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他留到最後,哪怕被蘇沉恨一輩子,說什麼都會逼著他把那八箱全部點燃,逼著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焚燒殆儘,斬斷最後一段退路。
蘇沉,你這樣聰明,你怎麼會被過去絆住,你怎麼可以被記憶囚禁?!
你是活在現在的人,你要看看現在!!
“你打電話找我,恐怕就是要找一個能救他出來的辦法。”
陳沉流露出與嚴思一樣的愧疚。
“對不起……我幫不到你更多了。”
能診斷出這一段病情的原貌,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現在那兩箱被失手焚燒的記憶無法再找回,也沒有人能通靈到找卜願詢問解決辦法。
一切都被限製在死路裡,哪怕她再聰明,也找不到解開死局的線索。
電話另一頭,反而傳來極為冷靜的回應。
“不用。”
陳沉愣了下,聽出不可思議的話外音。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救他出來的辦法。”
蘇沉睡醒時,是在淩晨三點半的深夜。
他感覺到夜風吹拂在臉上,還能聞到淺淡的煙味。
他最近常常昏睡,對很多事都提不起興趣。
出門頻率少了很多,除了拍戲之外的工作幾乎都推掉了。
顛倒的作息讓他常常在深夜裡醒來,然後怔怔出神,像是不知道自己此刻處在哪裡。
但是此刻,蔣麓坐在飄窗旁,剛剛點燃一根煙。
“……麓哥?”
蘇沉披上外套,與他一起坐在飄窗前。
深夜裡,繁星閃爍,夜風冰涼。
他們很少這樣在深夜裡清醒相對。
此刻作息顛倒,像是世界也翻轉過來,露出罕有人見的另一麵。
蔣麓沒有說話,抬起手輕輕碰觸他的額頭。
食指如同要銘刻下全部,從眉毛到嘴唇,從臉頰到下頜。
早在尋找陳沉之前,他
就去找過聞長琴,求她寫續集寫番外,求她讓他再拍一次《重光夜》,給蘇沉一個離開那裡的機會。
可聞長琴已經太老了。
她已經疲憊到寫不動後續,也不想再回到那片世界。
“不可能再拍的,蔣麓。”
“拍出來也是假的,你明白嗎?”
蔣麓找過許多人。他第一次把自己的人脈從上到下全部梳理一遍,還試圖找有關那兩箱物件的照片和監控錄像。
像是要從水影裡掬起月亮,他隻想救回自己的愛人。
蘇沉此刻就坐在蔣麓的麵前,陪他一起吹著夜風,看著月亮,聞淡淡的煙味。
蘇沉很少問蔣麓緣由,不管是與嚴思的那頓飯,還是任何診斷類的測試。
他一直什麼都明白。
他愛他,所以永遠不會問。
兩人麵對而坐的這一刻,卻好像什麼都已經訴說了。
蔣麓鬆開手,終於準備告彆。
“我可能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可能有兩三年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家裡鑰匙我會交給梁姨,她會照顧好你。”
蘇沉緩緩點頭,不問蔣麓啟程前去哪裡,什麼時候才會重新現身。
“我會想你。”青年輕輕道:“麓哥,我等你回來。”
他足夠通透,早已看清自己此刻的困境,像孤島裡一圈又一圈盤旋的鳥。
再笑起來,聲音透著冰涼。
“旁人的青春,是小學裝一書包零食去郊遊,初中拉著同桌在操場打球,高中考試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是蔣麓,我這十年,從十歲到二十歲,除了這個劇組,除了這九季《重光夜》,就隻有你。”
現在,《重光夜》消失了。它存在於所有人的記憶裡,卻像自己永遠無法掙脫的夢魘。
你也要走了。消失很久很久,會不會讓我忘記你的樣子?
蘇沉深呼吸一口氣,聲音沙啞。
“蔣麓,我有時候都在想,這到底是出戲了,還是……我一直都在戲裡。”
世界紛繁變化,一彆九年,無從適應。
唯一不變的,是我一直在愛著你。
男人按滅了煙,在黑暗中握緊了他的手。
乾燥冰冷,指尖交疊。
“蘇沉,到我懷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