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永遠擁有最神奇的魔力, 褚襄撩起馬車的簾子,看到觸目所及, 皆是一望無際的沙海,天是澄澈無邊的湛藍,地平線被太陽烤得金黃熾熱。
南境已經到了隆冬時節,但這片沙漠區域並不下雪, 氣溫也不低, 褚襄坐在馬車裡,披著藍玨給他精心準備的鬥篷,反而覺得有些熱, 試探著想要脫掉鬥篷, 換來蘇靳嚴厲得仿佛是他主子一般的瞪眼。
但蘇靳又不是藍玨,褚襄不為所動, 於是銀鷹副統領表演了一個變臉, 一秒鐘變成可憐兮兮的哭喪臉, 比劃道:先生, 國主吩咐過要看緊您的, 您一時貪涼生病, 蘇靳要被吊起來抽鞭子的!
褚襄手一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問:“君上還有這個嗜好?”
蘇靳一呆,朱九搶先比劃道:有有有, 國主有一整箱各色鞭子!
“哈哈哈哈哈……”褚襄按捺不住, 靠在軟墊上笑了個痛快。
他好不容易說動了藍玨, 讓自己替代藍玨出行漠北。這一次出行,褚襄已經完全習慣了藍玨給他弄的那輛奢華馬車,一百名銀鷹精銳隨性護衛,赤鳶營也擴編了,藍玨一樣是點了一百名赤鳶,於是褚襄那馬車兩邊,一排白衣銀甲,一排紅衣似火,就這麼走出去相當招搖過市。
褚襄瞧了瞧赤鳶,想起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兒,又忍不住笑起來。
赤鳶在擴編的時候,並沒有限製隻招收女兵,於是這一百赤鳶裡也有不少青年。
軍校招生的時候,各種宣傳裡也壓根沒有提一句性彆的問題,有著最開始那幾十位赤鳶女將做榜樣,有些開通的家長,竟然真送了家裡唯一的女兒來學校。
這些父母想得也不錯,生不出兒子,外頭還總打仗,女兒能嫁的對象眼看著越來越少,與其湊活著和隔壁村的瞎眼鰥夫對付日子,不如送去軍校,沒準女兒也能當大官,掙個出路。而且,聽說是招募“醫務兵”,救死扶傷的,那是積德積福的大好事。
隻不過,一番訓練、測試,再加上女孩的條件、個人誌願,好幾個姑娘給選進了指揮係,不少還進了騎兵、弓手、重甲步戰等等班級,放假回家的姑娘一進院子先把家裡柴劈了,還是單手拎的斧子,聽說嚇壞不少爹娘。
有些個人家想反悔,拽著女兒的手,摸著女兒胳膊上結實的二頭肌,老兩口泣不成聲,嗚咽著說女兒以後可怎麼嫁人一類的話,但想到這進了軍校和入伍是一樣的,退學等於當逃兵,彆說以後前程不前程的問題,能不能再在唐國繼續混下去都是個問題——唐國在藍玨的影響下,民間就很尚武,最恨的就是逃兵,於是也隻能咬著牙,繼續看著女兒回去上學,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為一隻手能打翻八個流氓的巾幗女將。
老太太倚著房門擦眼淚,勸慰自己老伴:“能咋辦呢,都是命啊,國主那麼重視這個軍校,你讓閨女回來,那不是要殺頭啊?”
老頭抽著煙歎著氣:“我隻希望,咱閨女表現差一點,被退回來,這樣,收拾收拾家裡的家底兒,還能嫁給西街豆腐坊他家的兒子。”
“豆腐坊家的兒子是個瘸子!”
“可你看咱閨女,那個胳膊……能把我舉起來!到時候伺候個瘸子還不輕鬆,豆腐坊老婆子肯定答應!”
老兩口的女兒很快讓他們失望了,半個月後,有人來給家裡送了不少錢,說是他們女兒在軍校比武大會上得了第一,贏了一筆獎金。於是老頭先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半天,起來剛要哭,一瞧獎金數額,又暈了。
那個女孩現在進了銀鷹,軍校講究理論配合實踐,這一趟出任務,她以學員身份隨行。
“那丫頭叫什麼來著?”
蘇靳瞧了一眼馬背上的新兵,回答:叫鶯鶯,姓柳。
柳鶯畢竟在人生的前十幾年裡一直努力扮演大家閨秀,縫衣服的手法比銀鷹這幫糙漢子強得多,一到夜裡,一群銀鷹壯漢圍著一個妹子,各種花式討好,請教押針腳的方法,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娘才是教官。
褚襄抬個頭的功夫,就有個銀鷹湊到人家跟前,說:“阿鶯,昨天你講的那個什麼鎖邊方法,我笨,沒記住,晚上能再教我一遍嗎,明天我教你連射,成不?”
姑娘一點頭:“成!”
亂世無定法,要變也真是快,但褚襄放下簾子——他當然不會因為這一點點的成就就過分膨脹,莫說天下,南境還未平,唐國剛剛要熬過一個難捱的冬天,顧臨之的商道一直開到平臨城下,有先前表過忠心的戚鹹幫忙,倒還順利,但眼見戚鹹的那個老國主,命不久矣。
而帝都內,尚有大的風暴醞釀。
他要在曲淩心再次動手之前,平定漠北,否則一旦開戰,唐國將會處在帝都勢力與荒漠部落的夾擊之下,輕易就讓人當做盤中餐,瓜分去了。
“蘇靳,你且說說,這漠北如今是什麼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