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熱鬨的河麵,隨著人們奔走離開,轉眼就安靜下來,枯草迎風,蘆葦晃蕩。許瑤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西斜的陽光灑在冰麵上,將皚皚白雪映照出晶瑩碎芒。
許瑤擠乾袖口上的水,對著掌心哈了哈氣,搓著手朝河岸邊折返,本以為人都已經離開,四下無人,沒想到突然聽到身後蘆葦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心中一凜,轉身道:“誰在那兒!”
她的嗓音輕潤,甚至帶著些嬌軟,任誰都想不到這麼一個纖弱的少女方才眼看著親姐被淹死卻無動於衷。
大雪封山,最近山上不好打獵,蕭羽便想著能到蘆葦蕩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抓幾隻野鴨,或者掏兩顆鴨蛋吃,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要是他沒記錯,這個小姑娘就是自己上回從雪堆裡撈出來的那個。
本以為她那小身板得躺個十天半個月,沒想到才不過兩天就又見麵了,冬風吹得白皙的臉蛋泛紅,眼睛裡分明還掛著濕氣,可目光已經格外清明,粉嫩的小嘴微張,像是沒料到會被人撞見,有些驚詫又有些慌張。
蕭羽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出來嚇到她,畢竟剛才他看得分明,是她姐生了壞心,自作自受,這事兒怨不得她,隻是驚詫於這小姑娘竟然有那樣果斷冷酷的魄力。
這還是許瑤頭一回瞧清蕭羽的正臉,相較鄉下人的粗糙,他膚色偏白,眉如遠山,眸色漆黑,五官生得極為秀致,這種人就算紮在人堆裡也能叫人挪不開眼。
風吹著嘴唇發乾,她抿了抿,心裡的慌亂逐漸鎮定下來,蕭羽向來不管閒事,就算是看見了,也不會有那閒心去四處告狀傳閒話,頂多以後見麵互相不理睬就是了。
說到底人家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管他怎樣想,也不能見麵連聲招呼都不打。
“那天多虧你救我,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
蕭羽沒想到許瑤還記著這件事,剛要開口說話,肚子就不合時宜地響起了鼓鳴聲,山裡資源短缺,他又一個人住,連著兩天沒有好好吃口飯了,肚裡空空的。
秀俊的臉上泛起不自在的薄紅。
許瑤眼梢微挑,她活了兩世,雖然樣子是個小姑娘,內裡實打實是個成年人,對少年的窘迫並不放在心上,轉身向河岸走去,在岸邊那堆快要熄滅的野火旁停下來,從網兜翻了翻,雙手抓起一條還在蹦躂的魚走過來:“這條給你,他們抓得多,反正也吃不完。”
蕭羽本不想要,但看著她凍得泛紅的纖細手指,猶豫片刻還是接過,村裡沒有人願意跟他接觸,偶然撞見都恨不得繞開走,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膽子倒挺大,絲毫不忌諱他的出身,鬼使神差般道:“你叫什麼?”
“許瑤。”許瑤乾脆利落地吐出兩個字,捧著魚沾了一手濕滑,她用力甩了甩:“會弄得吃嗎?”
蕭羽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問,眼底閃過一抹深意,搖頭道:“不太會。”
許瑤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蕭羽從城裡下鄉也沒多久,從小到大都未必吃過什麼苦,活魚雖然吃起來鮮嫩但拾掇起來很麻煩,她彎腰撿起被丟在地上的刀,指了指岸邊的樹樁上,示意蕭羽將魚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