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暴雨(2 / 2)

“抱歉了。”

“不用道歉,也不是你的錯。”趙青雲拿出手機,點擊了幾下,已經清掃了一遍陽台,正打算回到寢室裡的掃地機器人調轉了方向,重新清理起了陽台。

趙青雲放下手機,盯著緩慢地在陽台上移動的掃地機。

“你試著寫過什麼故事嗎?”他忽然問。

“……”

“你寫過?還是沒有?這不能算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吧?”趙青雲奇怪地說。

“不是難不難回答的問題。”朝有酒停頓了一下。“我認為——”

他猶豫了一下,不太想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儘管很少有人能看出來,但他其實是很討厭傾述內心的人。他隻考慮眼下發生的事情和即將發生的時候,從不考慮太長遠的未來,也是因為他不喜歡自己考慮出來的東西。

“什麼?”趙青雲問。

“——我認為作品最好的出版時機,是作者死後。”朝有酒說。

趙青雲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種回答。

他詫異地注視著朝有酒的臉,一如既往的,他沒能從對方的臉上找到絲毫波動。那種鎮靜、穩定的表情好像從來就沒有改變過,於是因為從不改變,便充滿了象征和隱喻。

隻是他沒搞懂那是在象征和隱喻什麼。

“為什麼?”他問。

“……因為,說話和寫作都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理解是非常困難的。文字很繁複,文字本身屬於所有人,但一個人的作品隻有他自己能真正理解。因為容易傳播,會在無數次和加工裡變得很複雜,最終脫離他自己的思維。這沒什麼,這也是文學的魅力所在,可是,那些最終脫離了作者的文字,會反過來使人們誤解作者本人。”

“所以在作者死後,對他的誤解就影響不到他自己了?”

“我隻信任麵對麵的交流,和對方的行動。”朝有酒點頭,“我不信任文字傳達出的作者形象。”

“但你喜歡。”趙青雲說。

他感到一種奇妙的喜悅。這不是他第一次和人麵對麵地交流,但還是他第一次在麵對麵的交流裡談到這麼深的地方。

其實談得也不夠深,可是也已經足夠深了。

那些他喜歡思考的東西都不適合和人講述,他自己也知道大概會得到什麼評價:矯情,文青,莫名其妙,毫無意義。

他並不在意其他人的評價,可是傾述後卻被打擊也不是愉快的事情,於是他從來沒有真正開口和人聊過。

聽眾要麼不會理解,要麼不會認真,要麼不會在意——他很清楚。

但是,朝有酒給出了完全超過他預料的回應。

他理解,認真,也在意。

“那個是兩回事。”朝有酒說。

他翻開書頁,低下頭,趙青雲知道這是不想繼續聊下去的意思,於是沉默下來。他倚靠著衣櫃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也坐下來,打開了電腦。

寂靜的宿舍區逐漸出現了響動,不時能聽到附近傳來的關於陽台被淋濕、晾曬在陽台上的衣服被淋濕的哀嚎。

在這些哀嚎裡,其他的室友也逐漸蘇醒了。

張靈均和照清和同時從床上爬下來。

“醉哥?你沒走啊?”張靈均驚訝地說,“陽台怎麼這麼臟。”

“昨晚下雨了吧,我半夜被吵醒了一次呢。”照清和說,“不過很快又睡著了——在雨聲裡很容易睡著,而且空氣也好聞很多。”

“你半夜醒了就去把窗戶關掉啊。”張靈均抱怨。

“我也不知道窗子沒關啊!我平時都不怎麼去陽台的,而且洗衣機有烘乾的功能,也不怎麼曬衣服,窗戶的事情我根本想都沒想起來。”照清和說。

他們吵吵嚷嚷地去了洗浴室。

杜若是最後一個醒的,他磨磨蹭蹭地在床上換好衣服,又磨磨蹭蹭地跳下床。

剛醒的時候他就用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看過臉,昨天哭得太狠了,雖然睡覺前熱敷過,可是雙眼還是有點腫。

不光是眼睛,整張臉都有點水腫的感覺。

不會被人猜到他哭過了吧……一般也應該不會有人會往對方哭過這裡猜吧?

懷著這樣的擔心,杜若也走進了洗浴室。

“你的臉怎麼腫了?”照清和說。

“對啊,而且腫得還挺厲害。你是晚上做噩夢哭了吧!”張靈均不客氣地嘲笑道,“杜若你真行!大晚上的哭鼻子!”

哇!

你們為什麼都能看出來我的臉腫了!

可惡,我的寢室太奇怪了!女生都沒這麼多關注彆人臉怎麼樣的,好多女生也根本看不出來腫不腫!

為什麼我的寢室裡所有男生都能看出來我的臉腫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常有山56瓶;伊笙28瓶;啊啊阿源10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