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九七八年的最後一天,是周日。加上一九七九年元旦,一共有兩天假期。
假期的前一天,容阿姨和祝伯伯派了馬龍開車來接符伊年回家吃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自從“生日宴”後,祝鎔的父母就經常來接符伊年回家吃飯,每個月最少一次,而且除了接她回家吃飯,還經常讓人送東西來學校。
所以當在教學樓下看到軍用吉普車的時候,大家都已經不奇怪。
符伊年以為今天還是馬龍來接,正想著上副駕駛,沒想到後車廂的門先打開了。
容院長:“年年,來這裡坐。”
符伊年沒想到容院長親自過來,實在驚訝,“您怎麼來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符伊年同容院長已經比較親近,和祝軍長倒是因為男女之彆,還是生疏的。
“有個消息我想親自告訴你。”
符伊年這才發覺容阿姨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錯,表情放鬆,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悅之情,嘴角不自覺第翹起來。
符伊年也開心起來,甚至抱住了容院長的胳膊,“是祝鎔有消息了嗎?他現在怎麼樣?人好不好?有沒有受傷?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十分焦急。
“彆急,”容院長並不生氣,甚至還拍拍她的手,“我會全告訴你的。”
符伊年乖巧點頭,“嗯嗯。”
容院長說,據南疆傳回來的消息,祝鎔他們軍隊已經到達南疆一個月了,去到之後都十分繁忙,很多設施都是新建的,條件也不成熟,和外界聯係沒那麼方便,所以才直到今天才和軍wei聯係上。
“不過他可能不能給你打電話,寫信暫時也不行。”容院長有些遺憾,然後安撫她不要難過,“那裡有成千上萬的士兵都無法聯係家人,他們都寫了遺書的。”
符伊年本來還在為有了祝鎔的消息而開心,突然聽到容院長提到“遺書”,笑容僵在了臉上,慢慢轉頭看向容院長,“祝鎔也有?”
容院長點頭,然後從另外一側的手包裡拿了一個信封出來,“這是祝鎔給你的。”
符伊年把信封接過來前後翻看了兩次,信封裡會寫些什麼,其實很好猜。正是因為猜得到,符伊年並不想打開,她把信封還給容院長,“您收著吧,我就不寫信了,您替我告訴他,他若是不在了,我就一個人到老。他要是不想讓我孤獨終老,就全須全尾的回來。”
容院長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符伊年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整個人目瞪口呆,“傻丫頭,你在說什麼呀!不許胡說八道!”容院長將符伊年摟到懷裡,拍拍她的頭,“快呸掉,快!”
符伊年笑了,一眼轉頭朝另外一邊“呸呸呸”了三聲,轉回來看著容院長笑,“您不是黨員嗎?還信這個啊?”
“不衝突。”容院長也有心將剛才的事岔過去,就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這不算封建迷信。我們說人死後是沒有魂魄的,可是我們為什麼要逢年過節掃墓?當我們掃墓的時候,為什麼要燒紙錢倒酒水供祭品?”
“儀式感。”符伊年脫口而出,說完不禁陷入沉思。
容院長讚賞的點頭,她就直到這孩子是個聰慧的,一點就透。
接下來的路程,一老一小誰都沒有再說話,好在很快車子就停下來。
“好了,到家了,”容院長拍拍符伊年的大腿,提醒她,“不要多想了,到家吃了飯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
符伊年點著頭下了車。
祝家住在軍區裡,安全條件自不必說,綠化也很好,道路兩邊是整齊的垂柳,隔幾米就是一個菱形花壇,因為已經入冬,花壇裡光禿禿的,沒有植物。
根據祝軍長的職級,有一座帶小院的二層配樓。即便是春夏時,祝家的院子也沒有像彆人家似的種了滿院子的花——因為沒人照料,隻能自生自滅。
而菜籽則不一樣,隻要灑下去,雨水一滋潤,它自然會發芽生長,適當的時候施些肥,它就能生長的更燦爛。
等到冬季的時侯,隻需要把枯苗拔掉就行了。
因此此時院子裡土地光禿禿,隻有一棵梅樹站在牆角,靜靜開放。
祝鎔不在家,吃飯的隻有祝軍長、容院長和符伊年三個人。之前符伊年沒來的時候,平時隻有祝軍長和容院長夫妻倆吃,若是趕上容院長實驗室忙,可能幾天都不著家,那就隻有祝軍長一個人吃飯。
所以祝家隻有一個從老家接來的負責打掃衛生的老媽媽,飯菜平時都是馬龍從軍區食堂打回來——祝軍長是吃小灶的人,軍區小灶大廚,那不比國宴差。
隻是今天馬龍帶著容院長去接符伊年了,因此飯菜是祝軍長自己從食堂帶回來的。
晚飯過後,剛好是新聞聯播時間。今天的新聞報道了一則消息:□□決定在全國恢複和增設169所普通高等學校,進一步發展高等教育,以逐步適應四個現代化的需要。
祝軍長和容院長聽到這個新聞都覺得是個好事。越多的高校和專業,培養的各方麵人才就越多,而且都是高素質人才,如此國家建設才有人可用,也能增加更多的就業崗位,解決一些回城知青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