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劣香頭油無聲無息殞芳魂(二)
(蔻燎)
火急火燎跑回卷丹與妙語的屋子,推開密密匝匝圍攏的人群,柳廂注目一看,一顆心徹底跌入冰窟,寒意蝕骨。
她頓感窒息,腳下無力,一跟頭坐在地上,仰望著頭頂高高掛起的兩人。
頭頂的兩人,不,應該是兩具衣衫撕破,麵容憔悴,被金銅長鞭勒死在房梁上的……屍體。
屍體……
“啊啊啊啊!”
痛不欲生的哭聲抑製不住從柳廂的喉嚨裡發出,她周身狂抖,待在原地瘋狂地咆哮,眼睛裡的恨意愈發高漲。
她搖著頭,滾大的淚珠衝出眼眶砸在地上,濺開支離破碎的水花。
“誰乾的,誰乾的!是誰,是誰敢殺了卷丹妙語,是哪個不想活了的王八羔子!”
粗鄙憤怒的謾罵如水泄出,柳廂抱著頭顱,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一口氣堵在心口,憋得她麵紅耳赤,心房揪痛。
死狀慘烈的卷丹妙語被俞冠楚和付庚重安排人自房梁上取下,平放在地麵,一群人擠得小屋子滿滿當當,空氣凝滯不動,叫人呼吸困難。
看著那曾經跟著自己翻山越嶺,習武練功,打打鬨鬨的卷丹和妙語脖子上深深的勒痕,那毫無生氣的死灰麵容,那一動不動的身軀,那再也說不出話的蒼白嘴唇。
柳廂似乎在與她們玩木頭人不許動,她想靠近過去,卻又承受不住那可怕事實的打擊。
雙腿失去行動能力,她膽小的避在遠處,哭成一個淚人,一個勁搖頭,一個勁嗚嗚咽咽。
月半朧自人群裡擠進來,撲到柳廂麵前,未語淚先流,“柳將軍,對不住,我們方才去駱軍醫那裡取藥,回來就見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自殺了……”
“自殺?”
柳廂呢喃獨語,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她們不會自殺的,不會的!她們在戰場上負了那麼重的傷,都挺過來了,她們答應我,要打完仗之後,一起回風情寨的……她們答應過我,她們不會出爾反爾的,卷丹!妙語!你們不要開玩笑了,我受不住啊,我受不住……”
“卷丹,妙語……你們到底是被誰所殺,到底是誰?敢殺本將軍的人!”
撕心裂肺的喊叫嚇得在場之人皆是一震,紛紛暗暗落淚,為之動容。
俞冠楚翻了翻卷丹妙語脖頸處的金銅長鞭,細看下方的淤痕,蹙眉道,“這淤痕僅有表麵淡淡一層,卷丹姑娘和妙語姑娘並未吐舌瞪眼,想來不是自殺所致,乃有人故意為之,將她們偽裝成自掛東南枝的模樣。”
付庚重對此毫無異議,嚴肅道,“她們的衣衫皆有撕裂的痕跡,死前應是與人拉扯過,可,在本將軍的記憶裡,兩位姑娘的傷口貫穿身體,還未能下床行動,又是何人跟她們進行搏鬥的?亦或者是單方麵被‘搏鬥’?”
俞冠楚扶起柳廂攬在懷裡,不顧及周圍眾人覷來的炙熱眼神,細心安慰道,“柳將軍,你放心,幕後真凶定能找出,我們會給卷丹姑娘和妙語姑娘一個交代。”
還是不能接受在風情寨共同長大的兒時玩伴全部殞命的事實,柳廂眼神空洞,失魂落魄地倒進俞冠楚的胸膛,哽咽哭泣,“說好一起回風情寨,說好的,這讓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們沒死對不對?她們怎麼會死呢?”
在戰場被偷襲都能咬著牙活下來,如今將要痊愈,卻被不軌之人暗害,這叫柳廂如何咽得下一口惡氣。
緩了半晌,她終於鼓著勇氣連滾帶爬去看卷丹妙語,甫一接近,一股抵擋不得的死氣遍襲四肢百骸,冷得她一個寒戰。
躺著地上的卷丹和妙語眼瞼未闔,直愣愣盯著一處虛空,嘴巴微啟,似乎想說出什麼話。
然而,那些言語不出的話已然被惡人扼殺在喉頭,再也沒機會聽見了。
凝視不遠處的金銅長鞭,柳廂拿起來抱在懷裡,臉頰蹭了蹭那冰冷的武器,潸然淚下。
誰能想到,卷丹妙語的武器會成為勒死她們的凶器呢?
世事無常,當真殘酷無情。
許久,柳廂小心翼翼去觸摸卷丹和妙語的臉龐,輕輕地合上她們的眼簾,強顏歡笑,“你們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報仇,必不會讓作惡之人逍遙法外。”
她直視月半朧,喬瓊,喬璣三人,抹一把淚水,“你們三人每天照顧卷丹與妙語,可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有無奇怪的人靠近屋子?你們彆怕,儘管告訴我,我會護你們平安……你們,可知是何人殺害了卷丹妙語?”
喬瓊喬璣麵麵相覷,哭得眼仁發紅,她們搖搖頭,如實道,“我們每日除了去拿藥,去廚房做飯,一刻不離卷丹姐姐和妙語姐姐,我們並沒有看見誰進來過。”
思忖半晌,月半朧接口道,“柳將軍,恕我直言,我在半個多月前,曾經看見婁將軍出入過這間屋子,婁將軍素日就垂涎我們幾位女子,屢屢不可得手,他之前還調戲過卷丹姐姐她們……由於那一次,什麼情況也未發生,我便不敢多說什麼,後來婁將軍被幽居,大抵,應該不是他所為罷……”
“婁密?他之前來過?這麼嚴重的事情,你何以不早些告知於我?”柳廂身似弦驚,嗓子變了調。
月半朧低垂臻首,發鬢上璀璨的粉色水晶發釵閃了閃亮光,她啜泣道,“婁將軍是二品將軍,他威脅我不準外傳,我不敢……對不住,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