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上的人委頓下來, 全靠粗繩子勒著, 細瘦的身體相當於掛在那裡,不然怕是連坐著都要坐不住了。
陸波城急忙伸手來探他的脈搏,隻覺得此人脈搏虛浮雜亂, 心道不好, 若是這就把人折騰死了, 且不說藍玨一旦能得到消息, 誘敵計劃失敗, 就是那個火車的設計秘密,也是再也拿不到了的。
儘管帝都的人說, 那“火車”是妖物, 會破壞地脈, 毀壞風水,但陸波城與陳國國主都半信半疑, 那些愚弄民眾的說辭對統治者們來說都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除了個彆真酸腐的老儒生, 還有誰信什麼地脈地氣?火車能帶來的好處實實在在看得見,城防炮筒居然能拉來前線,這在以往根本不敢想。
於是想通此處, 陸波城急急忙忙將褚襄解了下來, 繩子一鬆開, 他便已經滑了下來, 陸波城急忙身手攔住, 將人抱入自己懷裡檢查, 褚襄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頭顱無知無覺地後仰,細白的脖子上斑斑點點全是針眼留下的紅痕,脆弱的咽喉更是袒露出來,顯出一種不合時宜的美感。
陸波城覺得口舌發乾,但懷中之人呼吸又淺又急,陸波城也不好做些旁的什麼,他審訊犯人,對一些重要犯人用藥時也有保底的後手,防止藥效過重真的把人弄死,什麼有用的都問不出來,於是他急忙掏出一顆丹藥,能中和先前藥物的毒性,掰開褚襄的嘴巴便塞了進去。
忽然,他覺得那裡不太對的時候,脖子上驟然一涼——
懷中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橫著滾了出去,雖然有些狼狽地趴在了地上,但眼神分明清醒得很,隻一隻手上沾滿了血——卻不是他自己的,是陸波城的。
陸波城一手捂住了脖子,褚襄不知從哪弄來的刀片,他眯起眼睛,嘶嘶抽氣,用力按壓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若不是犯人著實太過虛弱,這一刀下去,他的頸動脈就要不保了。
褚襄自己也略有些遺憾,他已經用儘全力了,但怎麼感覺那廝的脖子像牛皮,一刀下去,居然隻劃破皮肉,他用顫抖的手支撐身體,不免再次懷念他的外骨骼。
然而,沒有外物傍身,龍雀依舊還是龍雀。
陸波城到還不至於色令智昏,到如此境地還惦記美色,他站直身體,魁梧的將軍微微有些中年發福,不過這正是孔武有力的身材,星際人民對古代將領的美男子想象就隻是想象而已,冷兵器時代,膀大腰圓一身橫肉才是武力值高超的表現,噸位越大,在戰場越容易生存,所以褚襄站在陸波城麵前,幾乎像是對上一座山。
所以陸波城完全沒有急著動手,他看著麵前瘦弱的公子努力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卻還努力想要站直,不免露出輕蔑又玩味的笑容。
“想不到,褚先生還有這般手段。”
褚襄勾起嘴角:“我手段多得是,礙於規定,不能一一拿來讓你體驗。”
“不必巧言令色,本將軍這裡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歸降我陳國,交出火車的設計圖,便也是我陳國國師,你若執迷不悟……不妨告訴你,帝都已經下了勤王令,你跟著藍玨,怕是沒有幾天好日子可以過。”
褚襄卻忽然高聲大笑,哪怕因為身體虛弱,氣息不穩,但他依然笑得放肆桀驁,完全不把陸波城放在眼中。
“你這廝,笑什麼!”
“我想笑便笑了,我笑你麵目可憎,笑你春如豬狗,笑你死到臨頭還在這兒跟我衝大尾巴狼。”
陸波城麵露凶惡,眼中流露出狠辣的光芒:“那邊算了,左右你什麼也不肯說,用了藥還能忍下來,我倒是佩服你的,隻是你如此不配合,那我也不必對你客氣了!”
他說的不必客氣了,可不是單單要對褚襄動手,他想動的怕是
還有些其他的東西。
營帳外嘈雜聲越來越大,隻在那陸波城解開外衣,就要露出禽獸本色的時候,一道黑影從帳外飛身而入!
“我操你大爺你這淫賊!”
——這罵人的腔調一聽便知道與藍念是一丘之貉,飛身躍入的正是那帶隊前來的百裡鴻。
謝知微早在衛星圖上看見了救援,所以褚襄才敢有恃無恐地辱罵陸波城,若不是算出百裡鴻已經趕來,分分鐘就可以進入大營,褚襄到底還是要顧及些,若是真激怒了陸波城,他如今對上這個冷兵器時代的猛將,真的就是蚍蜉撼大樹。
陸波城便也大怒:“來得好!”
百裡鴻手握戰刀,與陸波城迎頭對上,相比而言,百裡鴻顯得單薄了太多,陸波城抬起胳膊,以手臂上的臂甲輕輕鬆鬆擋住百裡鴻淩空跳起劈下的一刀。那把戰刀仿了銀皇後III的模樣,直刃橫刀,但長比銀皇後本體長,且尖端處是雙刃,即刀背上也有一段帶刃,如此更方便刺入敵人身體,而近刀柄處又是普通刀背,方便防禦時以手施壓發力。
這刀是唐國兵工廠刀具生產線的第一把成品,藍玨本人親手在刀柄刻字,取名——
“山河”。
山河刀的刀柄很長,可以雙手握住,在百裡鴻手中,刀光綻放如鋼鐵雛菊,他是一名極其聰明的戰士,一個照麵便知道正麵比拚他打不過陸波城這種重量級選手,於是果斷選擇以靈敏的身法與之周旋。
陸波城把關鍵部位防守得很嚴,褚襄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傷也不嚴重,於是兩人戰到一處,褚襄隻得躲到角落,他忍不住低聲痛呼——左右沒人聽得見,現在他也不是需要樹立堅毅形象的艦長了,所以他揉了一下挫傷的腳腕,放心地叫了兩聲疼。
“艦長,你怎麼樣?”
“嘶……不怎麼樣。”褚襄歎氣,“身上疼,心裡苦,想要和男朋友進行些和諧的運動來緩解情緒。”
單身AI謝知微:“……”
他靠坐在牆邊,聽著周圍亂糟糟的聲音,謝知微沒有發出預警,因為發了也沒什麼用處,現在的褚襄即便開著上帝視角,也隻能安靜等待救援。
“知微,你騙了我吧。”褚襄忽然說,“那小孩,是藍玨弄來的?”
“藍念選的人,藍玨製定的營救計劃。”謝知微歎氣,他是一個AI,用打遊戲的術語說,他打的是輔助位,真正的軍事主管是褚襄,他想隱瞞戰況,欺瞞自己長官,這超出了輔助玩家的能力。
“藍玨在哪。”褚襄問。
“……”
“你不說,便是證明事情嚴重。”褚襄重新扶著牆站起來,因為營帳外衝入了更多援兵,原本上上下下對陸波城騷擾攻擊的百裡鴻瞬間失去了公平戰鬥的機會,他回過頭來,驚恐地看到援兵衝向褚襄,舉起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