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毛巾的手,微微顫抖。
——口嗨一時爽,她當時到底是怎樣暢通無阻說出要幫他擦背那句話的?
“木木。”
她在緊張時總會下意識叫出這個名字,而非那個古怪的綽號“阿統木”:“我有點慌。”
阿統木:【第一次看男孩子的後背?】
“我哥夏天休假在家時,有時候會瞎跳肚皮舞。”
她略帶苦惱地回應:“遊泳時也會看見男生的上半身,但是……”
但是在這種封閉的環境下、與陌生少年如此近距離地待在一起,果然還是會覺得緊張。
更何況水汽熱騰騰又霧蒙蒙,熏得她臉頰發熱。
話說到一半,坐在她跟前凳子上的封越便一把脫下上衣。在看見對方後背的模樣後,屬於青春期少女的羞怯情緒被洗刷得一乾二淨,隻剩下充斥胸腔的心疼與震撼。
他的肩背算不上寬敞,仍然是少年人的體型,卻已經能看出明顯的肌肉線條。柔和的曲線呈流水形狀流暢下移,在後腰處兀地收緊,再往下便是血跡斑斑的褲腰。
幾道巨大的、縱橫交錯的傷疤呈現出深棕色澤,如同盤旋在背上耀武揚威的醜陋蜈蚣,應該形成於幾年以前;新鮮傷痕泛出粉紅色的肉與顏色更深的血,有的地方發炎生膿,呈現出粉白相間的怪異色澤。
江月年把毛巾上沾了溫水,隻敢用很輕的一點點力道。布料蜻蜓點水般拂過皮膚,帶來轉瞬即逝的熱度與癢,她清理得小心翼翼,跟前的封越脊背繃直,不敢動彈分毫。
“沒關係。”
少年的聲線微微顫抖:“我不怕疼,所以……你不用這麼小心。”
她聽見聲音抬頭,這才發現封越已經連脖子都紅透了。
因為這片占據整個視線的紅,江月年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害羞又撲棱棱地湧上心頭。
於是她嘗試用閒聊來緩解尷尬:“那個,我今年十七歲,在念高中二年級,興趣是音樂、看書和……”
呸呸呸,她在說些什麼啊,跟小學生上課時的自我介紹似的。
“我家裡人在國外工作,所以房子裡短時間內隻有我們兩個人住。你千萬不要誤會啊,我是個根正苗紅的共青團團員,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癖好,之所以把你帶回來,是因為、因為誤打誤撞進入那家競技場時,剛好見到你在台上,即使身受重傷也要拚命贏下比賽的樣子,像個了不起的大英雄。”
這段話總算正常許多。
江月年斟酌片刻,加重語氣告訴他:“你很厲害。我覺得,你能做到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如果浪費在那種地方,未免太可惜。”
耷拉著的耳朵動了動,封越垂下眼眸。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是雜種,是怪物,唯獨從來不是某人的英雄。
……哪怕是他,也能配得上這兩個字麼?
毛巾一點點下滑,最終抵達椎骨尾部。
也是生有尾巴的地方。
獅貓的尾巴又長又粗,江月年想,如果她把右手圈成一個環,應該不能將它完全握住。
白尾軟綿綿塌在地板,沾了點細細密密的水汽,那上麵同樣是落滿血汙,殘損的長毛一看就是被人惡意扯去,難以想象當時究竟有多疼。
要是有誰像這樣扯掉她頭發,她一定會痛得大哭。
“我幫你把尾巴也洗一下吧。”
江月年沒做多想,把垂在地上的尾巴握在手中。由於注意力都集中在斑駁傷痕,她並沒有發現身前的封越後背一震,匆忙屏住呼吸。
尾巴的觸感很軟,帶著若有若無的體溫,圍繞在旁的絨毛像綿綿軟軟的小棉花,輕盈掃過手心中央。
好、好舒服。
江月年把狠狠揉上一把的衝動壓回心底,左手抬起長尾,右手握緊毛巾,用了比期末考試時認真十倍的注意力。
她發誓,這真的隻是一個非常非常正常的動作。
所以封越尾巴上的毛為什麼會突然炸開,她是一點也不知道答案。
——在毛巾按在尾巴根部、而她微微用力揉擦時,長長的白毛居然一股腦全部往外躥開,像是經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
大概,可能,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炸毛”。
【貓咪的尾巴連接了感官神經係統,尾巴根部更是最最敏感的部位哦。】
阿統木幸災樂禍:【他本來就緊張,被你突然碰到那裡,應該——】
它話沒說完,就察覺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耳朵一晃。
然後條件反射般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聲線沙啞,發出低低一道嗚咽。
像是已經極力忍耐,卻還是敗給了最原始的衝動,在短暫的嗚咽儘頭,毫無征兆地傳來另一聲低如蚊呐的嗓音。
有點委屈,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更多還是難以抑製的羞怯與慌亂。
“……喵嗚。”
原本得意洋洋看好戲的阿統木仿佛受了某種刺激,在倒吸一口冷氣後立馬閉了嘴。
江月年瞬間紅了臉,心裡像有貓爪在撓。
這是貓類的本能反應,意識到自己究竟發出了怎樣的聲音後,封越猛地垂下腦袋。
整個身體都開始細微地顫抖,粉紅色從脖子一直往下蔓延。
身後筆直豎立的尾巴炸了毛,如同蒲公英羽毛那樣輕飄飄在江月年手中綻開。一根根纖細長毛無比柔軟地拂過她手心,左右搖搖晃晃時,帶來酥酥癢癢的觸感。
……實在是有些過於可愛了。
浴缸裡升騰的熱氣化作氤氳的薄霧,悄無聲息纏繞在臉頰、手腕與脖頸,熏出一片輕微的燥熱。
“木木,”江月年悄悄叫它,心臟跳得又急又快,“你快跟我說說話……隻是和他呆在一起的話,有些害羞。”
過了好一會兒,腦海裡終於傳來那道熟悉的嗓音,隻不過沒有了之前一貫的機械與麻木,而是變成了念咒一樣的喃喃低語:【南無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柳下惠保佑保佑再保佑,我很正常,我很正常……】
“結果你已經搶先受不了了嗎!振作一點啊!你不是係統嗎!”
阿統木狀如癲狂,哇哇大叫:【振作不了,對不起啊你家係統就是個毛絨控!彆跟我說話,讓我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