麵談的,反正到了每年的春天,學生們都得出來響應一下植樹節,到哪兒種不是種啊,來這裡還有免費的大客車可以坐,學校連雇車錢都省了。
而且洪濤中學裡的校長還比較博愛,這種好事兒不能光自己一個學校偷偷享受啊,兄弟學校也得照顧照顧。所以從三月初到四月底,幾乎每個禮拜都有一所中學的幾百名學生前來義務勞動,就算每人挖三個坑、種三棵樹苗,那也是上萬棵樹苗種下去了,按照一畝一百棵的密度,一百畝山地就算種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