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食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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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還在滔滔不絕誇讚韓媽媽的廚藝,見對麵神色冷淡,她再遲鈍,也覺出點不對來,“殿下是嫌我偷懶了?”

常言道新婦三日下廚房,但這規矩僅適用於民間,但凡體麵些的官家都舍不得讓女眷們弄得遍身油汙煙熏火燎,皇室宗親更不消說了。

齊恒默默,“沒有。”

沒有即是有,這人就是個老古板。徐寧想起薑管事常說自家殿下多麼規矩,一言一行莫不遵照周禮來,現在看來倒不單是人設,他就是這麼迂腐。

徐寧也隻能勉為其難道:“既這般,下回我親自給您治桌酒菜罷。”

齊恒終於有所反應,抬眸瞥她一眼,眼神裡卻是不信任的。

徐寧一言九鼎,“您等著瞧吧。”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真當她手殘?當然成品如何她就無法保證了,隻要他敢吃她就敢做!

齊恒:……現在撤銷提案還行麼?

徐寧不管,兀自炫耀她是如何從錢掌櫃手裡將那六百兩搶回來的,真可謂不費一兵一卒,以後殿下若想量體裁衣,隻管交代一句,想打幾折就打幾折——她敢擔保錢掌櫃絕無異議。

齊恒用完了飯,慢悠悠飲湯,“你若缺錢,我讓老薑撥些給你。”

意思沒必要同娘家鬨太僵,看她也不像毫無牽掛的,若將誠意伯府得罪狠了,至親可怎麼辦?

他還沒窮到六百兩都出不起。

徐寧笑吟吟道:“你的錢是你的錢,我的錢是我的錢,怎麼能一樣?親兄弟尚且明算賬呢。”

齊恒微微有點不舒服,說不上為什麼。

徐寧卻仿佛他肚裡蛔蟲似的,一眼看穿其想法,“我知道殿下不願與我算太清,免得生分,但正因如此,一分一厘都得有個去處,才不至於亂中出錯。”

多少恩愛夫妻因為銀錢生出嫌隙的,家庭結構的一切問題都能歸結為經濟問題,退一步講,真吵起架來也有理有據,否則情緒上頭,胡亂嚷嚷些我吃了你的,你又拿了我的,不是火上澆油?

齊恒承認她說得有理,母妃也從來不向父皇討賞,哪怕在最捉襟見肘的時候,寧願變賣繡品過活,也不肯到其他宮裡搖尾乞憐,正因如此,景德帝才對溫妃保有一絲尊重,使之與麗妃之流以色侍人的區彆開來。

齊恒還是希望建立稍微親密一點的關係,或者叫依靠?她事事親力親為,乾勁滿滿,顯得愚夫毫無用處,齊恒想想還是挺鬱悶的。

成婚之前也沒料到妻子如此能乾呀。

徐寧當然不知夫君心思如斯細膩,正大快朵頤吃著韓媽媽最拿手的香肉卷餅,見他盯著自己瞧,隻當他饞勁犯了,遂親手包了個眼疾手快塞到他嘴裡。

“食不過三,您吃一個就好。”

鬆軟餅皮裡裹著滿滿的肉臊子與剁得細細的水芹菜,風味獨特。

齊恒計上心頭,“下次,你就做這道菜吧。”

補充道:“記得從餅皮擀起。”

徐寧:……

白眼狼!早知道就不投喂他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上難度麼?

*

徐寧找了個機會,讓便宜爹將韓媽媽身契送來,考慮到物價變遷,當時多少銀子買的,她添雙倍。

沒跟嫡母商量,是怕王氏趁機作妖,卡著不肯放人——本就不是個心胸寬廣的,又被她擺了一道,隻怕這會兒心裡正憋著火呢。

誠意伯並不在意區區一個廚娘,倒是王家那頭來了信,催二太太趕緊回去,免得撞上大雪封山。

王家的意思,是還到晉州成婚,二老爺倒是有骨氣,不肯叫兒子入贅,生怕王珂再待下去就變成彆人家的兒子了。

誠意伯隻好依從,婉丫頭遠嫁本就不易,若還得罪婆家,將來得受多少閒氣?但他也不肯委屈女兒,想著就在京城治幾桌酒席,請幾戶相熟的賓客,好歹麵子上過意得去。

這就是真愛與任務的差彆,徐寧幾乎要為嫡母掬一把同情淚了,怎麼徐馨就沒這種待遇?

反正她就是個看戲的,無須真情實感,徐寧道:“既如此,咱這邊的親戚就不必再往晉州了,一並請來就好。”

否則路途遙遠不說,還收兩筆份子錢,人人都得議論伯府吃相難看。

誠意伯也如此想,他小心翼翼望向女兒,“婉丫頭大喜那天……你會來吧?”

彼時徐寧已經跟靜王定了親,可說到底,婉丫頭總歸是從她手裡把王六搶去的,誠意伯擔心小女兒心存芥蒂。

徐寧心平氣和道:“過去種種都如過眼雲煙,我自然不會介意,隻要二姐姐過得舒坦便好。”

幾個女兒裡頭數她最體貼,誠意伯再度慶幸當初決定多麼正確,三丫頭確實是最合適的王妃人選,往後他這當老子的說不定還得靠她呢。

以便宜爹對徐婉的疼愛程度,禮金按理是要豐厚點的,但徐寧想了想,麵無表情從紅包裡抽出兩張來。

可不是她嫉妒,長幼有序,不能壓過給大姐姐的呀,便宜爹要怪就去怪徐馨好了,誰叫她找文思遠這麼個窩囊廢。

薑管事聽說王妃要赴宴,特意準備了駟駕,這可不是普通馬車,而是出行正規典禮時應有的儀製——以前諸侯王入京朝拜,都得套上四匹馬拉的馬車,久而久之成了固定章程。

薑管事此舉顯然是為了幫她撐場麵。

徐寧卻沒那麼虛榮,乞兒賣富反露貧相,弄得跟個暴發戶似的,再說,她自己一個人去,搞這麼大排場不算逾製麼?

薑管事笑道:“此乃殿下之意,既是陪您省親,自然要辦得風風光光的。”

說話真叫人舒服,徐寧麵露頤然,隨即卻是一怔,他也要去,為什麼?

囧了個囧,總不至於怕王珂當場逃婚罷——謝天謝地,她真沒那麼大魅力。

*

為著表少爺新婚在即,誠意伯特意命人將荷香苑收拾一通,窗紗換成紅的,門上貼著囍字,又買來幾十盞大紅燈籠掛在廊下,遠遠望去雲遮霧罩,美不勝收。

隻當事人的臉色卻不怎麼好,在那滿目鮮紅映襯下,王珂愈見憔悴慘白,當時他本下定決心要對徐婉負責,可真快到這天了,反倒忐忑不安起來。

他跟二妹妹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他能否當好一個合格的丈夫,讓上下所有的人滿意,誇讚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說也奇怪,當時他以為自己將娶三妹妹時,儘管對未來十分模糊,心情卻是坦然而堅定,自信沒有跨不過的坎;如今輪到二妹妹,那些事反倒樁樁件件具體起來,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隻會吟風弄月、賞花觀鳥,跟眾姊妹在一起便是世外桃源,可如今……他馬上要成家了,他的身份不再是兒子、兄弟,而是相公,不久之後可能還會成為父親。

可他根本還沒做好為人父的準備,甚至當他想起要與徐婉圓房時,便莫名的一陣心慌氣短。

他開始覺得這是個錯誤。

二太太知道

愛子脾氣,本就秉性優柔,府裡亂糟糟的讓這孩子更緊張了,遂柔聲安慰了兩句,又軟硬兼施警告,

“兩家庚帖都已換過,若這會子反悔,讓你姑丈顏麵往哪擱?你二妹妹的名聲也將一敗塗地,你想毀了她半輩子不成?”

王珂勉強鎮定心神,“我明白。”

他也就隻敢想想,真讓他到徐建業跟前陳情,還未出門兩條腿就已發軟——他承擔不起這樣嚴重的後果,也隻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二太太略微心寬,還是老一套安慰兒子,“不用怕,你二妹妹再是心高,到王家屋簷下也不得不低頭,調理調理便好了。再不濟,娘為你納兩房妾室,總能挑個中意的。”

她知道方姨娘背地裡瞧不上這樁親事,妄圖高攀達官顯貴,可也不瞧瞧自家女兒是個什麼貨色,六郎配她還嫌委屈哩,若不是為了嫁妝,誰耐煩同這家人敷衍!妻不妻妾不妾的,醃臢透了。

二太太滿懷熱情來到王氏房裡,準備同她談談早先答應的五間鋪子,過去這麼久,地契也該過手了吧?

然而王氏此刻卻換了副口吻,冷淡非凡,“這陣子我想了想,晉州遠隔千裡,弟妹你有心也照管不到,還是算了。這樣吧,我另外多出一副頭麵讓婉丫頭帶去,總不至於讓六郎吃虧。”

二太太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出爾反爾?區區頭麵怎能跟生錢的鋪子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