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晚道:“這種臟法,你不喜歡?”
錢盟土撥鼠式怒吼:“啊!!!!!您自個兒聽聽,您他媽的這從嘴裡吐出來的是人話嗎?!絕交!!!沒跑了,絕交!!!”
錢盟摔門而去,在家門口抽了三根煙後依然生氣,又折返,決定回去把周向晚給揍上一頓。
然而,錢盟沒有找到周向晚,也聯係不到伏特加他們,才會給吳涼打了這個電話。
錢盟:“那貨在不在你旁邊?讓他出來,我要和他打一架!”
吳涼絲毫沒被錢盟熱火朝天的戰鬥熱情感染,他渾身發冷,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來:“周向晚……在刻意和你斷絕關係……他也不要我了……”
錢盟:“???”
錢盟聽了周向晚的錄音後,像猿人一般撓了撓頭,艸了一聲,和滿臉滄桑的吳涼對視片刻,道:“他到底要乾嘛?他為什麼這麼急著要找盛雪?”
錢盟說的沒錯。以周向晚的家世,他隻要隨便找個親戚幫忙,解決盛雪隻會是時間問題,但是他不願。
錢盟說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錢盟和周向晚十年兄弟,幾乎是熟到周向晚還沒脫褲子,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比起才和周向晚處了大半年的吳涼,他對周向晚的心理能有更深層的把握。
錢盟:“他重新活了一次,可能心裡一直沒著沒落的,總覺得自己是個救世主之類的倒黴玩意兒。你沒死,我也沒瞎,他覺得他任務完成了。”
吳涼喃喃道:“……完成了之後呢?”
錢盟沒說話,吳涼也沒有繼續追問,他們心裡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答案。
周向晚想死。
吳涼心想,周向晚總說自己是全世界可愛排行榜第一名,或許,他內心深處,其實很討厭自己。他討厭自己的基因,討厭混亂的家世,討厭陰差陽錯的命運。
可是,吳涼明白得太遲了。
錢盟搓了搓臉,束手無策道:“現在怎麼辦?”
吳涼的心緒在經曆火冒三丈,三觀破裂,精神崩潰之後,前所未有的冷靜,道:“我要在周向晚之前找到盛雪。”
此時,周向晚和蕭錦河正在西南雨林。
夕陽西下,林中細小的河流像幾條細細的黃金蛇在地麵拖曳,周向晚一身墨綠的衝鋒衣,紮著高高的馬尾,左手握著一根黑色的登山杖。他的步子很穩,白金色的發尾懸在空中,幾乎沒有擺動的幅度。
“蕭錦河,”周向晚忽然站住,舉起登山杖,戳了戳蕭錦河肩膀,“我餓了。”
蕭錦河:“……”
蕭錦河萬萬沒想到,周向晚和他手底下的團隊是分頭行動的,而他竟然誰也不帶,隻綁了他一個人。
這就意味著,隻有他一個人伺候這位大少爺。蕭錦河以前與周向晚和周向清出去野營過,他不得不照顧什麼也不會,還到處亂跑的周向晚,可以說是不堪回首的記憶了。
蕭錦河維持著他變態不失禮貌的微笑:“周向晚,你幾個意思?”
周向晚老神在在道:“我要土豆泥,酸奶冷湯,十八個沒蔥的餃子。”
蕭錦河被氣得笑容越發變態:“……好。”
周向晚平淡舉槍,道:“你要敢對著我的晚飯打飛機,我就把你唧唧打掉。”
蕭錦河:“……”
蕭錦河忍辱負重,在河邊給大爺煮飯,周向晚找了塊平坦乾燥的地方,撐起折疊寶寶蚊帳,人高馬大地縮在白色的紗帳裡撓癢癢——周向晚特彆容易招惹動物和昆蟲,哪怕他裹得嚴嚴實實,手背和脖子上還是被蚊子咬了四個奇癢無比的包!
蕭錦河總覺得周向晚是一個可怕的對手,難以捉摸,高深莫測,根本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比如,現在蕭錦河就想不明白周向晚在乾嘛。
現在是吃晚飯,摳蚊子包的時候嗎?!
蕭錦河道:“你到底什麼意思?你來送死嗎?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淡定?”
周向晚奇怪地看了蕭錦河一眼,道:“你不希望我死嗎?”
蕭錦河這麼配合周向晚,自然還是Snow的命令。Snow的複仇計劃,極具儀式感。3月12號,柬埔寨之約,蕭錦河的任務,就是確保周向晚一個人來赴約。沉默片刻,道:“我希望Snow開心。”
周向晚道:“她……隻有在周鑒林麵前一個個弄死周家人才會開心。不過,誰死還不一定。”
Snow的來曆不好查,盛雪沒到柬埔寨之前的履曆卻是一清二楚的。盛雪在周向清的葬禮上捅了周向晚一刀後,被周鑒林送進了雲南某精神病醫院嚴加看管,她放火燒院,越境潛逃,被人拐去當小老婆,要不是刻骨的恨意,她走不到今天。她恨透了周鑒林,而周鑒林重子嗣,重事業到變態的程度,沒有什麼比當著一個人的麵毀掉他最重視的東西,徹底摧毀他的意誌更令人爽快的了。
蕭錦河舔了舔嘴唇,輕聲道:“是了。她是我的複仇女神,她要做什麼,我都會願意陪她。”
“我日……”
周向晚如遭雷劈,他一直以為蕭錦河暗戀的是周向清,但萬萬沒想到,變態的品味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看他那模樣,幾乎就是盛雪腳下的一條賤狗,瘋狗。
周向晚無法理解蕭錦河扭曲的審美,一邊撓著癢癢,一邊不可抑製地想念起吳涼來。
吳涼會給他撓癢癢。
那還是周向晚剛和吳涼簽戀愛合同不久,周向晚被蚊子咬了三個包,他一手撓一個,剩下一個留給吳涼。
吳涼正在開視頻會議,穿著端正的黑色西裝坐在厚重的皮椅上,一臉嚴肅正經地和他們分析最近的經濟局勢,但他們不知道,在不為人知的桌子底下,吳涼的右手正貼在周向晚大腿上,給周向晚……摳蚊子包。
周向晚學著吳涼的樣子,認真地給手背上紅紅的蚊子包掐了一個十字,但總覺得沒有吳涼掐得對稱,掐得舒服。
吳涼的手涼涼的,指甲乾淨整齊,他的手好像有魔力,掐完蚊子包,就不會癢了。
周向晚克製自己不去想,但沒想到思念這種情緒是這麼沒道理,像浮在水麵葫蘆瓢,越按浮得越高。他鼻子發酸,眼眶微紅,直直地望著夕陽最後一縷光線隱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