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柴房,大半屋子或乾或濕的柴火,隻餘下靠牆的一角擺放一張床,雲溪此刻正躺在這張床上。 木架子床,一張破席子,席子下麵是乾稻草,身體一動就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她身上蓋的是一床破舊被子,唯一可取的是洗得還算乾淨,不過之前她昏睡時出了一身汗,如今被子發潮,裹著身上難受得緊。 她正要扯開被子,忽然瞥見頭頂房梁上懸著一隻八條爪的蜘蛛,與她來個眼對眼,驚得她連人帶被子直接滾下床去,嘭! 與被子折騰了許久才鑽出來,費儘了她最後一絲氣力,虛弱得隻能靠著床架站立,肚子咕嚕嚕叫得更歡,她覺得自己這會能吃下一整頭牛,她開始盼著小姑娘早點端來吃的。 終於,一股米粥的香氣透過敞開的房門飄進來,雲溪激動得要下床,就聽到一道尖利的叫罵聲。 “小賤皮子,你哪來的糧食?難怪這幾天我總發現米缸裡糧食莫名其妙的減少,原本是你這賤皮子偷的!” “大伯娘,我沒偷。” “你沒偷米,這米粥從哪來的? “這是我從田裡撿的稻穗碾成的米。” “你說是你撿的,證據呢?拿不出證據就是偷的,把碗給我!” “大伯娘你不能這樣,這是我給我姐熬的,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你姐乾出那麼丟人的事還想吃東西?老娘還沒找她算賬呢!” 雲溪扶著牆走出房間,望見昨晚拿腳踢她的中年女人,也就是原主的大伯娘王桂花一邊叫罵著,一邊凶狠地搶奪小姑娘手裡的粥碗,雲溪衝她笑了一聲:“我怎麼丟臉了?大伯娘你還是先說清楚吧。” 王桂花扭頭望見倚靠在房門口的雲溪,一雙吊銷眼凶狠地眯起來:“你想找罵,老娘就不客氣了!” 她叉腰手指向雲溪破口大罵:“你個白眼狼,我家收留你和你妹妹,你不記好,反倒勾引你堂姐的未婚夫,被大夥看個正著,丟儘了咱雲家的臉麵,我要是你,可沒臉活,拿根草繩上吊一了百了!” 王桂花叫罵之時,雲家人下工回來,老老少少十幾口人,卻沒有一個人為雲溪說話,都是一臉鄙夷望著她,好似她是什麼臟汙東西,就該死了乾淨。 雲溪嘖了一聲:“你們想要我死也不是不行……” “姐你不能死啊!” 小姑娘哇的一聲哭著撲向她,雲溪望見她跑動時顛出的米粥,心疼得要死,伸手將粥碗奪過來,另一手安撫地拍著她後背:“先彆哭,先讓我喝完粥。” 說完,在眾人的目光下,仰頭將一碗米粥灌入嘴裡。 溫熱的米粥熨帖腸胃,雲溪舒服得喟歎一聲,氣得王桂花破口怒罵:“你個餓死鬼投胎的,要死了還要浪費家裡的糧食!”她早已將那碗米粥當成自己的,兩個賤丫頭哪裡值當吃那麼好的東西,那可是純大米做的粥,都沒放一點紅薯,又濃稠得很。 雲溪可不管王桂花如何心疼,將最後一口米粥倒入嘴裡,疲軟的四肢立刻生出氣力來,她抬眼對上王桂花噴火的雙眼,嗤笑一聲:“我就算要死也得做個飽死鬼不是?我還得將之前未做的事一並做了,這樣才能死得安心。” 她雖說著要去死,但沒有一點該死之人的喪氣和陰鬱,反倒麵上帶笑,那笑容讓她乾瘦的臉都多出幾分神采來,這跟她以往怯弱沉默的模樣截然不同,這讓在場之人都莫名生出一絲不安來。 “招娣,你又要作什麼妖?”雲家老太太眼皮往下一耷拉,盯著她喝問。 被這老太太陰沉的目光一掃,雲溪的身體莫名抖了抖,她眉頭微蹙,這是她第一次感應到原主的反應,難道原主還殘留著靈魂不成? 但隻要她還主導著這具身體,就得她做主,她可不懼這刻薄陰沉的老太太。 她迎上老太太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漫不經心地說道:“老太太,你說我都要死了,自然要是要作妖的,比如去市裡機械廠找廠子裡相熟的叔叔嬸嬸聊一聊,他們還是很疼我的。” 她這話一出,對麵的人群都變了臉色,尤其是王桂花,張口怒斥:“你去機械廠乾什麼?你當還是你爹在的時候?” “就是因為我爹不在了,所以要跟那些跟我爹有交情的叔嬸聊聊他去了後的事,比如他的大侄子頂了他的鉗工位置,比如他的兩個女兒被他哥嫂當丫鬟使喚還吃不飽穿不暖,最後還要被設計勾搭堂姐夫……” 雲溪的話讓雲家人勃然色變,雲家老大雲光祖臉上閃過心虛還有難堪,王桂花更是慌張,大叫衝過去:“住口!你再渾說我撕爛你的嘴!” 看著王桂花張牙無爪的撲過來,雲溪嘴角噙笑,揚起手中的粗瓷碗—— 啪! 粗瓷碗磕在門框上,應聲而碎,碎片四濺,殘留一半在雲溪手中,裂口鋒銳,寒光劃出一道弧線,徑直朝王桂花伸來的手劃去,驚得王桂花眼睛一跳,飛快縮手,但手背依然被劃出一道血線,疼得她叫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在場之人都怔住,唯有王桂花的殺豬般的慘叫在雲家柵欄院牆內回蕩。 “反了,這是要反天了!” 雲家老爺子最先反應過來,氣得用拐杖咚咚砸地,張口喝令其他人:“都愣著乾什麼,趕緊將鬼附身的妖孽抓起來!” 這妖孽自然是指雲溪,不管他們信不信,雲家大大小小十來人都大喊著妖孽朝雲溪衝去,氣勢洶洶。 雲溪一把將嚇傻的小姑娘推入房中,然後將手中的破瓷碗往前一劃:“我雖然脆弱如瓷器,但要拚死也是能傷人的,你們要是不怕死儘管衝過來,我死之前能帶走一兩個也是掙的。” 都說橫的怕不要命,何況是雲家這一群欺軟怕硬的,所有人都止步在雲溪身前兩米之外,原本慘叫得歡的王桂花也捂著手背往後躲,她腰肥膀粗的身材撞得她男人悶哼一聲,氣氛倒是變得可樂起來。 雲溪自然不給麵子的笑起來,笑得杏眼都眯了起來,但落在對麵雲家人眼中越發鬼魅,雲老太太打了個寒顫,厲聲喝問:“你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