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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周錦衣

楚暮站在江子陵身旁,看著水鏡。

其實他們在來時已經將蕭府走了一遍。

他們來的不算早也不算遲,若早來一刻,便能救下蕭錦的家人,可若是在來的晚一刻,那漫天亂竄的黑氣怕是要把那些手無寸鐵的凡人全部殺了。

所幸仙門的人也在場,有他們鎮壓住場麵,他們才能及時趕到救下蕭錦。

因而,現在水鏡中的畫麵不過是幻像。

明知道是假的,但這幅人間煉獄的場景還是引起了楚暮的不適,看了兩眼後,他就扭過頭去了。

水鏡中黑色的濃煙從四麵八方冒出,將整個蕭家府邸籠罩其中,黑煙之中傳出一聲聲淒厲的怪叫,還有那一句句詛咒之語,聽得人毛骨悚然。

一時間,蕭家陷入到了恐慌的氛圍中,整座蕭家府邸變得混亂不堪,不斷地傳出淒厲的呼救聲,哀嚎聲。

看著水鏡中的慘狀,芳樂欣笑了:“本該如此,本該如此啊。”

她就是想看蕭家家破人亡!

這些,都是蕭家欠她的!

“我給過他們機會的。”芳樂欣笑痛快後,突然道。

楚暮詫異地覬了芳樂欣一眼:“什麼機會?”

“本來我想讓錦衣附在他身上,這樣我就能繼續和他在一起了,那樣,我也不用殺他了,隻要錦衣在就好。”

“可惜他們偏偏要害得錦衣灰飛煙滅,那我也沒什麼念頭了,就讓他們全部死了下去給的的錦衣陪葬吧!”

楚暮的臉色沉了下來,反問道:“你說蕭家對不住你,是沒錯,那你讓死去的人無法投胎,強行將他留在這世上,讓他住進另外一個人的軀殼就有理了嗎?”

芳樂欣沒有回答楚暮的問題,而是看著他,目光帶著探究:“你不怕嗎?”

楚暮毫不避諱她的目光:“我為何要懼怕?”

芳樂欣忽地笑了:“膽子真大。”

楚暮看著她,不知該怎麼接這句話。

芳樂欣笑了笑,卻並不多說什麼,她看著水景中煉獄般的景象,臉上閃過一絲傷感:“我若是有辦法為錦衣伸冤,哪裡用得著走到如今這地步?”

“當初,他爹殺了錦衣,還買通了所有人,假裝錦衣是意外身亡,想糊弄誰啊!獨獨我不相信,錦衣他為人謹慎,他許諾過我,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不可能會那麼不小心!”

“我當時便報了官,想讓官府來插手此事,還我一個清白!”

說到此處,芳樂欣便沒有在說下去了,滿臉都是對這個世界的失望。

楚暮和江子陵也並非那等對世間黑暗麵一無所知的人。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無奈,正義往往姍姍來遲。

有錢能使鬼推磨,所謂公平在現實中很多時候隻能落得一紙空談。

“除了蕭家的人之外,還有很多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也被你養的那些邪祟害了姓名,冤冤相報何時了。”楚暮道,他那張稚嫩的臉做出那等複雜的表情,摻和在一處,顯得他人小鬼大的,頗有些好笑。

“像你這麼說,反正官府不管事,有什麼恩怨都私下了解,那些被你害了性命的賓客,他們的家人也肯定會對你恨之入骨,對你糾纏到底。”

芳樂欣咬牙切齒,牙齦幾乎要滴出血來:“胡說!你以為他們就是無辜的嗎?他們那些能來參加蕭家的婚禮,那些不是貪汙百姓的民脂民膏?那個是手裡沒沾過血的?你以為,我當初沒有找過他們幫忙嗎?可是那些人,表情上一副為民做主的模樣,轉頭就和那蕭家的人勾到一處了!”

楚暮指著水景中倒在地上的幾個小小的身影,他們雖已被黑氣侵蝕,但從他們華貴的衣衫不難看出他們的身份。

“那你知道嗎?今日蕭家為了慶祝婚禮,大請賓客,其中家眷裡還有孩子,那些人和你的血海深仇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難道也害了你家錦衣?”

“他們都還隻是孩子,何嘗不無辜!”

這幾句話,楚暮用稚嫩的聲音說了出來,孩童的聲音還帶著些軟軟的味道,本來是質問的語氣被他這麼一說,讓人聽出些可憐來。

芳樂欣腳下踉蹌著往後倒退了兩步,也是,她當時一心想著,立刻就要大仇得報,去見她最想見的錦衣了,哪裡還有心思去看後院還有那些賓客了。

她顫抖著聲音,詢問聲越發小聲,到了後麵幾乎呢喃。

“那些人……也死了?”

楚暮悲傷地點頭:“我去的時候,大人還好,有些年級稍小的孩子,哪裡抵擋的過那些邪祟,根本無反抗之力,好幾個已經被吃的隻剩下布料了。”

芳樂欣癡癡地站著。

過了半晌,她才問了一句:“是嗎?”

楚暮看她神情有些恍然,追問了一句:“那你後悔了嗎?”

這句話也不知觸動了小芳何處,她沉默良久,道:“並無。”

“哼,可是他們可是和你家錦衣一樣的無辜之人。”楚暮道。

芳樂欣很快收斂了情緒,道:“要怪,就怪他們倒黴吧,就像我和錦衣一樣,我倒黴的被蕭錦看上,倒黴的讓蕭家知道我有喜歡的人。”

“況且,這世界無辜的人多了去了,我和錦衣不無辜嗎?那當時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誰來救我啊?沒有人!”

楚暮最初還對芳樂欣有一些惻隱之心,卻沒想到她這麼執迷不悟,早已被怨憤迷了心,被殺戮染紅了眼。

她瞧見楚暮不認同的表情,還特意反問了一句:“若是你遇到這等事情,你會如何選擇?是選擇自己動手還是選擇那個可能明天就回來,或者永遠也不會來的公道?”

聽完芳樂欣的話,楚暮沉默了。

巧了,他真遇到過這種事,而且還不止一回。

他也曾在那種情況下,選擇了一條自己最擅長的路線,隻是最終沒有實現罷了。

如此,他還能有什麼立場去說服彆人?

楚暮並沒有正麵回答她,隻是默默退到江子陵身後。

江子陵輕輕拍了拍楚暮的肩膀,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無聲的安慰。

楚暮頓了頓,低下頭,移開了視線。

芳樂欣似笑非笑地看他,直到江子陵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她才收回眼神。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江子陵道。

半響,芳樂欣緩緩低下了頭,她的臉上露出悲戚之色:“我不想殺人,我隻是想要為我的錦衣償命。”

“但是我並不想殘害無辜。”

說完,芳樂欣沉默了下來,扭過頭,不忍再看水鏡。

江子陵看著水鏡中的蕭家,手掌微微一抬,水鏡瞬間破裂。

“芳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時候,一個聲音從芳樂欣身後傳來,讓她渾身一顫,猛地回頭看去。

看清楚身後的人,芳樂欣臉上的悲戚之色更盛。

是蕭錦!他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醒來。

看芳樂欣眼底那謀算,分明不死心的還想殺蕭錦。

“是我做的,又如何?”芳樂欣抬起頭,直視著蕭錦,眼神冰寒。

蕭錦拳頭緊握,顯然是在極度控製自己的情緒:“所以那人,真的是你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喜歡的人!”

“那你為何不早告訴我你說出來,我肯定不會"蕭錦艱難地開口說道。

“不會什麼?”芳樂欣問道。

“不會糾纏你。”蕭錦道。

“是嗎”芳樂欣冷笑了一聲。

“可我說過,我明確與你說過的,我說過我有喜歡的人!”芳樂欣冷冷道。

聞言,蕭錦的瞳孔猛然縮了縮,他盯著芳樂欣:“何時說過?我我不記得你”

“不記得?你可真會裝糊塗。”芳樂欣嘲諷一笑。

蕭錦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最後卻還是放棄了。

他現在已經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

蕭錦深深吸了一口氣,飽含歉意地看著芳樂欣說道:“害了芳芳小姐喜歡的人是我爹,若是芳芳小姐想報仇,父債子償,尋我一人便是。”

椅子挪動的聲音傳來,蕭錦已然跪倒在地,一動不動。

芳樂欣冷冷地看著蕭錦。

楚暮看向芳樂欣:“蕭公子是無辜的,他的父親已經死了,你該收手了。”

爹已經死了?

蕭錦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芳樂欣。這句話在蕭錦耳邊一遍又一遍重複,讓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撕扯開。

這一刻,他的腦袋仿佛被人敲打過一般,疼痛不已,但他依然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仿佛隻有跪在地上,才能夠稍微減輕心中的痛苦一樣。

“你要做什麼?”楚暮才退回原位,就瞅見芳樂欣提著剪刀向蕭錦走去,渾身冒著淩厲的殺氣。

他暗道不妙,連忙把人拉住。

“放手,讓我殺了他!”芳樂欣怒道,眼睛中布滿了血絲。

小孩的力氣不大,想要拖住一個成年人還是太勉強,很快芳樂欣就找到了縫隙,甩手將一柄剪刀向著蕭錦砸了過去。

“啊!”

淒厲的慘叫傳出,隻見蕭錦的胳膊上出現一道傷痕,鮮血從傷痕中溢出,滴落到地麵上,暈出一灘鮮紅。

蕭錦本可以躲開的,他卻寧願挨上那一剪刀。

芳樂欣冷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一命抵一命!”

她往前,伸手想要靠近蕭錦,臨近了卻突然縮回了手,像是觸碰到了寒冰一般。

扭頭一看。

江子陵的雙眸中充斥著冰冷的寒芒,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令人望而生畏。

這樣的威壓這人的修為深不可測,她是絕對無法與之抗衡的!

第五十二章 一無所有

芳樂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轉頭看向了楚暮。

此刻,楚暮的目光還停留在蕭錦身上,手上依舊緊緊抱住她,沒有半點鬆懈。

芳樂欣咬了咬牙,眼神中閃過一抹決然,忽然間,猛地一抓,竟然就拎著楚暮後背的衣服,將人撈到了前麵。

楚暮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搞得一愣,等反應過來時,芳樂欣已經將手掐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你敢過來的話,我就我就殺了這小孩!”芳樂欣威脅道。

楚暮感覺到脖頸上的疼痛,他的眉頭緊皺,一雙手死死的拽著芳樂欣的手腕。

他的注意力本就在蕭錦那邊,哪裡想到芳樂欣竟然會反過來挾持他。

芳樂欣麵色猙獰,一副想要吃人的樣子,她用力的掐著楚暮,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仿佛已經陷入癲狂的狀態。

“咳咳咳”

楚暮被卡住了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憋得通紅。

“放手。”江子陵的聲音如同千年寒冰,冰冷刺骨,他眼睛盯著芳樂欣,仿佛能夠穿透一切阻礙。

芳樂欣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仿佛被一條毒蛇盯住了一般。

她的手鬆了鬆,但仍舊是死死地抓著楚暮的脖頸。

芳樂欣吞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我我可以放了他但但我必須要奪了”

話還沒說完,鋒利的匕首在眼前晃過。芳樂欣心中一驚,反射性往後退去,但卻忘了自己正挾持著楚暮,腳下不穩,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匕首插在旁邊的牆壁上,深深地嵌入其中。

楚暮連忙掙脫了芳樂欣的束縛,跪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你彆過來!”芳樂欣連忙站起來,重新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剪刀,對著江子陵喝道。

在楚暮眼裡,她的生命之火如同寒風中的燭火,即將熄滅。

江子陵站在原地不動,一雙眼睛盯著地上的楚暮。

“求求你,讓我殺了他吧。”芳樂欣聲音帶著顫抖。

江子陵沒有理會她,而是直接走到楚暮的身邊,俯下身,伸手握住了楚暮的手腕。

“嗯?”

楚暮疑惑地抬起頭看向江子陵。

江子陵沒有說什麼,隻是握著楚暮的手腕仔細查探著,最後放開了楚暮的手腕,舒了一口氣,淡淡道:“並無大礙。”

楚暮的呼吸慢慢恢複正常,他看了江子陵一眼,又看了看芳樂欣。

此時的芳樂欣已經完全慌亂了神智,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仿佛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流淌出來,順著臉頰滑落,落到了地上。

江子陵轉頭看向芳樂欣,目光冰冷。

楚暮看著芳樂欣說道:“把剪刀丟掉吧,你根本就打不過他。”

“他比你強。”楚暮勸說道。

楚暮歎了一口氣,這世道,又逼死了一對有情人,又害了多少無辜的人。

芳樂欣的身子一震,眼中閃過一抹怨恨和不甘。

恍惚間,她的眼前彷佛又出現了那張令她魂牽夢繞的臉,眨眼,卻是錦衣被麵前這個男人一劍穿心的畫麵。

當錦衣魂飛魄散後,她就沒想過獨活,如今,那蕭家已經被他殺的隻剩下蕭錦了。

她閉上眼睛,將外界的一切生息都隔絕開來。

意識模糊間,輕柔地笑了。

錦衣,我也算給你報仇了。

她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她和錦衣已經互動心意,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爹爹娘親也很疼她,連帶著對錦衣也關愛有佳,拿他當半個兒子對待,一家人和和美美。

她爹娘都不是那種固執於禮法的人,並沒有攔著她與錦衣見麵,還會給她做很多好吃的小點心,讓丫鬟帶著,他們出去遊玩的時候好享用。錦衣待她很好,簡直像話本子走出來的白衣公子,滿足了她心中的全部幻想。

一點一滴,現在回想,簡直是她生命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她聽說附近有個廟宇,求的平安符特彆靈,就想給錦衣生辰一個驚喜。

那廟宇離家並不遠,來回不過一日的路程。求符的過程也相當順利,有個和尚還看出她好事將近,送了她一串朱砂串串祝福她。

但當她高興的回來後,卻發現事情有變,全家臉色難看極了。她心中預感到了什麼,連忙追問,父母開始不肯告訴她,經不住她的纏問,一臉悲痛的告訴了她。

錦衣死了。

大家都說他是意外身亡,隻能怪他運氣不好,她才不相信,這一切肯定是假的。

離開家以前,她還特地去找過錦衣,當時他們還說的好好的,一定會順利平安的成親,然後一輩子在一起的!怎麼錦衣就死了?錦衣不會騙她的!

她不死心地請人幫忙追查錦衣到底是怎麼死的,結果那些本來要幫她的人,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後麵不知道什麼原因,全都反悔了。

最後還是她自己跟蹤當時負責驗屍的仵作,看到她進了蕭家的大門,聯想最近一直纏著她求親的蕭家少爺,那些後麵反悔的人,錦衣是怎麼死的,她已經大致了解。

她找了不少傳聞中清正廉明的官員,但那些人開始都是說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要為她討一個公道,都讓她回家等消息。

最後……全都石沉大海。

她上門去問,每每都吃閉門羹,其中百般滋味,讓她不再對他人抱有期待,這世上的事情,隻能靠自己!

當她走投無路之際,她遇到了一尊送子觀音像,有個聲音告訴她,對方能幫她,隻要她幫它一些小小的忙而已。

她答應了,她會為自己和錦衣討回一個公道。

最開始,她為那觀音找的孩子隻有幾個,送過去之後,看到小孩子們死狀的慘烈,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閉眼,就是那些孩子的哭聲,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循環。

她就這樣睜著眼睛,熬過了一日又一日,終於等到召回錦衣的那天。

那一刻,她抱著那個心心念念的人,隻要錦衣還在她身邊,無論忍受多大的苦多大的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

芳樂欣閉著眼睛,似乎沉浸在回憶中。

楚暮站在江子陵身旁,卻遲遲不見他動手。心中疑惑,但楚暮並未過問,對待芳樂欣,他心中始終存有一分憐憫。

屋子裡一片寂然,屋子中央的那對紅燭不知何時已然燃儘,隻留下淺淡的燭香。

倆人又等了片刻,久到芳樂欣已經回憶完了睜開眼。

芳樂欣狐疑地看向江子陵,剛想開口。

江子陵指尖微動,一道劍光閃過,劍尖抵住了芳樂欣的脖子,隻要女子稍有動作,就會瞬間奪取她的性命。

明明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當那劍的寒氣襲上肌膚時,求生的本能卻無可控製的冒了出來,芳樂欣忍不住周身寒毛直立,後脊發涼。

江子陵隻是漠然地拿著劍。

芳樂欣最初還抿著嘴唇,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脖子上的劍尖維持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的鼻尖,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入掌心的嫩肉裡,滲出血來。

可惜,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無法逃離。

壓抑的氛圍被椅子的倒地聲打斷。

隻見蕭錦一手撐地,另外一隻手撐住自己的腦袋,一臉痛苦的神色,眉頭微皺,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額角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不停的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顯得狼狽無比。

想要緩緩站起來,這次卻臉著地的直接摔到了地上。他跪在地上太久,又失血過多,腿腳早就麻了。此時蕭錦臉變得十分蒼白,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可能就要一命嗚呼。

楚暮走到蕭錦身旁,將他扶了起來。

蕭錦隻能依靠楚暮扶著才能夠支撐住,他微微偏過了頭,不忍再看芳樂欣。

江子陵看了一眼楚暮,手腕輕抖,劍刃再次往前送了一寸。

芳樂欣的脖子上,頓時留下了一道細長的傷口,鮮血順著傷口不停的往外湧。

鮮血噴濺而出,灑落在江子陵的肩膀上。

江子陵沒有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仿佛剛剛那一幕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紅色的身影倒在地上,鳳冠首飾落了一地,撞擊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幕刺激著蕭錦的神經,眼眶通紅,淚花淤積在眼眶中,卻遲遲不敢落下。

江子陵將劍收回到劍鞘內,冷漠地看了一眼蕭錦,轉身踏出房門。

楚暮沒有著急跟著離去,而是蹲在地上,將芳樂欣染血的鳳冠撿起來,重新幫她戴上。

看到這一幕的蕭錦心臟猛烈地跳動了幾下。

蕭錦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楚暮,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隻說出了幾個意義不明的氣音。楚暮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芳樂欣,默默離開。

在楚暮離開的刹那,蕭錦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芳樂欣倒在滿地狼藉的新房,脖子上的傷口鮮血直流,本就豔麗的紅裝染得更盛,像是妖豔的海棠,卻又像是煉獄的彼岸花。

第五十三章 血色珠子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天色已經暗淡。

楚暮抬眼望著遠方,看著遠處高高的樹上掛著的燈籠,伴隨著芳樂欣的死亡,一切戛然而止。這一夜的婚宴注定無法進行下去,餘下的賓客們都被疏散到了安全的地方。

楚暮歎了口氣。

如果一開始的美好不會被打破,或許這場鬨劇就不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但這個世界本就是殘酷的,無論是非對錯。

那邊,江子陵手中拿著兩張符紙,兩道火焰從符紙上噴湧而出,瞬息間將兩張符紙包裹起來。

他們來前就在房外布置了陣法,將整座院落包圍起來,隔絕他人進入。

這是為了應對今晚這種狀況專門做的準備,也算是防範於未然。畢竟今晚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而且還有那麼多的賓客在場。

如今塵埃落定,可以撤去了。

江子陵手一揮,火焰熄滅,兩張符紙飄浮在半空中。一陣暖風拂過,兩張符紙頓時化為烏有。

“走吧。”江子陵說道,聲音依舊平淡。

楚暮悶悶地應了他一聲,靜默地跟在江子陵身後。

走進後院,迎麵便吹來了一股涼風,留下的血腥味卻沒有散去,讓人感到一陣陣的厭煩。楚暮看到地上躺了七八具屍體,這些屍體有男有女,大概都是一些年紀較大的賓客。

這次參加宴會的賓客中,大部分都是有身份的人,也大部分是商業巨賈、官員,還有不少的富家千金,他們來此,是帶著自己的目的,想要和這次的婚宴搭上關係,以此為跳板,進一步的攀附上權貴,讓自己的地位提升。

然而這些人卻在這裡喪生了,死在了一場殺戮之中。

楚暮的目光落在江子陵的背影上,那人挺拔修長,一舉一動都透露出一股貴族般優雅的氣質,隻是回想江子陵的眼神,似乎又不總是冰冷的。

他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好像一切,就在這個時候終止了。

“沐塵仙君!請留步!”一陣焦急的叫喊傳來,接著便看到一個人。

楚暮步伐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向男子。

那人朝著這邊跑來,一臉急切。

此時在他的眼前,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穿著華貴,身上的衣服看似普通卻又非常的昂貴。從其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不像是普通的商人,反而像是一個修真者,隻不過修為並不高,但也不低,至少也達到了築基期。

他們在來的時候有打過照麵,男子是散修,負責和其他修真者疏散賓客。

他的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氣喘籲籲,顯然是用儘了全力趕過來的。

男子停住腳步,看到沐塵仙君後,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急忙拱手作揖道:“在下張家莊”

“免禮。”江子陵扶起男子,道:“發生了什麼事?”

中年男子喘了幾口氣,才勉強說道:道:“沐塵仙君,東院事態十分緊急!請您快過去看看吧!”

江子陵聽聞此話,眉頭微皺。

中年男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不知道怎麼了,東院內的屍體身上突然冒出來很多紅色的絲線,怎麼都斬不斷,這等妖物,我們都不敢隨意觸碰。”

楚暮一怔,紅色的絲線?

這讓楚暮想到了什麼,他的雙眸猛然睜大,不由地往旁邊的一個地方看去,在那裡,一縷紅色的絲線從屍首的額頭冒出,四周的屍體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紅色的竟然緩緩響應,從屍體身上冒出,一點點纏繞在那具屍首上。仔細一看,竟然是從那些屍體身上的冒出來的!

“可是這樣的絲線?”楚暮指著屍體問道。

那男子聞言,順著楚暮所指的,看了一眼屍體,被嚇了一跳。他連連後退,聲音顫抖著回答:“對、對,就是這樣的紅絲線!”

楚暮自然知道那是什麼,這個紅絲線會吸收掉活人的鮮血和生命力,甚至還會把屍體上的肉絲吸乾,簡直恐怖無比。

但如今芳樂欣已死,為何這紅絲線還在?

楚暮正想前去看看,卻被江子陵攔下:“後退。”

那男子聽到江子陵的話,十分自覺的往後退,讓開了路。不僅如此,還十分貼心的拉住了楚暮:“小孩你就彆去湊熱鬨了,彆妨礙仙君,我們就待在這裡,好不好?”

聽到中年男子明顯哄孩子的語氣,楚暮有些惡寒,但他知道男子說得沒錯,以他現在的境界,根本就幫不上任何忙,隻會徒增麻煩。

楚暮擔憂地看向江子陵。

見楚暮老老實實站在這邊,男子鬆了口氣。

那男子道:“沐塵仙君,請您快過去看看吧,如果繼續任由它們蔓延下去,那可真是唉”

江子陵走到一具屍首旁邊,蹲下身,手指虛觸那具已經麵目全非、冰冷的屍體。

這些紅色的絲線,在吸收了鮮血之後變得越來越多,仿佛要蔓延到每一塊屍體的身體中,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到了屍體上方的時候,無數的紅絲線糾纏在一起,飛舞在半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血紅花朵。

這個血紅色的花朵不斷旋轉,形成一個漩渦。然後忽然爆炸開來,化為了紅色的煙霧,飄渺而迷離,就好像煙花一般,綻放在了空中。

這一幕讓楚暮感到有些駭然。

“這這是什麼妖怪,怎麼這麼厲害?”男子咽了咽口水道,臉上滿是驚駭的表情。

江子陵沒有理會中年男子,他伸出手輕撫血紅色的煙花,一抹淡藍色的光芒從他的手指上散發而出,飛入到了血紅色的煙花中,絲線慢慢收縮,在即將將屍首完全吞噬時,徹底消失不見。

紅色的煙霧在空中形成了一團紅霧,紅霧越來越濃厚,漸漸的形成了一個紅色的球,在球內有一顆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珠子。

血紅色的煙花慢慢消失,圓球懸浮在江子陵麵前,不斷地閃爍著赤紅的光芒。

這團血紅的煙花在空中飄蕩了一圈,最終落入江子陵手中,化作了一枚紅豔的珠子。

江子陵的手指輕輕的摩挲著手掌上的紅色珠子,眉宇間閃過一道深邃的思緒,似乎在沉吟著什麼。

“不愧是沐塵仙君!竟然可以控製這些絲線!”中年男子欽佩道。

楚暮看向江子陵,卻發現江子陵的臉色有些蒼白,楚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眼角有些通紅。

即使受了傷,江子陵的眼眸中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冰冷得像是一潭深水,沒有任何情緒可言。

楚暮低下了頭,眼眸中的光芒逐漸地黯淡了下去。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剛才在江子陵麵前的畫麵,心臟仿佛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難受極了。現在的他隻能躲在彆人身後,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他還無法彌補這些差距,所以才什麼都要依靠江子陵。

紅色珠子形成後,原本倒在地上的屍體竟然全都不見了蹤影,都留下已經乾涸血跡,但房屋大多都是殘垣斷壁,有些已經被摧毀。有的已經塌陷了大半,從周圍被破壞的房屋不難猜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紅色珠子,正是剛才從屍體身上冒出來的紅色絲線所化。

江子陵將紅色珠子收入納戒,轉而拿出一枚丹藥。這顆丹藥是療傷聖品,效果驚人。

將丹藥塞進了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為一股暖意融入體內,瞬間緩解了傷勢。

看到江子陵麵色好轉,楚暮卻依舊蹙著眉。

一道傳音符落至男子手中,原是那邊的妖物不知為何已經消失,讓他不用再跑了。

中年男子看向江子陵,眼睛都亮了,充斥著崇拜和敬畏,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他上前道:“這次多謝沐塵仙君出手相助!”

“舉手之勞罷了。”江子陵平淡地回答。

中年男子再次抱拳致謝。

江子陵點了點頭,隨後抬腳往外走去。

楚暮連忙跟上。

走出蕭府,兩人沿著街道向前走著,這條街很寬闊,兩邊都是店鋪,但此時卻沒有什麼人在擺攤。偶爾可以聽到一些狗吠之聲,卻被這裡的氣氛壓製得很低,不敢亂叫,隻敢用嗚咽聲表達它們的恐懼。

原本熱鬨非凡的街道,現在十分冷清。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偶爾會出現幾個乞丐,一個個身穿破舊的衣衫,形容枯槁,看不出真實年紀。

仿佛周圍都是空氣一般,隻剩下他和江子陵兩人。

“仙君,你沒事吧?”楚暮走在江子陵的身旁,語氣中帶著關切。

江子陵看了楚暮一眼,道:“無礙。”

楚暮突然停了下來。

“我很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楚暮站在原地,低垂著腦袋,一陣低落的語氣,讓他有些失魂落魄。

他很想幫江子陵做些什麼,但是,他實力不濟,隻會給江子陵添麻煩,幫不上太多的忙,反而會讓江子陵分神。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江子陵頭也不回的道。

“可是,我想變強。”這個時候,楚暮抬頭,看著江子陵的背影,執拗道。

江子陵停下了步伐,回過頭,看著楚暮,道:“你確定?”

他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波動,但是眼眸卻微微動了動。

第五十四章 收徒

楚暮點了點頭,堅定無比地說道:“確定。”

江子陵掃了眼楚暮的身子骨,直言道:“弱不禁風。”

這是楚暮的痛處,但是江子陵卻毫不留情的戳中了他的痛處。

“我知道,但是我會努力的修煉,爭取儘快提升自己。”楚暮堅毅地回答道。

江子陵目光落在他的臉龐上,片刻之後,勾起了一抹弧度,露出了一絲淡笑,道:“好。”

“記住你這句話。”

“仙君您的意思是”楚暮試探性的問道。

“你可願拜我為師?”江子陵直接說道。

楚暮張了張嘴,沒有吭聲。

拜他為師嗎?

拜師之後就等於是成為他的弟子,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和他差了一個輩分?

楚暮眉頭微微皺起,這讓他這個師兄的麵子往哪擱!

但是如果拒絕的話

楚暮不是傻瓜,也沒有那麼狂妄自信,江子陵的實力擺在那裡,這確實不失為一個選擇。

現在他有意收徒弟,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楚暮雙手環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江子陵看到楚暮臉色變幻不定,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便說道。

說罷,欲轉身離去。

楚暮連忙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隻是”

江子陵眉宇間露出了幾許冷厲,盯視著楚暮,說道:“隻是什麼?”

楚暮心中苦澀萬分,心想,這還用說嗎?這擺明為難人啊!

但是這個便宜他真的不能不占啊!

“我願意。”楚暮快速地說道。

楚暮已經在腦子裡給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你叫我師兄,我叫你師尊,以後我們各論各的,誰也不虧。

江子陵停住腳步,回過頭,看著楚暮。

“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楚暮看到江子陵回頭,立刻快步跑上前,跪倒在地麵,向著江子淩拜了下去。

拜師,不是拜年那麼簡單,拜師之後,江子陵將是楚暮的師父,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看著眼前的半大少年對自己行拜師禮,這種感覺很奇妙。

江子陵看著楚暮誠懇的態度,他薄唇輕抿,旋即點了點頭,伸手虛扶楚暮,將他托起。

楚暮順著力道從地上站了起來,抬起頭看向江子陵,眼睛中充滿了渴望與期盼。

“從即日起,你就是我的弟子。”江子陵說道:“明日我將傳授你功法,助你修煉,至於你的修為和境界,那就看你自己的悟性與機緣了。”

江子陵說的這番話,雖然冷冰冰的,但楚暮卻感覺到了一絲關切,一種親近。

“是,仙君!”楚暮激動地應答道。

“你喚我什麼?”江子陵眉頭一挑。

楚暮立馬改口:“多謝師尊,徒兒一定努力修煉,不辜負師尊的期望。”

“嗯。”江子陵淡淡地應了一聲。

江子陵沒有再廢話,直接從懷中拿出一塊玉牌,扔向了楚暮。

楚暮雙手接住了玉牌,端詳了起來,這是一塊令牌,雕刻著繁複的圖案,上麵刻著一個楚字。

“這是你的身份銘牌,上有我的一抹神魂,你若遇見什麼危險,就捏碎它,我就能夠感應到。”江子陵說道。

“謝謝師尊!”楚暮恭敬地道。

江子陵微微頷首-

蕭府中一下子變得空曠起來,除了死去的人,其餘人全都回去了,一時間,城中人心惶惶,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久,一輛馬車停在蕭府門前,芳老爺從車中出來。

芳夫人緊隨其後,她看起來有些狼狽,頭上插著許多的金簪珠釵,身上穿戴的也都是名貴華美的首飾。

芳老爺下了馬車,一臉的擔憂,推門而入,急匆匆地往大堂走去,他的步伐急促,好像在擔心什麼似的。

大堂中擺放著幾具棺材,這幾具棺材是用白布包裹著的,非常惹眼。

幾個人跪在地上,是芳樂欣的陪嫁的下人,他們的神情悲戚而哀傷,看起來都有些絕望。

“這是怎麼了?”芳老爺連忙走過來,詢問道。

他們低垂著頭,默默流淚。

“你說。”芳老爺指了一個人。

“小姐小姐昨夜”那丫鬟哭泣著說道:“昨晚死在了在婚房之中!”

“什麼?”芳老爺瞪大了雙眼,一副驚愕不已的表情。

芳夫人也是一臉的驚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臉色大驚,慌忙衝進去。

“樂欣,樂欣”

棺材蓋打開著,其中一具棺材裡躺著的一具年輕的嬌屍,棺材裡的她的身上還穿著喜服,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整張臉已經慘不忍睹。

看見躺在棺材裡雙眼緊閉的女兒,兩位老人泣不成聲,誰能想到她昨天風光大嫁,現如今卻會變成這幅模樣呢。

“樂欣我可憐的女兒,這是怎麼了啊?”

芳老爺抱著滿身是血的新娘子哭喊起來,可是新娘子卻再也聽不到了,她的眼皮已經重重合上了。

“樂欣”

芳夫人也跟著走進來,看著新娘子的屍體,心裡也是極度難受。

兩位老人抱著屍體痛哭起來,哭聲悲慟,令人聞之而傷心。

“老爺,這可該怎麼辦呀,我可憐的女兒”

忽然,身後裡傳來了腳步聲,眾人抬頭一看,卻是蕭錦。

“蕭錦,是你把我的女兒害成這個樣子的”芳夫人撲到蕭錦的麵前,雙目充斥著仇恨,她抓住蕭錦的手臂,用力地搖晃起來:“你說,你把我的女兒害成了什麼樣子?你說啊!”

蕭錦沒有掙脫,隻是低著頭。

“說啊!!”芳夫人的怒吼聲響徹在院落裡。

芳夫人指著蕭錦,大聲叫喊著,聲音嘶啞而憤怒:“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的那點勾當!若不是你爹,樂欣又怎會嫁給你!”

“你們害死了周錦衣,現在又害死了我的樂欣你們怎麼那麼歹毒啊!”

聽到芳夫人的話,蕭錦終於動彈了,抬起頭,雙眸中布滿了紅絲,看起來異常恐怖。

芳老爺和夫人看見蕭錦的反應,心中憤怒,同時心中也有了猜測。

看著蕭錦,他們的心中更加怨恨,恨不得生吃活剝了蕭錦的肉。

蕭錦雙目無神地看著他們,半晌,才緩緩開口道:“你們是誰?你們說的樂欣又是誰?”

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一種詭異,讓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看到蕭錦的這番反應,兩人心裡的火氣更盛。

“我的女兒,你害死了她,你還敢問我們是誰?”芳夫人咬牙切齒,眼睛瞪大如銅鈴,看起來異常猙獰。

蕭錦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認識。”蕭錦一邊說著,一邊後退,似乎是在躲避芳夫人。

芳夫人又追趕過去,一把揪住蕭錦的領口,惡狠狠地瞪著他。

蕭錦被抓著,卻絲毫不為所動,眼神依舊是那樣的迷茫,好像真的不記得了。

“我們是樂欣的父母,你殺了我的女兒,還想裝傻?”芳夫人厲聲喝問。

“不管如何,你殺死了我的女兒,我們不會饒過你的。”芳夫人冷哼一聲。

蕭錦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殺的,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你還想狡辯?你是凶手,你親手殺死了我的女兒。”芳夫人憤怒道。

蕭錦的神色越來越慌亂,連連否定道:“不是我殺的不是我”

“我我真的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曾經做過這種事情”蕭錦搖頭否認。

芳老爺和芳夫人相視一眼,眼中充滿了憤怒,兩人的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

難以想象,蕭錦,這個曾經風靡京都的少年才俊如今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見狀,芳夫人和芳老爺麵露絕望之色,看著蕭錦,一陣哀嚎。

芳樂欣,他們唯一的寶貝女兒,竟然就這樣離開了人世,他們怎麼能夠接受得了這個結果。

“樂欣,是爹沒保護好你,竟然同意了你們的婚事。”芳老爺雙眼通紅,好像是要滴出血來,一個大男人竟然在眾人麵前露出如此悲傷的模樣,看來,女兒的離開對他的打擊是極大的。

“嗚嗚,我的女兒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呀,你怎麼舍得扔下爹一個人呢。”芳老爺說著,淚水流了下來。

“我們芳家到底造了什麼孽呀,怎麼會遇到這種喪儘天良的畜牲,樂欣,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寧呀。”芳夫人一邊抹著淚水,一邊喃喃說道,說著,也哭了起來。

兩位老人在痛苦的哀嚎著,悲痛欲絕,他們一輩子都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突然遭受到自己的女兒死亡的噩耗,實在是太難以接受了。

蕭錦站在一旁,神情木訥。

不過一夜,昨日的風光大嫁今日卻成了葬禮,這種劇烈的轉變,讓人無法適應,誰都沒料到竟是這樣一番情景。

一夜之間,蕭家從一個世家大族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破敗的蕭家,甚至比一個普通的商戶都不如,讓人唏噓不已。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對芳家與蕭家的遭遇感覺到十分惋惜。

“真是可憐呀,好端端的一個姑娘,竟是遭遇了這樣的事情,真是造孽啊!”

“聽聞蕭家一夜間被滅了門,那蕭少爺也失去了記憶真是”

“是啊,好可惜啊!”

聽到周圍的人群議論,芳老爺和芳夫人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們恨恨地盯著蕭錦,目光猶如利劍般,恨不得將蕭錦刺個透心涼。

蕭錦跟隨在隊伍後,神情呆滯,他的雙眸空洞,看向前方的目光沒有焦距,仿佛是行屍走肉。

他沒有理會身邊的人群,隻是一直望著前方,眼神空洞,沒有任何的神采,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也很頹廢,與往日的形象截然不同。

第五十五章 小小柳有家了

壓抑的氣氛,一聲聲哽咽的哭泣聲,圓形中空的白紙飛揚在天空,灑滿整條街道,淒涼而又悲傷。

芳老爺與芳夫人眼淚止不住流淌下來,這樣的傷痛,讓他們幾乎崩潰,他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

兩個年邁的身軀不停地顫抖著,悲痛欲絕的情緒蔓延整個現場。

蕭錦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眼眶泛著紅腫,看起來,他昨夜一宿未睡,因此,此刻看起來顯得非常狼狽。

蕭錦抬起頭,目光空洞的掃視了一圈四周,在他的眼神掃過眾人之時,卻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這個身影蕭錦感到有些熟悉,雖然他失去了記憶,見了那人蕭錦卻感到背後一陣發寒,腳下步伐加快了些許,他本能的感到害怕。

“大哥哥”稚嫩的童音淹沒在人群中,蕭錦看向聲音的主人,聲音的主人如他人一般,毫不起眼,若不是他身後還站著一青一白兩人,蕭錦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蕭錦皺眉思索,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但是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聽到過。

那小孩眼眶紅紅的,閃著淚水,手上揪著他身邊的另一個稍微大些的孩子,看著蕭錦的眼神有些委屈。

蕭錦的心很亂,很亂,腦海中閃爍著各種畫麵,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讓他的腦袋快要爆炸一般,疼痛欲裂。

但是他的腦海中的隻有碎片,一幕幕的,根本無法串在一起。

最終,他的腦海中回蕩那一幕,一個女孩在地上躺著,身上的血跡還未乾涸,臉色蒼白如紙,一動不動,身體冰冷僵硬,沒有任何的生機。

但下一秒,那副畫麵卻又被無數的碎片淹沒,再也找不到了。

記憶一閃,腦中的畫麵停在一座寺廟前,四周地上躺著幾個蓋著白布的女子,她們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失去了生機。

他看到自己從那寺廟中帶出了一個孩子,正是眼前的這孩子。隻是那孩子看起來臟兮兮的,像是一個小乞丐。

記憶力裡的他牽著小孩上了馬車,用溫柔的語氣對小孩道:“不要告訴彆人,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誰都不可以說嗎?”小孩問道。

“若是說出來的話,恐怕那些可怕的妖怪還會來找你。”

小孩一聽,果然被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嘴巴,看著蕭錦,點了點頭。

他笑著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說:“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嗯!”小孩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對於蕭錦的話很信任。

他的腦海中不斷地閃過畫麵中的一切,有些模糊不清,但他卻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場景。

蕭錦不明白,為什麼這些碎片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他感到的頭好痛,腦袋就像是要炸開一般,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頭。

蕭柳莘似乎感覺到了蕭錦的異常,竟然突然衝了出去,楚暮伸手想要扯住小孩,卻被前麵的人給擋住了去路,隻能看著蕭柳莘跑到蕭錦的身旁。

“大哥哥,你怎麼啦?”蕭柳莘緊張地看著蹲在地上的蕭錦。

“我我我好難受,好難受”蕭錦痛苦地道。

蕭錦隻感到自己的腦袋疼痛無比,他的額頭冒出了汗珠,豆粒大小的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滾落,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濺起點點塵土。蕭錦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記憶會出現這麼多零散的碎片,他很想抓住這些記憶,但是他根本就做不到。

這些零散的記憶就像是一個個小球,在他的腦海中翻騰著,讓他無法安寧,也無法平靜。

這種感覺真的讓蕭錦很恐慌,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蕭錦緊閉雙眼,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希望可以緩解頭部的疼痛。

“怎麼回事!”這時候,芳老爺與芳夫人走到了蕭錦身旁,看到蕭柳莘,問道:“這孩子是誰?”

早前就流傳出了蕭錦帶外麵的野孩子回府的事情。現在芳夫人看向蕭柳莘,看著蕭柳莘那稚嫩的臉龐,還有那紅彤彤的雙眼,頓時就想起了什麼,她驚愕地指著蕭柳莘:“他是他就是蕭錦的孩子?”

芳夫人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蕭錦竟然有了這麼大的兒子。

芳老爺看向蕭柳莘,臉色立刻大變:“什麼?!”

“這孩子看起來已有七、八歲左右,蕭錦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芳老爺質疑道。

“我我不是大哥哥的兒子!”蕭柳莘突然叫道。

“這是小姐昨日吩咐說要留下,為將來的孩子積德的孩子。”一名丫鬟戰戰兢兢道。

“什麼!”芳夫人震驚地看著蕭柳莘。

蕭柳莘突然大聲道:“我是大哥哥撿回來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芳老爺皺眉道。

芳老爺看向蕭錦,眼中怒火更勝。

“大哥哥”蕭柳莘怯怯地喊道。

聽到了熟悉的呼喚,蕭錦抬起了頭,迷茫的眼睛漸漸恢複了清明。

“這孩子是我撿回來的,我看他一個孩子孤苦伶仃,怪可憐的,便將他帶了回去。”蕭錦解釋道。

“是嗎?”芳老爺的語調微微提高,語氣中充滿了懷疑,眼神中的憤恨更甚,他盯著蕭錦,眼中滿是恨意。

“大哥哥”蕭柳莘不安地拉了拉蕭錦的衣袖,聲音中透露出了害怕與擔憂。

昨夜,蕭家上上下下,除了蕭錦之外,其餘的人全部被誅殺殆儘,而留下的蕭錦也失去了記憶,怎麼都問不出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如今他這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正確。

這是不是代表著,蕭錦已經恢複了記憶?

芳老爺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心中湧上了一抹希望。

“那你可記得昨日發生了何事?”芳老爺道。

“我我”蕭錦看著芳老爺,最終搖了搖頭。

看到蕭錦搖頭,芳老爺臉上的神色瞬間暗淡了下來,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真的不記得了?”芳老爺著蕭錦,他心中的那抹微弱的希望始終沒有熄滅,他覺得蕭錦可能在說謊。

蕭錦看著眼前的芳老爺,搖了搖頭,每當他想回憶時,腦袋都會很疼,仿佛要裂開一般,所以他不敢回憶,不敢再繼續想那件事情。

“大哥哥”蕭柳莘看著蕭錦臉色蒼白的樣子,心中擔心極了。

“老爺,既然蕭公子不願意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咱們就算了,不必勉強他,現在主要的還是讓芳小姐入土為安。”這時候,那白事知賓勸阻道。

聽到白事知賓的話,芳老爺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先把樂欣安葬了,然後再做打算。”

白事知賓應了一聲:“是,老爺。”隨即命人將棺木抬了起來。

芳老爺看了蕭柳莘良久,方才開口問道:“既然樂欣願意接納你,那這份恩情必定是要報的,你隨白事知賓去換一身衣裳吧。”

芳老爺看了一眼地上的蕭錦,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離開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似乎帶著一股深深的哀傷。

蕭柳莘的目光落在白事知賓的身上,眼中有一絲猶豫,將視線投向蕭錦,見蕭錦點了頭,這才跟著白事知賓離開了。

待到芳老爺離開之後,白事知賓才轉過頭,看向蕭柳莘,看著身後這個小男孩,眼中的神色十分複雜。

送殯的隊伍因為蕭柳莘這個小插曲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到將芳樂欣安葬完畢之後,已是黃昏時分。

芳老爺來詢問過蕭錦,見蕭錦的記憶並未恢複,他也隻好作罷,但是心中還是存在著疑惑,不知道蕭錦是否真的失去了關於那晚事情的記憶。

但是芳老爺並未離去,而是看著蕭柳莘道:“你先留在府中,你既然是樂欣親口認的孩子,那便是我們芳家的人”

蕭柳莘一直拉著蕭錦的衣袖,他看著芳老爺道:“不!我想跟著大哥哥!”

聞言,芳老爺皺起了眉頭,道:“他的身邊不適合你,你還是乖乖地呆在府中,等我處理完了事情之後,會過來看你的。”

“我不要,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蕭柳莘倔強道。

“你”芳老爺氣急,他指著蕭柳莘的鼻子,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看著氣得不輕的芳老爺,蕭柳莘卻並沒有任何懼意。

“好!既然你想跟著他,那就去吧!”芳老爺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看到芳老爺走遠,蕭柳莘這才鬆了口氣。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蕭錦看著蕭柳莘道。

“因為是大哥哥不僅救了我,還收留了我,大哥哥是恩人,所以大哥哥無論變成什麼模樣,都是我的大哥哥!”蕭柳莘一臉真摯地回答。

聞言,蕭錦笑著拍了拍蕭柳莘的頭頂,他看向蕭柳莘,嘴角浮現出了笑容。

蕭錦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他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蕭柳莘的善意。

“我明白了。”蕭錦對蕭柳莘笑道。

上架感言

是的,這本書要上架啦。

這是我在書耽的第一本小說,我以為我會一直免費來的,能上架真的很驚喜!

書耽的收費是一千字五分,一章三千的話,就是一毛五。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資格吃軟飯,其實我也是十分想體驗一把吃軟飯的感覺!認真臉jpq.

這本書不會很長,到現在呢,差不多還有兩個月就完結啦!

我會持續日更噠,感謝小可愛們的陪伴,愛你們喲~比心心~

最後,祝小可愛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呀~

第五十六章 回府

丹琴城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楚暮在與彆蕭柳莘道彆後,便隨著江子陵上了馬車。

馬車內,江子陵坐在對側,手中翻閱著卷宗,沉默不語。

那些卷宗都是他們在丹琴城這期間從江子陵府邸送來的,大多都是些棘手的、他們無法處理的事情,隻有等江子陵親自處理。

楚暮也沒敢打擾他,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窗外的風景,實際上心思早就飄到遠方了。

他現在的身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仙君座下的大弟子,這個消息要是放在外麵,肯定會被震驚得掉了下巴。

楚暮現在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他不是什麼大勢力的弟子,但卻擁有著超越其他勢力弟子很多的資源和地位。

距離他身隕也才不過四年,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

楚暮摸了摸自己的臉,畢竟有一個唐幽明在先,若是再遇到認識他的人,難免會引來一些小水花。

他這張臉與重生前的其實就是同一張,因為沒有沾染任何世俗雜質,少了幾分穩重與滄桑,也因為外表過分稚嫩,而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的乾淨純粹。

楚暮看著外麵的景色,一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有意無意地輕輕敲擊起來,這是他思考問題的習慣性表現。

“在想什麼?”就在這個時候,江子陵的聲音忽然在楚暮耳邊響起。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楚暮頓時一愣,連忙扭頭看向江子陵。

“弟子在思索著”話音一頓,楚暮腦子一抽,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神傷道:“有時候長得太過出眾也是一種苦惱啊。”

楚暮看向江子陵,哀愁的表情太過逼真,似乎真的是在向江子陵認真詢問:“被人迷戀,這就是美貌的代價嗎?”

江子陵的目光收斂,繼續看著自己的卷宗,說道:“不必多想。”

“哦。”楚暮應了一聲,不敢再繼續開口。

馬車緩慢行駛在道路上,馬夫駕馭著馬匹,馬蹄踏過的聲音清晰可聞,沿途風景無論多美,看多了難免有些審美疲勞。楚暮坐在馬車中,聽著車輪滾滾的聲響,一股疲勞感襲擊而來,他閉上眼睛,漸漸地睡著了。

江子陵的目光從卷宗上移開,落到楚暮的臉龐之上,這張臉雖然稚嫩,但是卻很精致。

楚暮睡得迷迷糊糊之間,隱約之間察覺到自己仿佛躺進了溫暖的被窩當中,鼻尖縈繞著一陣淡雅幽香,十分的好聞。

“好香。”楚暮喃喃說道,他下意識的伸出雙臂緊緊的抱住這個溫暖的被窩,貪婪的汲取著這一切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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