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陽光在墨綠色陰影裡跳躍,風拂葉稍,簌簌作響。有人站在公交站旁,發圈脫落,一頭鴉羽般長發柔順自然,又在風中淩亂。
中性打扮,灰黑寬鬆版T恤,運動短褲。手臂上肌肉線條隱約鋒利,不誇張,帶著少年的清爽,長發落肩,又像是個迷途的文藝青年,委實矛盾。
她有些局促地蹲下去撿起發圈,迅速在腦後綁好,然而她的右手,細長食指和中指間……
“咦,姐姐,他在抽煙,您要不受累去勸一下?”
鬱祈安聽不習慣這位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大哥叫自己姐姐,她不耐煩地向那人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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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被曬得滾燙,路過車輛的尾氣像一朵朵棉花,將齊鯤緊緊包裹,眉頭微擰,他取出一根香煙,銜在嘴角,右手火機擦出火星,垂目,點燃,行雲流水一套動作。
手機震動,叫“更子”的人發來一條信息。
【鯤哥你行啊,在公交站等幾分鐘車都能引起一波浪潮。】
【咋地,哥們兒現在男女通吃?】
他點開發來的一條鏈接,是身後這所大學的論壇,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偷拍了一張側影,眉棱鋒利,鼻梁高挺,嘴裡叼著一根煙,眼裡滿是倦怠和不耐。
【滾】
他隻回了一個字。
他實在受不了這頭長發,又懶得去買或者說不好意思去買發圈,在家裡恰好看到她剩下的,就拿來用了。還好她小的時候審美沒有太少女,發圈一律是深色係,不加修飾。
隻是這些發圈都太舊了,經常紮不穩,該死的理發店把他的發質又養的絲滑柔順,更加掛不住發圈。
好在時間快要到了,他再一次不耐煩地撿起發圈,默念了一句。
餘光裡,有個老奶奶似乎在朝自己走來,一瘸一拐地,步履維艱的模樣。他閉眼最後吸了一口,將剩餘大半根掐滅在垃圾桶裡。
尼古丁在肺部刺激神經,辛辣,醇厚。他眉頭舒展,緩緩吐出淡淡煙霧,忽然嘴唇一熱,碰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他下意識長腿往後邁一大步,吐出胸腔剩餘煙霧。看清眼前忽然出現的女孩後,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眼睛裡全然沒了溫度,陰鷙清冷,一邊嘴角卻邪意地上揚。他聲音被尼古丁浸泡,帶著沙啞,卻又幾分輕佻:
“操,幾個意思?”
鬱祈安忽然刹在原地,顯然被這突然的“吻”給驚住了。
後麵隱約傳來看熱鬨門衛大叔一連串的“我去,我靠,媽呀,刺激!”
這麼說來,那中性的打扮就合理了,雖然看不清臉,但這姑娘一定很颯。
齊鯤麵前的姑娘臉漲得通紅,雙手無意識在扭在身前,“我,我喜……”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滾蛋。”
齊鯤憋著氣擦了擦嘴,舌尖舔著後槽牙,沒好氣地說,然後將腦袋彆開,一秒也不想看見她。
這大學的姑娘怎麼這麼開放,不知道那家夥在這兒學壞了沒有……
想想他的眉峰又無意識擰在一起,被占便宜了還不能還手,真他媽憋屈。
忽然他瞳孔一閃,如蜻蜓點水,蕩漾出一層層清波。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他卻非常熟悉。長高了,皮膚還是很好,頭發留長了。嗬,還是一臉高冷,生人勿進的模樣。
鬱祈安本無心插足這些情感糾紛,她過來勸導禁煙也是不想一直和門衛大哥傻站著,現在又怕那被強吻的姑娘尷尬,立馬轉頭往回走。
此時,一頭發稀疏,一看地方就支援中央多年的大叔從她旁邊經過時,卻在她大腿旁不痛不癢掐了一下。
“靠,你有毛病吧!”鬱祈安衝那人背影喊道。
齊鯤劍眉一挑,這脾氣,果然變了些。
那中年男人似乎耳背,不緊不慢地繼續朝前走。鬱祈安三步並作兩步,橫插在他麵前,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語氣冷淡:
“我可不是什麼善茬,隨便能欺負的。”
那男人罵了句有病,眼神躲閃著快步往前走,不知是不是被鬱祈安狠厲的眼神給震懾住,逐漸開始小跑。
這時,保安大哥眼裡,奇跡發生了,在365天尋常的日子裡,默默地發生著。
鬱祈安活動活動肩膀和脖子,取下耳朵裡的助聽器,揣進褲兜,如果不是故意摘下來,助聽器遮掩在濃密的頭發裡,根本難以發現。
她吐掉嘴裡的泡泡糖,然後,可憐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