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2 / 2)

視帝十五歲 青律 22995 字 10個月前

“誰說是這個意思,”蘇沉展開風箏的流暢長尾,正經道:“每隻風箏都是一個我派過來的吉祥物,送滿九個,概不補貨。”

蔣麓看得認真,伸手薅了一下墨鏡小馬的紅卷毛。

“像是定做的?”

“當然。我找畫師畫的圖,然後再去鋪子裡訂做出來。”

“麓哥,你這麼一說,我忽然也覺得……有時候在演戲的時候,我也很像風箏。”

不同的情節是不同的場景,高低起伏不同,或開闊或逼狹。

人物們的情感就是風,有時候會驟然抬升,有時候壓著自己往更深處下陷。

很多次,在具體拍攝之前,沒有人知道風箏最終要飛去哪裡。

蔣麓聽著蘇沉講這些,暗想他做了對的人生選擇。

他會握住風箏的線,去做最好的導演。

蘇沉低頭看著這份禮物,一時間覺得慶幸。

“也幸虧是我送給你,這些都能留下來,不會被燒掉。”

蔣麓記起舅舅的囑托,神色重回凝重,點了點頭。

“回頭,如果全劇終了,你要燒的東西多嗎。”

“多,都不知道該用火焰噴槍還是弄幾個桶拉到郊外燒。”

蘇沉一提到這件事,就覺得悻悻不樂。

“我那時候十一歲還是太小了,不然絕對不會答應他……”

卜導演當初跟他定下這些約定時,劇組第一部都還沒有拍完。

現在一過六年,單是曆代劇本的所有版本疊在一起都可以堆到天花板,更不用說他自己寫的表演筆記,以及滿屋子的紀念品。

蘇沉小時候和導演定下約定時,腦海裡大概有個畫麵,類似他拿著一個盆子,裡麵裝滿了劇本一類的紙製品,然後他點燃火柴看那些紙頁燒灼起來,默默難過一陣子……然後結束。

蔣麓見過許多次蘇沉的收藏室,此刻真的思考這件事,覺得有些難度。

“我舅舅估計沒想到,東西會有這麼多。”

“嚴格來說……真要全部燒乾淨,可能要花費一整天的時間,還要考慮場地和燃料,以及……”

“打住!”

蘇沉像是被踩到尾巴,伸手表示終止話題,不肯再聊下去。

至少還有三年,他才不要想以後那麼難過的事情。

第六部結束之際,演員們一致要求放長假休息。

不僅是演員,聞長琴快寫吐了,也強烈要求至少給半年時間休整。

公司方也顧慮著不同成員的檔期,最後再三商議,把第七部的檔期調整到2011年的春節之後。

從九月休息到二月底,確實半年有餘。

在整個假期時間裡,所有人都可以徹底緩緩,把透支的精氣神補回來。

很快,在暑期檔來臨之際,人們滿懷希望地坐在電視機前,等待這部劇的盛大回歸。

劇粉被巨大懸念拖了整整一年,新書偏偏還和新劇綁定同步發售,搞得人欲罷不能。

早在第六部陣容公布的時候,眼尖的一批就把新導演的背景和作品都搜索了一圈,嚴密到媲美HR做背景調查。

更多人則表示隻要演員和後期是原班人馬,導演是誰無所謂,自己看電視劇從來不關注導演。

在廣告商的狂轟濫炸裡,第六部如期而至,開啟了暑期檔的放映過程。

第五部分數高達9.1,而第六部一開分就是9.2,很多人是看了第一集就興衝衝過來評分,合力想要把這部劇推到更高的地步。

然後,這個分數開始隨著後續劇集的播出不斷下降。

9.0,8.7,甚至掉到了8.1。

有劇粉急了,說是對家買的水軍過來抹黑作品,沒看過都亂評價。

可評分人數遠遠少於去年,有些大爺大媽隻是把這部劇開著當背景音,聽個響,連故事是什麼都沒有往常那麼關心了。

人們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

這部劇,不如去年,甚至不如過去任何一部。

直到全劇播完,評分的下跌才終於停下,在‘7.9’這個同行會眼紅羨慕,自己人卻會搖頭歎息的地方停下。

肖蘋果☆☆☆☆★:先說一句水軍死全家。我是從第一部一路看過來的,這部劇主演特效都沒問題,導演的拍攝節奏有病吧,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的,如果你說這部劇可能是正劇或者爽文,那導演作為講述者,把人想看的地方一口氣全跳了,不想看的地方大寫特寫,這誰還看得下去啊?蘇沉演得再好我都覺得糟蹋演員了,真的,真粉絲就覺得兩個字——難受。

爪爪今年要上岸☆☆★★★:三顆星,一顆給沉沉,一顆給我麓,最後一顆給場景和服化道,不能再多了。其實這麼多年,從我讀小學一直看到現在讀高中,看重光夜已經是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了。

以前全家人都看得懂,看得入迷,大家一直都有聊不完的共同話題,很開心。可是今年這一部,家裡大部分人都是看了幾集說沒意思就走了。我一直想堅持看完,但是很多地方故作高深,懸念非要一個勁吊人胃口,說不出的晦澀,唉,可能真的就這樣了。

百合花開不開☆★★★★:想了很久,還是多打一顆星,我不想看這部劇分數這麼低,看得我難過。可能國產劇裡,很多能上七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也有好多人說大家對這部劇要求太高了,是捧殺。

可是我覺得……我看了原著,第六部真的非常精彩,全程看得我忍不住啃手,一整夜沒睡就這麼看完了,作者功力有增無減,沒毛病。

一模一樣的劇情交給這個導演拍,你說他哪怕就用原著的節奏講呢?他到底在拍什麼啊??

觀眾評價一路低迷,導致廣告數據也比往年要差很多。

投資方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薑玄也不得不在董事會議上公開道歉,為做出聘用邵海沿這個導演的決定道歉。

哪怕在此之前,他除了邵海沿根本沒得選。

一部劇在開頭幾年高歌猛進,很容易陷入所有領域的關注圈。

不僅僅是娛樂新聞拿‘重光夜疑似一蹶不振收視率狂跌’之類的話題當噱頭,財經投資類的周刊也在紛紛做出分析和預測,為此動搖了明煌娛樂的股價。

[長尾期影視項目不可盲目跟注/以重光夜的狂跌口碑舉例]

[影視投資疑將結束蜜月火熱期/資方或考慮腰斬投資份額]

……

如此等等,不勝枚舉。

網上討論不斷,但大多都與劇情無關,而是針對這部劇口碑收視雙下滑的悲觀局麵。

有人批評說主演們沒演好,有人控訴編劇是不是換人了,怎麼寫得這麼繞,看了兩遍都沒看懂。

如今已經過了七年,在第六部播出之際,國內已經有大量仙俠劇和古裝劇與之競爭。

連明煌娛樂內部的高層也在分開下注,把目光移向懸疑劇和青春校園劇,不再對《重光夜》滿懷希望。

長尾期的投資項目,怎麼可能一直在巔峰狀態?疲軟是遲早的事。

很多工作人員不敢看微博,也不敢聽其他劇粉如何罵他們。

雖然都是接鍋的打工人,可他們其實真心愛這部劇。書粉劇粉失望憤怒的時候,他們隻會更加難受。

在這個時間點裡,蘇沉反而能保持冷靜,如同一隻蟄伏的蟬。

他在等很多事。

那天在逃生通道裡情緒崩潰之後,蔣麓一句話點醒了他。

在卜願離開以後,他必須把這部劇的起伏都當作常態。

麓哥說得……的確切中他的要害。

很長時間裡,蘇沉把這部劇當作自身榮耀般的存在。

越是有與榮焉,越無法允許旁人去隨意擺弄玷汙,更無法容忍邵海沿這種敗類的插手。

他把它看得神聖又純粹,所以會為它痛苦,為它絕望,在幻想破碎的時候跌入深重的絕望裡。

現在,這樣的深愛沒有變質,而是埋入更深的心底。

《重光夜》注定是他這十年人生裡不可磨滅的組成部分。

他做好準備,共巔峰,也共低穀。

無論是讚揚還是罵名,他都會安靜地陪它一直走下去,不會再說出那些孩子氣的話。

這樣深邃寧靜的意識在如同植物的根脈般向下紮根,給予著蘇沉更多的支撐和信念。

他可以繼續等,一直等。

2011年過得很快,第七部的導演是杜殷,一位老到的商業片導演。

從2011年2月,到2011年8月,整部劇拍得有條不紊。

第七部裡,姬齡淡出人們的視線,在重傷後無法行動,如宿命輪回般坐上了輪椅。

他被秘密送去安全的地方療傷治病,不再有大量情節。

元錦失去異能,睡夢時再也無法看見任何實時發生的事件,也無法以輕盈的魂魄飛向廣闊世外,因渡命療毒的緣故,重新變回了凡人。

可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

他不甘於此,要找出重光夜最深處的秘密。

他記得雪域裡那一扇門的位置,更要親自用自己的手,再度打開那扇在夢境裡能通往異界的門。

這樣的事放在古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在這本書的世界觀裡,奇異無處不在。

有一係列的新人物陸續出場,在頂替姬齡位置的同時,不斷輔佐著元錦去找到能帶他再次飛行的那個人。

其中就包括,被封凍在千丈冰湖之下的飛鳥使——華晟。

他們最終設法融開這被詛咒的冰湖,將數百年前被放逐的華晟救回人世間。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個人引渡飛鳥,帶元錦重回雪山之巔。

第七部的結尾,元錦伸手打開了那一扇血珀門的同時,坐在輪椅上的姬齡再度出現在畫麵裡。

開門之際,重光降臨。

而這一次被天幸籠罩的,卻是病容蒼白的姬齡。

蘇沉第一次一個人在劇組裡呆了整整半年。

他在漫長假期裡,獨自在高中過完了完整的一個學期,認識了很多朋友。

然後又在劇組裡演完全程,期間很難見到蔣麓一麵。

這一年裡,他離十七歲越來越近,離蔣麓越來越遠。

大概是大學生活太精彩了,精彩到這個混蛋連短信都很少回複。

他們的交集少到幾乎沒有,讓年少時的倏然情動變得模糊而不真實。

有時候蘇沉獨自在基地裡看著一成不變的天空輪廓,再想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會回想過去的很多事。

他們都很克製,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哪怕是蔣麓心情好到極點,也僅僅索取過一個禮節性的臉頰吻,那好像並不代表什麼。

溫知榮在上部戲裡徹底殺青,溫知幸在這部戲裡承擔一部分瘋人預言的戲碼,但來劇組的時間還是很少。

林久光同時接了好幾部戲,隻在檔期裡出現。

他一個人守著整個基地,落寞但安靜。

周金鈴有時候會特意帶他回時都轉轉,去幼兒園裡看看弟弟,或者邀請他們用VIP套票去迪士尼樂園玩。

她怕小孩一個人悶太久出心理問題,不敢再有任何多的要求。

但再回到拍攝基地時,那裡仍舊安靜簡單,不會再有熟悉的身影早起晨練。

蘇沉習慣了一個人吃飯睡覺,也漸漸不再給蔣麓發任何消息。

從春節結束後的二月,到臨近殺青的八月,時間變得平緩無色,連拍戲都像是日常上班。

再準備那隻蔣麓殺青時祝賀用的風箏時,他一個人抱著風箏在陽台站了很久。

他選了一隻鳳尾蝶風箏,仍是固執地要了金紅配色。

也許感情就是會被時間慢慢拖到變淡。

像積雪被太陽融化,像糖塊落進河流裡。

少年抱著風箏,低頭把臉埋了進去,像是在抱著一把傘。

麓哥,大學生活一定很快樂吧。

你真的不會想我一會兒嗎。

哪怕就一小會兒。

大概是在夜色裡站了太久的緣故,再抬腿要回去,蘇沉搖晃了一下,機緣巧合看見遠方亮著的燈。

他愣了一下,心想這個點沒有戲要拍。

不對,那個方向和高度,根本不是布景地。

那是——博物館一樣的倉庫?

蘇沉被這個認知弄得有些後背發涼,匆匆披上外套去酒店一樓照下整個基地的布局圖,再回房間時,那個方向仍然亮著燈。

現在是淩晨兩點半,按以前好幾年的記憶,那裡都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間有人。

值守的門衛都在一樓內廳裡休息,怎麼可能樓上會有燈?

難道是——小偷?內賊?還是什麼見不了光的事情?

他心裡湧現許多駭然的想法,依照著地圖再次確認位置,也在夜色裡看清那就是倉庫的建築輪廓,不會是其他的地方在亮著燈。

那一層很少有人去,而且去也不可能忘記關燈——倉庫有嚴格的規章製度,不會允許這樣的疏忽。

六層樓高的倉庫,大概是第五或者第六層亮著燈。

蘇沉不敢再等,直接打電話叫來了五個保安。

他沒那麼傻,不會像探險裡主角那樣一個人拿著手電筒就過去。

以主演的身份,他在基地裡還是能使喚一些人,做必要的保護工作。

保安們來的時候都很緊張,生怕是蘇沉出了什麼事。

“你們以前巡邏的時候,見過倉庫夜裡亮燈過嗎?”

大夥兒想了想,都說沒印象,平時不會仔細看。

蘇沉一想,自己也是這樣,這段時間都沒有觀察過,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倉庫裡做了什麼,呆了多久。

那裡安放著無數布景用的道具,譬如服裝師親手一絲一線縫出來的戲袍,每一樣都是這部劇靈魂的一部分。

他心裡一沉,吩咐他們陪自己過去探看。

“要不我們去吧,您在房間裡等消息就行。”

“不,帶好電棍,我也要去。”

蔣麓不在,他不敢輕率錯過任何事。

哪怕這就是個烏龍,其實就是誰忘了關燈這樣的小事。

一行人在夜色裡坐車前去,很快抵達倉庫樓下。

一樓的老保安在呼呼大睡,被敲窗戶時嚇了一跳,聽完前因後果,說這裡晚上從來沒有人出入,而且他們也看見了,門禁都好好地鎖著,沒有什麼破壞痕跡。

蘇沉皺著眉頭,吩咐他們陪自己坐電梯上去。

他要親眼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保安領著蘇沉穿過一樓的縫紉間和陳設間,一齊進了電梯。

“誒,奇怪,五六樓的電梯按鈕都是壞的,上不去。”

“你們以前檢查過嗎?”

“沒有啊,這種地方一般我們保安不會來,但是道具組之類的會經常出入,也會登記名冊。”

“我們走安全通道。”

電梯在四樓停下,他們轉入安全通道,繼續向上。

可第五層被緊緊鎖著,隔過縫隙,還能看見光亮漏進來。

仔細一聽,好像還有很多人在交談,有腳步聲走來走去。

這個時間,這個地方,到底能出現什麼?

蘇沉冷著臉沒說話,保安們都自覺失職,用力敲門。

“誰在裡麵?”

“開門!我們是保安!”

“彆廢話了。”蘇沉果斷道:“直接踹門,踹爛了我負責。”

保安們不敢耽誤,後退幾步就要靠蠻力猛撞。

一哥們剛衝上去,厚重鐵門吱呀一聲打開,差點讓他摔進門裡麵。

蔣麓叼著咖啡糖,把這倒黴保安扶了起來,安慰性質地拍了拍灰。

“辛苦了,沒事,是我。”

蘇沉愣在原地,反應更快。

“你彆告訴我,你這一年都住在這。”

“被你猜到了。”蔣麓淡淡道:“事實上,我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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