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2 / 2)

視帝十五歲 青律 13696 字 10個月前

“賺得多,命看命。”

“什麼叫命看命?”

“運氣好的小病小災,磕磕碰碰也就過去了。”

“運氣不好的,一開始就入不了這一行,就是一意孤行真入了行,也有不少喪命的。”

火災,溺水。威亞斷裂,攝影搖臂砸斃。

骨折的不少,燙傷燒傷扭傷摔傷的更多。

所以每個人都會花大錢買好意外保險,但輕易不和外人喊苦。

凡是高薪行業,喊苦都無異是和外人賣弄吹噓,毫無意義。

梁穀雲聽得驚疑不定,又問這一行信教信佛的是不是很多。

但答案是各自參半,什麼都不信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梁阿姨,你沒有必要特意辭職過來陪他。”蔣麓把檔期安排複印件給她,解釋道:“蘇沉還有半個月就殺青了,第四部戲隻用演三個月就可以殺青,算起來可以休息一年半。”

蘇峻峰這兩年已經把連載到最新一部的《重光夜》翻來覆去讀了兩遍,詫異道:“他第四部真的不在了?”

“不在了,”蔣麓揉著鼻梁道:“等到第五部複活戲份了再開始演,到時候壓力更大,要扛的主戲更多。”

如今是零八年三月,蘇沉殺青之後隻用在年末短暫演兩三個月,然後就可以在時都待到零九年年末再進組。

蔣麓這些天在醫院裡聞慣了消毒水的嗆鼻味道,原本覺得三個月太短,現在又覺得三個月太長。

沉沉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在草野般的劇組裡野慣了,日子可以糙,性格可以狂,亂糟糟的也就長大了。

但蘇沉不是。

蘇沉好像天生就適合呆在學校裡,跟著鋼琴一起唱歌,認真上課聽講,舉手回答問題時還會對著老師笑。

你是該回去休息了。

蔣麓看著病房窗口安靜地想。

好好呆在家裡,離危險和混亂都遠一點。

蘇家夫婦最後達成一致,夫婦這段時間都留在劇組直到他殺青回家,之後如果有危險場景也需要導演提前告知,父母一定會到場陪伴,檢查安全情況。

蘇沉還剩七八場戲,但確實大部分重要內容都在北東市的影視城裡拍得差不離了,出院以後還可以額外休息一周再複戲。

說是要養病,其實也沒有什麼實際的事要做。

吃吃飯,睡睡覺,再不就是看看雜誌看看電影。

好處是爸爸媽媽都過來了,寸步不離的陪著,回酒店了以後甚至還親手做飯給他吃。

蘇沉不太習慣被當成嬰兒一般過分照顧,燒退了以後確認沒什麼後遺症,又試圖看看劇本準備回去演戲。

……然後被所有人勸著再好好休息一下。

連副導演來了都表示不用看了不用努力了,多睡會啊彆急著下樓。

蘇沉愣是被養回了嬰兒肥,哭笑不得地一碗一碗喝湯啃骨頭。

他閒的發慌,托隋姐幫忙買了書法帖和白描畫卷,在桌前凝神一筆一筆地跟著描畫。

家人要是看得擔心,就去床上支個小桌子繼續畫,一刻也不閒著。

這也是原著裡元錦的一部分。

拍古裝戲常有擬旨寫信的鏡頭,元錦常臨魏碑,字跡古拙正樸,看似循規蹈矩,又能在筆鋒處透出放縱不羈的一麵,與角色看似隱忍的性格十分貼合。

拍第一部的時候,他準備不足,也沒有毛筆書法的底子,一般都是靠筆替。

每次拍到要寫字的鏡頭,他拿著毛筆做出對應的姿勢來,但鏡頭一切,隻拍筆替演員的毛筆末端字跡形態,前後一剪就像是他親身在寫這些字。

蘇沉當時讓在一邊,看筆替演員幫自己寫完古文,不免還是覺得羞恥。

他看著性格溫軟,其實最要強好勝,不會隨便讓彆人頂替自己。

後來沒等任何人吩咐建議,他就自己去找了魏碑,從《高貞碑》臨到《雲峰山刻石》,至此風雨不動地開始臨摹學習,一點點打磨其間的古意。

神奇的是,平日回學校裡寫字,他又能換回自己常用的清秀字跡,兩者互相並不乾擾。

養病的日子枯燥無聊,電影動畫看多了也全都那樣,蘇沉從書法裡感受不到太多樂趣,轉而興致勃勃地花更多時間去描畫花鳥。

恰好這個時候,卜老爺子又來探視,看到他跟花貓一樣臉上都沾著墨。

“您來了,”蘇沉聽見腳步聲就猜到是卜爺爺,笑道:“看這個!”

卜老爺子以為他在補學校的作業,湊近一看發現是白描花鳥,戴了隨身的老花鏡仔細看。

蘇沉發覺爺爺像是變瘦了些,很掛念地問了句好,待對方表示無事才繼續解釋自己在畫什麼。

“這次在畫林良的梅花,旁邊是臨摹李苦禪的鷹。”他這會兒才感覺到鼻尖上也蹭到了墨,匆匆拿手背擦了一下:“您看著意象還行嗎?”

老爺子有點納悶:“你不休息嗎?”

彆的小孩這時候都在睡覺打遊戲吧??

“休息啊。”蘇沉還在揉鼻尖的墨點,把畫展開道:“第五部不是要拍《出藍墨鳥圖》,我親手親筆的畫了,還省得你們找畫替。”

卜願本來在聚精會神地看畫,聽見他提到這裡,眼神變得擔憂起來。

他真的開始擔心這孩子了。

太愛一份工作未必是一件好事。

人們常說生活有時候必須和工作分開,情感最好也和工作完全分開。

如果這三者全都混淆到一起,一旦一個崩垮,那其他兩者也會共沉淪。

老人開口想勸句什麼,但過了很久都沒說出來。

這孩子勤奮好學是好事,這時候說出口了反而是挫敗他的興趣。

何況平衡工作生活和情感……許多成年人都根本做不到,為什麼要這麼早就為難小孩呢?

“我這次過來,是跟你說排期的事。”卜願收回目光,平和道:“你這個月底殺青之後,年底十一月十二月拍兩個戲就休息,剛好準備過年和初三考試,考上高中了再回來演戲。”

蘇沉本來還拿著毛筆笑意盈盈,聽見自己直到明年年末都隻有兩個月的戲拍了,神色略有些惶然。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安排。

但是……但是聽起來,好像還是和自己被單獨流放了一樣。

怎麼會這樣?

“怎麼聽到要放假還不高興了,”老爺子安慰道:“你麓哥巴不得回時都到處野,你不上班還能拿工資,多好的事。”

蘇沉長長啊了一聲,意識到更糟的事情。

“麓哥他第四部要演一整部?”

“嗯,對。”卜願回憶道:“他要從今年九月進組,一直演到明年三月末。”

那也就是說,我不光要在時都呆接近兩年,在學校還見不到麓哥……

蘇沉委委屈屈應了一聲,還有點不死心。

“那我能來劇組旁觀學習嗎。”

老爺子伸手揉他的頭發。

“咋就一天到晚淨想著學學學。”

“我天天跟你說,你這年紀就是要陽光開朗點,回頭有空去我時都的小院子裡,我給你看我養的好幾籠小畫眉。”

“哎,好!”

這事一定下來,一切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鍵。

蘇沉三月拍完第三部殺青,回家去陪弟弟外婆,過了幾個月又去劇組短暫報道,匆匆演完自己被刺殺的那場戲,第四部緊接著元錦這個角色就殺青了。

接下來,他要一個人在時都獨處接近一年。

像是猝不及防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從劇組裡被扔了出去。

第四部殺青的那一天,酒店裡還住的滿滿當當,場務群演都忙碌不休,外頭還有蹲點拍攝的記者。

連蔣麓都是臨時翹了要演的戲,中途出來送他離開劇組,還隻能送到劇組門口。

蘇沉上車時回頭看了又看,像是一個做了三年夢的人,在無數夢幻狂歡裡突然被按下暫停鍵,要重拾普通初中生的生活,過每天上學放學的日子。

接下來的一整年裡,不用背台詞,不用接受各種複雜戲份的考驗,也不會見到任何導演演員以及麓哥。

他暫時離開劇組,短暫失去這份工作。

“不想走?”蔣麓拎著他的行李箱打趣道:“要不換我走,我回去泡網吧裡通宵上分,你在這替我演。”

蘇沉還在看影視基地遠處宮殿的屋脊,又看向穿著戲服出來送他的蔣麓,揉了揉臉道:“會不會太快了?”

怎麼就演了兩個月就結束了?

第四部就跟他完全沒有關係了??

“咱們再碰麵也得是明年夏天跑宣傳通告的時候了。”

蔣麓笑得吊兒郎當:“好好準備中考,搞不好還會遇到找你要簽名的監考。”

“說再見吧,明年再見了。”

蘇沉看向他,猶有不舍。

“我都懷疑我的戲份是不是被砍了。”他罕見地抱怨起來:“自從肺炎之後,導演他們對我好小心啊。”

“我懷疑你在拖延時間,還是不肯去飛機場。”蔣麓大大方方張開雙臂抱了他一下,半開玩笑道:“不習慣也得習慣,不然以後《重光夜》完結了,你豈不是要傷心成小傻子。”

蘇沉嘁了一聲,彆彆扭扭回抱一下。

那你就是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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