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銀子(1 / 2)

她說完就拉起了錦被,把自己的臉遮住,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麵,眼下紅紅的,羞怯又難堪,看著要哭了一般。

目光也死死盯著錦被上的繡紋,丁點兒也不敢亂動。

什麼都不看,也就沒發現鐘慕期看她的視線有多燙人,從她烏黑發頂移到她垂著的眼睫,再從紅得能滴血的耳尖往下。

她的側頸沒能遮住,微微露著的月中積雪似的肌膚染上了薄紅,粉粉嫩嫩,招人觸碰,誘人想試一試要用多大的力氣撫摸,才會讓那緋紅顏色更豔。

他無聲地掃視著,李輕嬋卻很難受,今日這大半天,先是在孟梯那冷熱交替、情緒波動太大,哭得她頭疼,現在又覺得自己房間裡炭火太旺,燒得她全身發燙,簡直要死了一樣。

而鐘慕期久久不說話,更讓她連大聲喘氣都不敢,憋得好難受。

她感覺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要習慣這窒息的環境了,鐘慕期開口說話了,他道:“我知道了。”

聲音平穩,語速很慢,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難以捉摸的味道。

但這態度讓李輕嬋安心許多,就好像她說的“小衣”與“外衫”沒什麼區彆一樣。

她偷摸轉回臉,瞅了鐘慕期一眼,覺得自己也應該像他那樣十分鎮定地說些什麼,可喉口像被堵著一樣,怎麼也開不了口。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表哥帶你去彆院,找繡娘給你重新量身形做衣服。”

李輕嬋聽見他這麼說,故作鎮定地繃著嘴角,微微點了頭。

鐘慕期看著她,眼神清明,神色坦蕩,聲音放得很輕,道:“方才是表哥考慮不周,以後再有這種事,阿嬋私下與表哥說,什麼時候都可以,不用怕。”

李輕嬋聽懂了,他這是在為方才太凶了道歉呢。

她又是心暖又是羞臊,感覺怪怪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乾脆抓著錦被不吭聲。

“那我先走了?”

李輕嬋這才慢騰騰地低低“嗯”了一聲。她還用錦被擋著臉,聲音被阻隔,聽在人耳中很是沉悶,好似帶著鼻音。

鐘慕期起身,站起,卻又立在床邊遲遲未抬腳。

等李輕嬋壓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來時,他輕輕笑了一聲,迎著李輕嬋的目光彎下腰來,與她麵對麵,不疾不徐地開口道:“既然勒得疼,待會兒洗過澡後就不要穿了。屋裡不會有外人來,沒關係的。”

然後拍了拍李輕嬋的腦袋,收回手時掌際不經意地擦過她耳尖,他微微蜷了蜷手,轉身出去了。

等飛鳶準備好熱水進來喊人時,一看見李輕嬋通紅的臉,詫異道:“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起熱了?”

李輕嬋麵紅耳赤,欲蓋彌彰地捂住臉,躲閃道:“沒、沒有……熱……”

飛鳶以為她是有不舒服,但沒鐘慕期陪著不敢去找孟梯,柔聲勸道:“要不等沐浴後再讓世子陪小姐去把下脈?”

“不用!”李輕嬋簡直慌死了,光是把這事告訴鐘慕期就已經耗儘了她的羞恥心,哪能沐浴後再這麼見麵?

她狼狽不堪地拒絕,擁著錦被結結巴巴道:“吹會兒風就、就好了!”

飛鳶覺得她不大對勁,暗自記下這事,等她冷靜了些,服侍她沐浴去了。

李輕嬋往日都睡得很早,這日許是因為白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到了晚上雖然累得很,卻怎麼都睡不著了。

一閉上眼,耳邊就聽見鐘慕期與她說過的話,一會兒是“表哥給你做主”,一會兒是“那就不要穿了”,兩句話反反複複響在腦子裡,吵得她靜不下心。

不過也幸好她睡得晚了,趕上孟梯讓人送藥過來,不用再在睡夢中被人喂藥。

那一碗藥還沒端近,李輕嬋就聞見了苦味,這幾年她喝的藥多了,倒是不怕苦,隻是藥還很燙,要涼一涼。

趁著等藥涼的時間,飛鳶拿了一包蜜餞遞給她。

李輕嬋接過來,跟她道謝。雖不怕苦,但能不苦也是好的啊。

飛鳶搖頭,嗓音打著彎道:“是世子讓買的,說小姐小時候怕苦,喝藥可是要人家拿糖哄著的——”

李輕嬋羞紅了臉,抓著那包蜜餞捏了會兒,然後小聲嘟囔了一聲:“我哪有……”

她是不肯承認的,鐘慕期說的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她都是大姑娘了,哪裡還用得著人哄。

“那好吧。”飛鳶歎口氣,把油紙包從她手裡拿走,隨手放到遠一點的桌角,道,“世子說了,小姐現在若是不怕苦了,那就直接喝藥。”

李輕嬋微微張著嘴巴,好一會兒沒合上,看看那包蜜餞,看看飛鳶,最後輕聲嘀咕道:“不吃就不吃。”

藥涼得快,遞到嘴邊時,李輕嬋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怕苦,特意飲了一大口。

苦澀的味道盈滿整個嘴巴,她麵不改色地咽下,瞟了飛鳶一眼,故意道:“一點都不苦。”

“哦。”飛鳶淡漠應聲。

可是第二口飲下,李輕嬋開始覺得難過,她想起了馮嫻。

她小時候身子好,很少生病,但是隻要生病了,就格外鬨騰。

睡覺要人摟著,喝藥要被抱在懷裡一口糖水一口藥的喂,不管什麼時候身邊都不能離了人,不然就嚎啕大哭,哭起來還特彆難哄。

有一回馮嫻就去關個窗的功夫沒讓她看見,她就哭號了半天,鬨得滿府不得安寧,連隔壁人家都聽到了響動,過來問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同一碗藥,李輕嬋卻覺得嘴巴裡的藥越來越苦,第三口的時候,徹底咽不下去了。

她捧著藥碗看向桌角放著的油紙包,方才她朝裡麵看了一眼的,裡麵的蜜餞裹著厚厚的糖漬,看著可甜了。

李輕嬋小心翼翼地朝飛鳶看了一眼,她正在整理明日要穿的衣服,沒注意這邊。

“本來就是表哥買給我的。”她在心底這麼念叨一句,悄悄放下了藥碗,左手貼著桌麵一點一點往蜜餞那邊爬。

手指尖碰到油紙包時,發出一聲輕響,李輕嬋心虛地僵住身子,朝飛鳶瞟去,見她沒什麼反應,鬆了口氣將油紙包拿了過來。

就在她偷摸捏起一顆蜜餞時,聽見有人道:“不可以。”

李輕嬋一驚,扭頭看見飛鳶不知何時已到了她身旁,一本正經道:“世子說了,小姐不怕苦就不能吃。”

橙黃的蜜餞正在手中捏著,被人逮了個正著的李輕嬋滿麵尷尬,她應該把蜜餞放回去的,可上麵的糖衣黏黏的,讓她鬆不開手。

捧著油紙包的手微微緊了緊,發出些細微的聲響,李輕嬋咬了咬下唇,眼一閉,頂著個大紅臉羞恥道:“那我現在又怕苦了。”

飛鳶眨眼間換了個表情,聲音帶笑道:“那就吃吧,反正本來就給小姐的。”

李輕嬋被她笑得手腳沒處放,手中的蜜餞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後飛鳶去了外麵,她才捏著蜜餞小口吃了,甜滋滋的,一口蜜餞一口藥,等飛鳶回來,桌上隻剩下一個空藥碗和半包蜜餞了。

李輕嬋重新洗漱了,聽見外麵起了風聲,忍不住問:“表哥去哪了啊?怎麼還沒有回來?”

“可能有事吧。”飛鳶最近都跟著李輕嬋了,也不清楚,見李輕嬋遲遲不睡,提醒道,“小姐快睡吧,明日不是還要出去嗎?小心打不起精神。”

大概是因為喝了藥,或者是因為時候真的晚了,躺下後沒一會兒,李輕嬋就睡著了。

自然也就沒見著夜裡過來看望她的人。

“小姐先前臉紅得厲害,不過洗完澡就好了,應當不是起了熱。蜜餞也吃了,就是今日睡得晚了些。”飛鳶一一彙報。

鐘慕期點頭,然後推門進屋。

屋內未點燈,隻有微微的月色從緊閉的窗子映進來,他悄然無聲地到了裡間,掀開紗帳坐在了床邊。

炭火很旺,屋子裡暖烘烘的,床上李輕嬋錦被蓋到胸前,正酣睡著,被摸了臉也沒反應。

修長手指從她眼角仔細撫到下頜,滑落到了她纖柔的脖頸,再往下,停在雪白中衣的衣襟交叉口處出不動了。

中衣柔軟,隻有薄薄一層,透著姑娘家身上的溫熱,像是化為絲線一樣纏繞著鐘慕期,引著他把手指往下勾。

隻要輕輕一勾……

但那指骨明顯的手指最終也沒勾下去,慢慢回到了李輕嬋臉上,輕輕撫摸了會兒,鐘慕期又低頭親了上去。

怕把她弄醒了,這回親得格外的輕。大概是太輕了,心裡的躁動得不到滿足,還越來越囂張,叫囂著讓他撲上去。

最終所有衝動都被壓下,隻餘微微的喘息聲與月色一起消融。

翌日,李輕嬋有了精神已是午後,這回是飛鳶給她裝扮的,雖沒穿小衣,但特意裹了胸,再換上一身男子裝束,真的像個俊俏小公子了。

李輕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到鐘慕期跟前時,雙手交握在胸前微微擋著,彆扭得厲害。

所幸鐘慕期隻是淡淡看了看她,視線並未在她身上多停留,讓飛鳶給她披好鬥篷,便帶著她出門去了。

天冷了,街上的人少了許多,但李輕嬋幾日未曾出門了,現在外麵雖不熱鬨,她看著也覺得有趣,沒一會兒就把尷尬忘了。

就這麼一直掀著車簾往外看,直到看見街邊賣乾果蜜餞的鋪子,她猛然記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悄悄扭頭朝鐘慕期看去。

“怎麼了?”

李輕嬋轉過去,雙掌按著坐墊,往他跟前湊近一些,細聲細語問:“可不可以再買一點蜜餞?”

鐘慕期默默看著她,雙唇微動,卻是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李輕嬋疑惑地眨眼,車廂裡除了他倆也沒有彆人了啊,老實答道:“和你啊。”

“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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