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他腿疾都好了?!
他怎麼死而複生之後,像是脫胎換骨般,能單手拎起這樣厚重的長劍,行走也與常人無疑?!
方才目睹帝王重臨時,膽小的太監都當場昏過去了一個。
哪想到真如仙人托生一般,那十來歲的年輕帝王不僅重還世間,還如此身強體健,看不出半點病弱多年的痕跡。
竟能如此!竟會如此!
眾人驚慌恐懼之際,元錦已走到文尋敬麵前,單手把冰冷的劍刃擱在他的脖頸旁。
像是隨手放下一盞茶,落下一枚雲子般輕巧。
“文首輔苦心算計,弑君逆反,沒想過會有今日吧。”
老人淡笑抬頭:“你殺了我便是。”
“殺了你?”
少年跟著笑了一聲。
下一秒,不及所有人反應過來,他竟一手掐住文尋敬的喉嚨,直接把人摜在地上!
白皙修長的手一寸寸收緊,直接逼得人呼吸不能。
文尋敬眼珠一突,腮幫子裡已經存不住氣,不受控製地蹬腿掙紮出來。
再儒雅從容的老臣,此刻在眾目睽睽下醜態畢露,竭力想要掰開那一隻手。
他壓製過三朝帝王,書畫流芳百世,被無數舉子敬仰推尊。
可這一刻他變回絕望又醜陋的老人。
不住地蹬著腿,劇烈喘氣著,發出老物瀕死前支離破碎的尖銳呼吸聲。
那年輕人怎會給他一劍穿心的痛快死法。
一隻手間或鬆開,間或收緊,把他摜在地上,匍匐著痛呼著,呼吸一寸一寸枯竭,絕望都在不住放大。
文尋敬青筋暴起,兩眼已是血紅,被掐到隻能發出尖銳氣音。
“你……殺了我,”他終於開始哀求:“殺了我,殺了我!!”
他變得扭曲而渺小,像隻被按住的蟲。
“求求你,求求你!!”
所有記憶都在破碎。
此刻金鑾殿裡寂靜無聲,人們甚至藏住了自己的呼吸聲。
最角落裡捂住口鼻的小官,都能親眼聽見看見那個重返於世的帝王,如撚死一隻螞蟻般輕描淡寫的複仇。
元錦驟然鬆開了手。
文尋敬猛抽一口氣,所有偽裝都破碎地一乾二淨,在苟活的片刻劇烈喘息,生理性的淚水不住地往下流。
他不想死,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痛苦悔意被放大到頂點的那一刻,長劍猛刺而下,血濺滿地!
猶如血雨乍崩,瀑布噴湧,猩紅的滾燙的無儘的血瘋狂飛濺,淋得人半身金玉半身黑!
蘇沉在一秒裡瞳眸收縮,被熱感激得脫了戲。
太真了。血是熱的。
血落在他的脖頸上,他的胳膊上,他的手裡。
泥濘地摻進握劍的指縫裡,腥味在鼻間漫開,真實到讓人恐懼。
不,不……
“卡!”
顏電吹了聲哨:“拍得很好,過了!”
導演一發話,旁人才跟著猛衝過來,檢查嚴思老爺子的身體狀態。
剛才掐的太真了,特彆是老人竭力蹬腿掙紮的時候,有人都繃不住了生怕真的出事。
嚴思被扶著坐起來,壓根沒什麼感覺。
“演的,彆怕。”
“真沒被掐著?!”他女兒也在現場,看得眼淚都快壓不住了:“爸,我剛才真的要嚇死了,你,你這演的——”
“所以是演的。”嚴老爺子擦了把臉上的血,哭笑不得道:“基本功而已,你怕什麼。”
蘇沉確實沒有下力氣。
他的手同樣弓到青筋突出,但指緣和喉嚨其實一直保持著距離,大部分是表演對象太配合了以假亂真。
但他還跪坐在血泊裡,靈魂抽離般一時間緩不過來。
血是燙的。
剛才濺在他的臉上,真實到完全沒法說服自己……
蔣麓皺著眉正要攙扶,蘇沉伸手擋了一下。
“導演,”他看向場外:“這場戲能過嗎?”
“能過。”嚴思已被扶起來,頷首道:“你演得很好。”
“可是——可是我剛才怕了。”蘇沉驟然提高聲音:“我剛才有幾秒中直接脫戲了,我驚慌的樣子被拍到了。”
不行……剛才那一層情緒混進去了,不該這樣!
拍砸了,拍毀了,他必須重新再來一次。
老人的話隨之響起。
“這才是我要他們加熱血包的原因。”
嚴思凝視著他的眼睛,不疾不徐道:“我確認過。”
“你以前拍任何殺人的戲份,都沒有演出過這一層怕。”
“隻有今天這個時候,你的怕才是最必要,也最真實的。”
“所有人都在怕你,而你在怕被一劍穿喉的我。”
“你演到這一層,你和我的角色才算活。”
蘇沉被當頭棒喝,怔怔道:“您……”
“我殺青了,給你最後來一點體驗派。”
嚴思笑著拍了下他的肩。
蘇沉還在震驚裡,良久反應過來。
這是他上過的最精彩的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