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微改)(1 / 2)

【四月初二,風驟雨急。】

丁翦的兩百南衙衛當夜就被調走了。

第二天大清早,薑鸞推開窗,果然毫不意外,再次看到了文鏡文小將軍的背影。

少年武將背影挺得筆直,冒著風雨率部下在庭院裡巡視。大概是昨天剛挨了軍棍的緣故,走路腿腳有點不穩。

如果說昨天丁翦在時,她還能得到可靠助力;今日值守的主將換回了文鏡,無論宮人再怎麼奉公主命傳喚他說話,文鏡吃了教訓,堅持不肯進殿,隻管在庭院裡負起看護職責。

上午是文鏡的羽林衛,午後換成薛奪的龍武衛,在這兩隊禁軍的輪流護衛下,臨風殿被圍得銅牆鐵壁一般。

中午兩衛換防時,正好有貴客冒雨來訪,被毫不客氣地堵在殿門外,詢問了半刻鐘才放進來。

來探訪的貴客是二公主,薑雙鷺,封號懿和公主。

皇家兄弟和姐妹的排行是分開排的,薑雙鷺在姐妹裡行二,今年十六歲,正是嬌花般盛放的年華,一顰一笑亦動人。

薑雙鷺帶過來的幾個親信嬤嬤和宮人被挨個盤問,最後終於被放進來的時候,各個沾了滿肩頭的雨水,都是一副驚恐後怕的模樣。

“這些玄鐵騎,個個都是手裡沾滿了血的凶神。調回邊境殺敵就是了,怎能用來戍衛皇宮,和宮裡的貴人們日夜相對?身上的煞氣萬一衝撞了貴人怎麼辦。” 懿和公主身邊的嬤嬤手裡提著雨具,一路嘀咕著說。

薑鸞懶散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正在喝中午新熬好的老參湯,內殿裡飄散著一股藥香。見二姊濕噠噠地進來,急忙起身關了窗,吩咐準備熏籠,把外頭穿著的濕衣裳脫下熏著。

懿和公主薑雙鷺換了乾淨衣裳,顧不上擦乾發尾的雨滴,過來拉起薑鸞的手,心疼地打量幺妹,

“病還未大好,眼看著瘦了一圈。你到底犯了什麼事,連你的臨風殿都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我差點進不來。”

薑鸞把早上新送進來的一盤枇杷往二姊那邊推了推,輕鬆解釋,“出了點事,得罪狠了聖人,連帶得罪了皇後娘娘,不確定是不是得罪了裴督帥。大概就是這樣。”

薑雙鷺倒吸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薑雙鷺的母妃在先帝時並不受寵,平日裡母女為人處世都極為低調,最怕麻煩上身。

她開口勸慰幺妹,“如今京城亂得很,你……你怎的一下子得罪了這麼多人?我早勸過你,你我身為女子,莫要逞強,遇事多聽話些,順從些。聖人是急性子,等這幾日氣頭過去,我帶著你親去紫宸殿求見,當麵叫幾聲皇兄,好歹叫聖人饒了你這回。”

薑鸞垂下眸光,拿起枇杷,尖尖的犬齒一點點地啃著。

“怎的不說話?”薑雙鷺是知道她幾分脾性的,擔憂之色更重,“你從小便有幾分執拗性子,彆人勸你往西,你偏要往東。這次聽阿姊的,主動示弱些,莫要逞強。”

薑鸞把果核扔進銀盂裡,在水盆裡洗乾淨了手,吩咐白露拿銅鏡來。

銅鏡裡清晰映出天家姐妹的嬌美容顏。

薑雙鷺生得明媚皓齒,氣度溫柔嫻靜,仿佛禦花園中一朵新綻放的珍品牡丹。

薑鸞依靠在懿和公主纖弱的肩頭,示意她二姊看銅鏡裡的景象。

“二姊,你長得國色牡丹一般,又是天家公主的貴重身份。再對人一副溫和柔順的好性子,簡直就是絕世奇珍。”

在薑雙鷺羞赧泛紅的神色裡,薑鸞抬手撫摸著銅鏡映出的人影,繼續往下道,

“二姊這般天下罕見的奇珍,落在有心人的眼裡……卻也是奇貨可居,引群狼共逐之。”

懿和公主一怔,抬起眸子。

姐妹倆的視線在銅鏡裡彼此交彙。

薑鸞直視著鏡子裡驚愕的嬌花麵容,目光並不退讓,“至於攀折了二姊這件奇珍之後,以二姊的柔順性子,輕易地便能握在股掌之中。二姊若那時還一味的忍讓順從……”

薑鸞的眼眶泛起一層晶瑩薄霧,說不下去了。她攀著二姊纖弱的肩頭,以一個全然依靠信賴的姿勢,倚在薑雙鷺柔軟的胸膛。

她歎息著,“我擔心極了二姊。”

薑雙鷺聽得半懂不懂,卻也知道幺妹在勸誡自己,敲了她額頭一記,笑罵,“你這丫頭,從哪裡學來的奇談怪論,總會說些偏激言辭嚇唬我。什麼群狼,攀折的。我好好的在宮裡,誰敢動壞心思,直接拉出去打死。”

柔白的手掌摸了摸薑鸞的額頭,“倒是不發熱,大正午的卻出了一頭的冷汗,顯然還是身子虛的緣故。彆勉強撐著了,快躺下。”

她接過桌上喝了半碗的老參湯,親自一勺一勺喂薑鸞喝了。

放下湯碗時,她瞥了眼緊閉的木窗,低聲問,“外頭這些禁軍奉了哪邊的令?你的臨風殿到底要禁足到何時?”

薑鸞拿帕子擦著唇邊沾著的湯漬,不甚在意,“興許要一兩個月?等我的公主府開了,把我從宮裡扔去公主府,圍住臨風殿的兩隊禁衛就能撤了。”

薑雙鷺吃驚不小,“公主府?你還未行笄禮,這麼早便能賜下的麼?”她憂慮地問,“你剛剛不是還說,有事得罪狠了聖人?聖人正惱著你,又說賜下公主府,怕不是誆你的。”

“按理來說是不能的。但我找了人。”薑鸞想起昨日一整天的遭遇,輕描淡寫地說, “說了好些話,做了好些事,好不容易說動了人家,替我去聖人麵前做說客。”

天家姐妹正說著話,外頭又傳來喧嘩之聲,鬨了好一陣才止歇,原來是禦前派了人來傳聖人口諭。

過來傳話是熟人,昨天傍晚才過來喊過一趟話,正是跟薑鸞有幾分交情的禦前大太監徐在安,徐公公。

薛奪把其他諸人都攔在外頭,隻帶著徐在安公公和兩個小黃門進來了。

有文鏡這個挨軍棍的倒黴例子在前頭,薛奪連表麵上的回避都不肯做,雙臂抱胸靠在殿門處,一雙眼眨也不眨,明晃晃地盯住殿裡頭的動靜。

“老奴見過兩位公主殿下。”

跟隨徐公公過來的兩個小黃門,每個懷裡抱著個牛皮製的大書袋,從袋口露出許多木質卷軸。其中一個小黃門在徐公公的示意下上前幾步,把書袋裡的所有卷軸掏出,整齊地擺放在薑鸞麵前的紅木雕牡丹纏枝翹首書案上。

“早上裴督帥覲見聖人,閉門商談之後,聖人傳下口諭:——城外殘餘流寇眾多,為漢陽公主的安危著想,改賜京中公主府邸。漢陽公主改在新賜的公主府裡閉門修行,為聖人祈福。”

懿和公主又驚又喜,“居然是真的?阿鸞的公主府當真要賜下了?”

薑鸞鎮定起身,往紫宸殿方向拜下,“謝聖人恩典。”

她回身望向翹頭長案上放滿的大堆卷軸,

“這麼多卷軸是怎麼回事?總不會是新賜下的公主府的規製地形圖吧。工部應該沒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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