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
若是顧青林死了呢?
這樁婚事不就沒了嗎?
程離彥眼底發狠,陰翳冷色稍縱即逝,他得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叫侯府世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死了。
—
盛皎月連著幾天沒睡好覺,做噩夢都是自己身著紅裝嫁入侯府的畫麵。
她沒嫁過人,倒是穿過嫁衣。
紅燭鸞帳,顛龍倒鳳。
宮殿裡點了許多大紅蠟燭,就連門窗上都貼著囍字。床褥被換上了大紅色,金絲紅緞被上擺著桂圓蓮子還有花生。
她睡上去嫌硌,被帝王抄起雙腿扔進床榻裡麵,不知何時撕下來的紅色帷幔綁住了她的雙手,她匆忙爬起來,衣衫淩亂,青絲鋪散,無處可逃,被他攥著手拉了回去,雙膝跪在被子上,怕極了男人像是要吃人的目光,鼻尖發紅,輕聲說她膝蓋疼。
男人大發慈悲抖落床被上的桂圓蓮子,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後腰,低眸瞥見她泛紅的膝蓋,還要說她嬌氣。
這種“新婚夜”,叫盛皎月至今想起來都膽顫。
她是吃不消的。
盛皎月睡醒就是要出發去江南的日子。這幾天她都沒有見到太子的麵。
她心裡存著氣,因而看見一向不好惹青麵獠牙的邢坤都沒有以前那麼害怕,緊繃著冷冰冰的臉,在他的目光注視中爬上馬車。
車廂裡有極淡的檀香。
男人難得穿了身月白色衣衫,玉冠高束,麵若白玉無暇。衛璟對他招手讓他坐得靠近自己一些。
盛皎月憋著火氣,坐在他對麵的空位。
她沒想過太子會反悔,他向來言而有信,答應過的事情不會不做。但這次卻騙了她,愚弄她。
衛璟看著少年氣鼓鼓的模樣,心頭發癢,他開了尊口解釋:“是父皇的意思。”
盛皎月緊緊抿直唇瓣,充耳未聞,不置一詞。
衛璟沒把這件事當作多大的事,左不過是件無傷大雅的婚事,若顧青林是個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的紈絝子弟,亦或者是他身體有殘疾,衛璟還不至於如此費解。
他耐心哄了兩句,少年依然用冷冰冰的小臉正對著他,仿佛打算這一路上都不同他說一個字。
衛璟氣的發笑,是讓他妹妹嫁人,又沒逼著他嫁人,何至於動這麼大的脾氣?
男人伸手用力攏著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眼看向自己,“你放心,顧青林若是對你妹妹不好,我會幫你教訓他。”
盛皎月眼睛發紅,滾燙的眼淚不受控製順著眼尾滴在他的指尖,“他好不好都不重要,是我妹妹根本就不喜歡他。”
少年生氣到打嗝,微喘著氣對他說完這句話,反倒哭的更厲害。
衛璟盯著他姣好麵容不斷落下的眼淚,竟是失了神,看呆了好一會兒,少年哭出聲來都不叫人覺得醜,眼睛紅紅的,睫毛上落著冰晶般的淚珠,眼底朦朧濕潤,像潮濕粘稠的春雨。精致小巧的鼻尖也越發的紅,梨花帶雨,漂亮死了。
他無聲滑動喉結,咽了咽喉。
捏著少年下巴的手指不自覺多用了些力氣,白嫩嬌氣的皮膚被他磋紅了小片。
衛璟心不在焉,一會兒想幫他擦去臉頰上的淚珠,一會兒又變態的想看他對著自己多哭片刻。
男人恍然想起臨行前裴琅對他說的那句話——
裴琅帶他去了風月樓,他沒那個閒情逸致,食素多年,提不起興致。
裴琅抬手撫掌,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排年紀不大模樣標致的少年,眉清目秀,身材纖瘦。
衛璟當時臉都變了,眼神冷冷瞥向裴琅,如兩道利箭朝他投去。
裴琅又不怕他,放下酒杯,眼中蘊著淺淺的笑意,輕嗤了聲,“雖然沒有盛清越長得好看,但看著也還行。殿下不試試?”
衛璟沉下臉,沉默不言也有鋪天蓋地的殺氣,撂下手中的酒杯,冷眼抬眸,:“滾出去。”
少年們被閻王的煞氣嚇的跑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
裴琅笑道:“太子,真不想睡他啊?”
衛璟沒作聲。
裴琅含著吟吟笑意,挑起眉尖,認認真真的說:“我想睡。”
衛璟悶聲喝酒,沒有回應他,隻是捏著酒杯的手指因過於用力而凸起了骨頭。
男人回過神,眼神幽靜盯著麵前落淚的少年。
衛璟幾乎沒見過盛清越落淚,挨了欺負眼睛濕漉漉的像沁著清早的霧水,不過多數時候都能將他眼睛裡的水光逼退回去,倔強的不肯落下。
泫然欲泣時已經夠楚楚動人。
如今瞧見他真哭了,竟比忍著淚時的神態還要勾魂。
盛皎月未察覺到太子眼神裡的深意,她邊打嗝邊質問:“殿下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衛璟揉揉眉心,“你想如何?”
盛皎月又能如何呢?她想退婚,可這件事如今連太子也做不到。她生氣轉過臉,背對著男人,即便怒氣衝衝也隻能用這種笨辦法應對。
衛璟盯著他的後腦勺,莞爾輕笑。
嘖,比他皇妹生氣還幼稚。
—
半月之後,他們到了蘇州。
路途遙遠,盛皎月十分爭氣,路上都沒怎麼和太子說話。
太子吃了幾次冷臉,也沒有耐心來陪笑臉。
盛皎月的哥哥就在蘇州養病,她的心思已經飛到哥哥身邊,想早些去探望哥哥,奈何太子看她看的十分緊,她去哪兒都派人跟著,還叫邢坤在她身邊守著,說是怕她出事。
盛皎月同太子撒謊,說她有親戚住在蘇州,想探望一番。
太子似乎在聽,又好像沒有認真聽,對她招手,叫她上前斟酒。
盛皎月幫他倒滿酒杯,繼續提起探親的事,“我表哥身體不好,父親這回還派我帶了藥,實在耽擱不得。”
太子仰頭喝完杯中酒,他已經喝了不少,麵色微紅,“嗯。”
很敷衍出了個聲。
稍抬眼簾,示意她繼續倒酒。
盛皎月忍了又忍給他又倒了杯滿酒,“殿下,我大老遠來一趟蘇州不容易,我那表哥……”
衛璟已經微醺,眼瞳安安靜靜盯著他的臉看,望著他的花容月色,心尖又泛起了癢。他的目光灼熱的似是看穿了少年。
天氣漸熱,盛皎月穿著的春衫姑且算是單薄,衣襟鬆散稍亂。
衛璟毫不避諱盯著他的脖頸看,視線順著往下打量,他一本正經:“你衣裳亂了。”
袖口還沾了些酒。
在他發怔時,男人忽然站起來,“換我的穿。”
衛璟說完就上前,伸出手,就想幫少年把衣裳給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