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是親自接的親, 但一路上,他並未有機會和新婦說上一句話,儘管一切儀式從簡,但再簡也不是上車就走, 雙方使臣好一番折騰, 褚襄才帶上人回大營。
到底是封了公主的宗室貴女,繁文縟節一大堆不說, 公主還帶了足足幾百個陪嫁女奴。褚襄原本是知道上都貴族流行蓄奴, 基本沒有幾個國家不養奴隸,但唐國廢除奴隸製已久, 褚襄好久不曾再見到這樣的場麵了。陳國將幾百個妙齡少女當做“陪嫁嫁妝”, 因為是倉促結親, 女奴隸們沒有來得及換上統一的服裝,但她們都戴了各式珍貴珠寶, 那些全算作是陪嫁嫁妝的一部分, 這支隊伍珠光寶氣地回到唐國大營, 褚襄便開始發愁。
他要如何安置這幾百個女奴?
他愁眉不展, 銀鷹和其他近隨們便心痛如刀絞, 一個個萬般懊惱,紛紛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若是他們的戰術素養再強一些, 不讓國主陷入如此險境,那麼先生不就不必承受這樣的折磨了?
所以, 這一路上整個隊伍沉默得極其詭異, 半點沒有接親的喜慶。連帶著嫁過來的陳國公主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
“先生, 陳國依照約定後退了。”盧淵向他彙報。
於是褚襄點頭:“好,如此一來,突圍成功的幾率大大提高,你與朱九各自帶一隊,從左右兩翼同時出發,你去攔截楚衛軍隊,朱九見機行事,不計代價衝進去與國主會和!”
“是!”戰士們一腔憤懣,隻等上了戰場,去好好發泄一番。
即便陳國後退,但並沒有徹底收兵,總是給人不踏實的感覺,唐國戰線分散,此刻朱九盧淵手中的人數都不多,楚衛大軍後方接近京畿,卻暫時沒有後顧之憂,因此全心全意對付唐國,的確十分不好處理。
兩支隊伍已經出發,褚襄便是再急,也隻能在這兒等著。
“若是我有外骨骼……”
謝知微半晌後歎息:“艦長,即便黑洞能把外骨骼送過來,你也穿不了,以你如今的體質,銀皇後III滿能量一刀就能透支你的全部體力,外骨骼你穿上根本控製不住。”
褚襄低笑:“那倒也是,所以便成了現在這把懶骨頭。”
他獨自坐了很久,無意識地拿手指敲擊桌麵——在星際戰局上,所有消息通過芯片實時傳達,他坐在艦長席位上,可以同時監看全部星域戰況,而現在卻像是瞎子一般兩眼一抹黑,隻能焦急地等待前方戰報,哪怕褚襄覺得失敗可能性不大,還是心中煩躁無比。
或許,他苦笑,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聯邦艦隊一般不建議親人或伴侶在同一星艦服役,怕的就是這種關心則亂,像韓逸和趙文斌那種艦長和母艦談戀愛的,實在是兩朵燦爛的奇葩。”褚襄百無聊賴地說。
頻道便在此刻忽然接通,韓逸在那頭說道:“你這樣嘲諷我,好東西我克扣了不給你了啊!”
褚襄正閒的沒事,想回嘴,結果謝知微突然一個警報音,嚇得褚襄果斷閉嘴,果不其然,對麵傳來的不再是韓逸不著調的聲音,而是他們葉總艦隊長的聲線。
“褚襄,工程部剛剛做了一批爆炸芯片,屬於設計廢了,我們用不上,你要不要?”
“爆炸芯片?”
“嗯。”葉總艦隊長說,“指甲蓋那麼大,撞擊啟動,你可以把它放在小型飛艇、無人機之類的玩意上,如果你已經造出飛艇或者無人機了的話。工程部想減小現用的爆破無人機尺寸,但縮小之後發現威力實在不能看,不過你要是要的話,應該能橫掃一片了吧。”
爆炸無人機……褚襄想,您這連開外掛都不算了,這算直接接管主係統了吧!
唐國科學院已經在加緊研發飛艇項目了,這個時代本就處在交叉路口之上,一個外力推動,就足以讓他們自發前進,褚襄根本不需要提供太多超前科技,飛艇這東西早有偃師在做,畢竟,飛行可以說是人類共同的夢。
所以褚襄說:“好,那給我吧,但是等我這邊先打完這次仗。”
“可以。”葉總艦隊長說完,便自行切斷了頻道,以維護黑洞穩定。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所以褚襄收到兩封國主在前線與人廝殺的戰報後,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在屋裡來回踱步,眼神一掃,不小心看見帳外有穿著吉服的女奴正在倒水。
他歎了口氣,想給自己找點事做,便去了“王妃”的營帳。
門口的女奴也知道了這位國師的身份,向他行禮,然後恭恭敬敬請了他進去。門外唐國士兵沒覺得怎樣,但褚襄自己一走進營帳,就回過味兒來覺得有些不對了——按照這古代的婚俗,一個“外人”隨隨便便闖進未圓房新婦的內室,實在是……相當破壞禮樂規製。
隻是唐國上上下下無人不知國主與國師的親密關係,這會兒有了王妃,竟然也沒反應過來。
那名盛裝的女子坐在床榻上,隨著褚襄進門,微微抬眼瞧過來,因為麵前遮擋著珠簾,看不清神色,但褚襄隱約聽得這位王妃發出一聲嘲笑。
王妃不過才十六,和褚河星也沒差上兩歲,左不過都是上中學的年紀,所以褚襄瞧著這姑娘,心裡那份沉甸甸的感覺更重了些許。
這位王妃便率先開口:“想來,你便是唐國那大名鼎鼎的龍雀了。”
褚襄點頭:“是我。”
“如今看先生這神色,可是一丁點龍雀的風采都沒有。”王妃冷冷地說著,話裡明顯帶著根刺,然而褚襄並不生氣,他不至於和一個十來歲的高中女孩玩什麼宮鬥,他隻想……或許不合時宜,但他就是想來看看這個孩子罷了。
在褚襄眼中,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十六歲的少女,以一身冷漠乖張、高高在上的惡意,來掩飾她心裡的悲涼。
所以他放柔了聲音,溫和地說:“我知您心中萬般不願,就這樣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那男人在王公貴族裡還常被譏笑為粗野的蠻子,但您以為,君上就願意娶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