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要被劫走了!你至少象征性攔一下!
小助理在傻乎乎地笑著揮手。
沉哥——你們慢慢玩啊——玩得開心!
蔣麓牽著蘇沉走過整個走廊,手握得很緊,但不會用力到讓人覺得疼痛。
隻是這個力度,比從前要篤定明確太多。
蘇沉愣愣被他牽著,都忘記要在人多的地方甩開。
“你……想乾嘛?”
“帶你去看那個馬老爺。”
“不,”蘇沉抬起被牽著的左手:“這個。”
此刻電梯門口有人陸續路過,但都是客氣地打個招呼,繼續各忙各的。
蔣麓心情大好,望著他時眼睛沉定有神。
“我和你是兩小無猜,從小一起長大。”
“我樂意牽著你,彆人管得著嗎?”
蘇沉發現這人真是橫起來了,哭笑不得:“也太囂張了。”
“哥哥牽著弟弟,那是疼愛。”蔣麓按下電梯,至始至終都沒有鬆過手:“不習慣沒事,我多牽幾次就習慣了。”
“……”
兩人真就這麼招搖地出去了。
穿過酒店,路過基地,一直往更深處走,期間陸續遇到很多人,每個人都在跟他們打招呼。
蘇沉像是在黑暗裡躲了很久,突然得見天光,還存著幾分怯意。
可劇組的人都當他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孩,被哥哥牽著也沒什麼。
也有人開玩笑:“喲,感情這麼好啊?”
蔣麓笑眯眯道:“生悶氣了,在哄呢。”
蘇沉:……??
你不要什麼都往外說!!
他們終於穿過宮城和廊橋,走過古鎮和戰場,來到基地以北的養馬場。
這裡是新開辟的區域,有大片牧草旺盛的嶺上草原。
附近有農戶會偷偷放雞鴨牛羊過來吃草,但數量甚少,根本禍害不到這樣廣袤又漂亮的草野。
劇組一直養著幾十匹馬,有戲的時候用於儀仗隊或戰爭場麵,沒戲的時候會精細照顧著,舍不得讓它們馱運貨物,或者乾類似的粗苯工作。
草野純供它們奔跑散步,平時馬群都隻吃配比科學的草糧,裡麵混一些大麥青稞和蛋白質粉。
蔣麓和蘇沉的兩隻狗就放養在草野和片場之間,看到兩個主人前來,樂得尾巴快要搖上天。
這兩隻細犬是當年從蒙區草原裡抱來的小狗,如今長得威風凜凜,在鏡頭裡非常上鏡。
它們被劇組幾百隻手輪流摸過,能一眼分得清誰是劇組的老人,誰是暫時進來的外人,身姿機警又迅捷。
“我以前閒著沒事,會過來喂這裡的馬吃玉米。”蘇沉對這地方算熟,伸手一個個摸駿馬的額頭,跟它們打招呼。
“馬老爺不住大通鋪,還得往裡走,有專門給它建的單獨馬房。”
“它住單間?就是你準備拍的龍馬麼?”蘇沉聽得好奇:“得有多麼寶貝,自己占一個總統套房呢?”
蔣麓笑著不解釋,把他帶進新馬廄裡。
少年不經意地一抬頭,腳步停在門口。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匹奶油金的賽級駿馬。
世俗意義的金馬,大多都是黃色偏白。
可眼前這一匹異域血統的馬,哪怕在日頭斜照的情況下,渾身也如閃光的緞子。
背長胸窄,體態輕盈,搖頭擺尾時四肢泛著淺蜂蜜色的光。
它全身像是香檳色與奶油色的混合,更像歐洲古典油畫裡的天賜之物。
“這是……”
“阿哈爾捷金馬,是土庫曼斯坦的獨有品種,被當作國寶贈予過。”
蔣麓雙臂交叉,略有聯想。
“也得虧是土庫曼斯坦商業化後的血統,我要是在這栓個大熊貓,明天就得去局子裡蹲號,五年以下十年以上。”
蘇沉抬頭看看馬廄專用的空調,又看一眼還沒吃完的食槽,心下了然。
劇組的馬一直養得很好,沒事經常有人去喂個蘋果。
而這匹馬的食槽裡有切好的雞蛋。
蔣麓掏出一管藍莓薄荷糖,給蘇沉剝了一顆,轉手喂了馬老爺一顆。
後者居然很喜歡這種人類才享用的零食,嚼糖塊嚼得打了個響鼻。
“回頭我們會請特效師給它多個部位貼上綠十字,方便後期電腦加上額外的效果。”
美術師們本來已經按著現代馬的通俗樣貌設計了一套龍馬的方案,在看到這匹精靈般的存在時直接廢案,重新畫了新的效果。
要讓它變成仙靈一般的存在,需要更飄逸的龍尾,以及頸側的雙翼。
書中龍馬形象參考了古代典籍裡的記述,同時也刻意與麒麟獸做出區彆,加上更多有記憶性的美術創意。
最終的效果,要讓它既保留如今神秘曼妙的毛色,又增添質感逼真的額外造型,達成翻倍的驚豔效果。
隔著木門,金馬試圖拱一拱他們的手,蘇沉往後退了一步。
蔣麓慫恿道:“摸摸看。”
“不。”
蘇沉現在完全明白為什麼其他人會隔著欄杆遠遠地看了。
麵對過於罕見的生物,敬畏會油然而生,讓人不敢貿然靠近。
蔣麓揉了揉馬腦袋,喚蘇沉過來。
“試試看。”
蘇沉先是靠近他,然後躲在蔣麓背後,伸手碰了碰這匹現實裡閃閃發光的馬。
它的皮毛質地偏硬,但又因為長期打理保養的緣故,整體摩擦力小,如同曆史悠久的錦緞。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想好。”
“圍獵的戲份,是早拍還是晚拍。”
蔣麓拿過掃帚,把旁側為數不多的灰塵草沫掃掉。
劇情裡,姬齡在夢境裡見到那異獸的蹤跡。
他失去行走的能力,卻荒謬的被預示年少時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上神駒。
而元錦不假思索地選擇帶上他,如從前離宮逃亡時那樣,用木椅推著他去尋找龍馬的存在。
重光夜沒有治愈他的腿疾,但不斷在一個又一個夢境裡給出索引,讓範圍被不斷縮小,直至鎖定那一匹馬的位置。
有老練的馴馬師試圖領著三五同伴把它帶回來,但差點摔斷脖子,從此聞馬色變。
姬齡卻仿佛聽到最深處的召喚,決定再度上馬,親身參與這場圍獵,將它徹底馴服。
他憑借臂力掌控從前的戰馬,在數十匹馬的奔騰驅趕裡一躍而起,親身騎在龍馬之上。
龍馬激烈掙紮嘶鳴,奔馳出包圍圈數裡後方才停下。
而在這一刻,姬齡的雙腿也恢複如常。
再出現在眾人麵前時,他已經能自己翻身下馬,將韁繩緊握手中。
畫麵的俯拍視角,大概率會用實景結合後期,把周邊環境的城市修改成山巒長河。
但馴馬的過程,由於鏡頭調度複雜,動物操控性有限,容易出事。
從前幾年裡,因驚馬墜地死亡的特技演員都有數十個,更不提群馬奔騰時要同時保障大量演員的人身安全,拍攝難度直線上升。
“按製作需求,越早越好,”蘇沉想到什麼,看向蔣麓:“你是怕……你自己出意外。”
蔣麓現在既是演員又是導演,如果他不慎出事,會耽誤整個組的進度。
“已經有十幾家保險公司跟我推薦業務了。”蔣麓歎氣:“我不打算用替身,這麼頻繁的切正背麵,畫麵主體用替身效果會很差……但你要用。”
蘇沉眉毛跳了一下。
“你再說一遍?”
“你要用。”
蘇沉覺得好笑,甚至不想跟這個人生氣。
他跟馬老爺揮揮手,轉身出門。
蔣麓同他一起出去,語氣平淡。
“導演這麼定,你沒法拒絕。”
“那我罷演。”
蘇沉一回頭,想起來罷演反而遂了他的意。
“這事就這麼定了,彆逞強。”蔣麓用罕有的嚴肅口吻壓下了他的話頭:“這次交給我來定。”
男人流露威嚴一麵的時候,皺眉的樣子很像軍人。
蘇沉不再爭執,低頭小聲道:“壞哥哥。”
他聲音很輕,又散著少年氣,聽得蔣麓心裡一跳。
兩人再一對視,蘇沉把頭彆開。
蔣麓逗他:“再說一次?”
蘇沉這才嗅到些話語之外的意思,耳朵尖有點紅。
“……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