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了?”
“有那個意思了,”老導演看向總編劇:“聞姐怎麼說?”
聞長琴還在看監控屏裡的回放,比手勢示意他等等。
副導演在旁邊跟著出主意:“小太子手裡要不要放個茶杯之類的?”
卜願眯著眼看他。
“為了表現一下震驚,哐當砸個杯子……”副導演越說聲音越小,知道自己是出了個餿主意:“當我沒說,您繼續。”
蘇沉匆匆喝了口水,此刻像是耳清目明,前所未有的專注清醒。
他終於明白年前輩之前說的‘寫作文’是什麼意思。
同一個段落,同一個情節,也能有各種細微和情緒上的不同詮釋。
不是演的標準就是好,也不是演的一遍過就是好。
這是一種——所有人同時參與表達的創作!
導演們耳語幾句,聞編劇剛好看完監控,快步走了過來:“服裝師過來,給將軍身上潑點血跡,顯得他剛殺了人才過來。”
“來了!”
“臉上也沾點,”許瑞平側身比劃位置:“來,往這灑,記得從下往上濺,我那馬很高的。”
“馬身上也弄點,來小殿下旁邊讓讓。”
“這血顏色太舊了,要新血,再紅一點!”
蘇沉聽話地側讓幾步,忽然道:“可以拍花落下來嗎?”
卜導轉身道:“我沒聽清楚,什麼?”
“原著裡,有個剛出世不久的皇子就在這一天被殺了,”他問道:“花可以落在我手上嗎?”
“加!後期記得補一筆,花落在他手上轉枯萎然後灰燼飄散!”
“道具師過來補花苞,各部門準備,十分鐘後開拍!”
“A!”
中宮熱鬨非凡,對比之下,太液池萬籟俱寂,仿佛早已踏入寒冬。
廢太子坐在輪椅上,披著的狐裘早已舊的發皺。
他遙遙望著平靜湖麵,靜坐墨白梨花樹下,背影孤寂黯然。
有嫩白花苞驀然落下,打著旋落在他的掌心,一瞬色澤轉如沉墨。
元錦倏然回過神來,看到枯萎花苞時肩膀微微發抖。
“寧則,出事了。”他寒聲道:“推本宮出去。”
婢女困得打盹,睡眼恍惚道:“今日是萬壽大宴,怎麼會……”
遠處有火光四起,驟然間有宮女驚聲喊叫。
“走水了!快來人啊!朝華宮走水了!”
婢女嚇得一激靈,快步上來就要推走他,卻被元錦反手按住手背。
“不對,”元錦撐著身子吃力看向不同方向,聲音裡透出幾分懼意:“還有箭聲。”
是宮變。
有人這就等不及了。
“奴婢帶您出去,”寧則倉皇地快要哭出來:“一定有辦法的,奴婢這就帶您出去。”
她剛匆匆推他幾步,已有馬蹄疾馳而來。
“來不及了。”
元錦十指握緊椅沿,指節用力到微微發白,咬著牙道:“你快走,不用管我。”
“殿下!”
有染血戰馬疾馳而來,鐵鏽般的腥味隨飛塵而來。
姬逢山猛一勒馬,臉上血跡未乾。
“走,”老人快聲道:“陛下令手足相殺,這裡留不得!”
他伸手一撈把廢太子提至馬上,手下利落收走輪椅。
“姬將軍,你要置姬家上下不顧了嗎?”元錦驟然按住他的韁繩,神情脆弱孤高:“洪黨文黨各自混鬥,你原本可以置身事外!”
“像我這樣的廢人,你保不住!”
姬逢山抬手狠抽馬繩,抬手吹出尖銳呼哨。
猶如鷹鳥般的長鳴呼應各宮,四周景色一並急速倒退。
“先皇後薨逝前寄秘書於魚腹,把你托孤給姬家。”
“有什麼話都等我們逃出去再說!”
他大氅一揚,把廢太子藏於袍內,身後手下亦拆好木椅裝入馬後,一路奔馳而過東三門。
“凡擋路者,格殺勿論!”
“是!”
“是!”
“CUT!”
“好得很,下一條!”
劇組一呼百應,即刻幫忙調整軌道移設機位,再次全體忙碌起來。
梁穀雲蘇峻峰快步跑過去,先是連聲道謝許瑞平前輩指點,然後去給兒子擦汗。
“你太棒了!!演的怎麼會這麼好!!”
“剛才你爸看得一愣一愣的,還問我這是咱們孩子嗎!”
蘇沉直到摘下發冠才從戲裡緩過來,發覺自己手心全都是汗。
他演得心臟都在狂跳。
“快喝點水,剛才導演臨時改台詞擔心死我了……”
“你以前背唐詩都沒這麼快,我的天。”
小朋友昂頭噸噸噸喝水,隔著人群看到插兜靠牆的蔣麓。
後者晃了晃可樂,笑著與他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