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薑池(1 / 2)

江月年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第二次進入長樂街。

此時她正站在一棟其貌不揚、甚至有幾分破敗的居民樓前,牆角氳了幾團深灰色水漬,看上去年歲久遠又陰冷潮濕,可以直接征用為恐怖片的拍攝場地。

大門沒關,她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室內傳來男人歇斯底裡的叫罵:“整天擺著張臭臉給誰看?都把客人嚇走了,沒用的東西!”

緊接著便是一串悶響,仔細聽去,居然是用腳踹在身體上的聲音。

江月年聽得皺緊眉頭,暗自思忖間,想起阿統木對這次任務對象的描述。

【那家夥的名字是薑池,整個就一大變態。封越雖然手段狠,但做事好歹有理有據,薑池就完全不一樣了,是個純粹的瘋子。】

提起這個名字時,係統表現出了明顯的排斥情緒:【他是鮫人和人類的混血種,母親生下他就死了,偏偏老爸又是個人渣。那男人從頭到尾都隻是貪圖鮫人流淚落下的珍珠,用花言巧語哄騙他老媽當搖錢樹,後來她死了,就讓兒子來賺錢。】

【這還沒完。那混蛋不僅把親生兒子鎖在家裡,每天靠毆打讓他流淚產出珍珠;還把薑池當成了供人參觀的玩具,隻要付一點“門票費”,任何人都能在半小時以內跟他共處一室,並且被允許做任何事情。】

聽見最後那句話,江月年摸摸鼻子,聲音小了一些:“‘任何事情’?”

【你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呢?鮫人有很強的自我修複能力,就算受了特彆嚴重的傷,也能在一段時間後愈合。恰恰長樂街裡又有很多生活不如意、隻想找地方發泄一下的家夥,對於他們來說,薑池就是不二之選——

所以那家夥的前半段人生,是在沒休止的毆打和虐待裡熬過來的。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才會對人類懷有非常強烈的憎恨心理。】

江月年若有所思地開口:“那我應該怎麼幫他?向警察舉報?”

【笨,我不是說過了嗎?鮫人自愈能力特彆強,每次虐待結束後,薑池身上的傷口都會恢複原貌,就算報了警,也根本找不到證據。】

阿統木嘖嘖歎氣:【不過彆擔心。除了從薑池身上賺取錢財,那男人還加入了一個異常生物販賣的地下組織,在半個月後進行交易時,會被警方當場逮捕。這個罪行夠判他好幾十年,也就是在那之後,薑池被警察發現並送進了孤兒院。】

江月年乖乖點頭,聽它繼續說:【由於對人類極端缺乏信任感,他在進入孤兒院的第一天就逃走了,在那之後一直生活在河流和下水道裡。等叛亂爆發,理所當然成了個暴戾嗜血的殺人魔。

薑池可不會像封越那樣乖乖跟陌生人回家,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他的好感度,然後在薑池逃出孤兒院後把他帶回家,慢慢矯正那小變態的三觀。】

當時的阿統木就是這樣對她說的。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江月年推開門走進屋子,望見從一處小房間裡溢出的猩紅鮮血時,還是忍不住後背發涼。

這幢房子並不寬敞,昏暗大廳裡彌漫著黯淡的白熾燈燈光。地麵和牆壁似乎很久沒清理過,蒙了層層疊疊的灰塵。

至於那小房間就更加狹窄,像個陰暗逼仄的方塊。擁有蒼白膚色的少年坐在陳舊浴缸裡,被跟前的男人抓著黑發提起來,一下又一下地猛踢腹部。

或許是聽見腳步聲,男人麵色不善地回過頭,在見到江月年的瞬間露出疑惑神色:“你……來看人魚?”

她看上去實在太乖,跟這條街搭不著邊。

見小姑娘點頭,男人露出一個懶散的嗤笑,像丟垃圾一樣,把手裡的少年狠狠推開。

薑池腦袋撞在牆麵,發出巨響。

江月年心情複雜地交了所謂“門票錢”,男人心滿意足轉身離開,等房門被關上的砰響傳來,狹窄空間裡便隻剩下他們兩個。

這是她頭一回親眼見到鮫人。

薑池氣息微弱地靠坐在浴缸裡,不久前應該有其他人來過,身上仍然有著被鞭子打出的長痕,猩紅血漬筆直往下淌,把浴缸裡的水染成紅色。

他與人類無異的上半身不著片縷,皮膚白得幾近詭異。少年人纖細的腰身下便是深藍色長尾,勾勒出流水一樣乾淨利落、凹凸有致的線條,泛著微光的鱗片有被撕扯的痕跡,從縫隙裡滲出絲絲血跡。

再往下看,能見到魚類半透明的尾鰭,那是薄薄一層的銀中帶藍,似乎正感受著無法忍耐的痛苦,在蕩漾的水波裡輕輕扇動。

忽然他抬起眼睛。

鮫人少年的眼眸掩映於黑發之下,黯淡得瞧不見絲毫光彩,如同深海中奪人性命的漩渦,滿帶著陰戾與深沉。

自己被當做肆意折磨的商品,薑池本應感到憤怒。可他卻隻是懶洋洋勾起唇角,毫無血色的薄唇如同一把蓄勢待發的弓箭,妖冶卻殺機四伏。

江月年被他看得心下一寒,硬著頭皮開口:“你好,我——”

她剛說了三個字,對方挑釁與嘲弄的神色就愈發明顯,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到薑池挑眉冷笑,從浴缸邊緣拿起一把小刀。

然後沒有任何猶豫地,把刀鋒刺進自己手腕。

鮮血狂湧,刺破視線。

在迅速彌漫的血腥味裡,江月年倒吸一口冷氣:“你、你乾什麼?”

“你不就是想看這個嗎?”

明明手腕上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少年目光卻麻木得如同木偶,眼底含了濃鬱的諷刺:“還是說,你想自己來?”

她才不想自己來呢!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為了欺負你。”

眼看薑池又要在手臂劃上一刀,江月年慌亂上前一步,試圖將他製住。沒想到浴室地板上滿是水漬,她毫無察覺,腳下一滑。

撲騰便摔進了浴缸。

她與薑池距離很近,如果筆直撲進去,一定會讓他的腦袋撞在牆壁上。

男人把他摔在牆上的巨響仍然回旋在耳畔,要是再被她猛地一撞,大概率會劇痛難忍。江月年來不及思考太多,在跌落之際猛地咬牙,伸手護在少年後腦勺上。

接下來便是意料之中的落水。

以及意料之中地,被她撲倒的薑池向後仰倒,腦袋狠狠撞在冰冷牆壁,好在有手掌作為緩衝,並不算太疼。

就是江月年小同學實在疼得厲害,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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