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誌是晚上才回來的,進門看見田秀娥抱著兒子在門口等他,那張被曬得黢黑的臉露出久違的笑意,小跑著回家。
兩口子關上門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就聽見田秀娥幽怨的哭腔:“你這個沒良心的,說不來就不來了,再堅持兩天,為了一百塊錢連我們娘倆都不要了,還想著找新媳婦,你去找啊,去找啊!”
許國誌聽見這個說頭還有些懵,轉念想估計是他娘想的法子。
現在人回來了,好好哄著就行了,不再細究原委。摟著好一頓安慰,才叫田秀娥消氣,總歸這回,兩口子這回得償所願有了兒子,又重新過上了蜜裡調油的日子。
到了八月末,一年四季最炎熱的時候,隊裡開始號召社員收麥子,短短幾個月時間,剛開始還嫩綠根莖的麥子就長滿了麥穗,沉甸甸地綴滿了梢頭,隨著偶爾刮過的一陣清風,遠遠望去,麥浪翻滾,蔚為壯觀。
村裡人打著赤膊,揮動著鐮刀,不知疲倦地將麥子紮成捆堆到板車上,再由人拖到麥場上,收好的麥子會經過石滾反複碾壓直到麥子和麥稈徹底分離,村裡婦女撿那些沒壓碎的漏網之魚,用手將麥子從麥穗上搓下來。
雖然還沒入秋,但這個繁忙的夏末,已經為農村搶收打響了第一槍。
許瑤以此為題,寫的兩篇文章先後投到順安日報。
到了半下午,積攢一天的暑氣才漸漸消散,下午得給家裡的大人提前做好飯,以便他們忙乎一天回家能吃上口熱乎的,正巧家裡調料不夠了,許瑤挎上小包去供銷社買。
她前腳剛走,後腳軍子就一溜煙兒跑進屋,裡裡外外到處找,許筱在屋簷下坐著,百無聊賴的用手指繞著胸口垂下來的麻花辮,見軍子火急火燎地皺眉道:“你上躥下跳找什麼呢?跟個猴似的!”
軍子喘著氣道:“大姐,你見我二姐去哪兒了嗎?”
一聽是打問許瑤,許筱就沒什麼好臉色,當即甩了句:“不知道!”
軍子哦了一聲,眉頭擰得緊緊的,轉身就要出門。
許筱卻上了心,一嗓子將人喊住:“找你二姐有啥事兒?”
軍子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開口,畢竟許瑤可跟他說過好多回,彆和許筱走太近。
看他支支吾吾那個樣兒,許筱哼了一聲:“我可是好心,萬一你前腳剛出門,後腳你二姐就回來了呢,我知道是什麼事也好跟她說一聲,你不領情就算了。”
軍子這麼一琢磨,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老實道:“我剛才在外麵玩,半道碰見趙維哥,他說他要坐明早的車回部隊,時間太緊怕見不上二姐,叫我來找她,看一會兒能不能抽時間去見一麵,就在村東頭麥場後麵。”
趙維明天就要走,今天約了許瑤見麵,卻不叫她,許筱又是一陣氣悶,趙維每回都把許瑤當香餑餑,乾什麼都落不下她,拚命往跟前湊,對待自己就像是見了馬蜂怕挨蟄似的,能躲多遠躲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