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圓房(1 / 2)

第三章

太平榮安伺候著紀明意取下鳳冠後,又額外去小廚房給她煮了份麵條——骨頭湯雖然長身子,但是根本不頂飽。

搪塞了點兒吃食後,紀明意的氣力總算恢複好多,她又生出了想要沐浴更衣的想法,實是因為身上這件喜服香得熏人。

剛表露出丁點兒意思,她當即被太平和榮安死死拉住不放。

“使不得啊姑娘,”著急之下,太平把從前在紀家叫的舊稱呼拿了出來,“姑爺尊重您,這才遣婢子來傳話,咱們既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也得尊重他啊。”

“您嫁進來本來就是填房繼室,膝下還有個少爺要伺候,”太平苦口婆心地說,“若是頭一日就恃寵生嬌,這往後日子可要難過了。咱們不能剛來就被彆人抓到馬腳。”

榮安也在跟前幫腔,勸道:“夫人,太平姐姐說得對,您想想剛才那個銀杏,咱們還是耐心等著姑爺回來,再換衣裳吧。”

紀明意隻好欲罷不能地歎道:“罷了罷了。”

“說到那位小少爺,你們今日有誰注意到他沒,長什麼樣,好不好相處?”紀明意托著腮,好奇發問。

太平與榮安對視眼,皆搖頭:“好像沒看到年紀相仿的少爺。”

太平低聲說:“不過,奴婢幫夫人暗中使人打探過,您不知道,這位小少爺可有名——”

她的話戛然而止,被外間的一聲“爺,您回來了”給打斷。

緊接著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一次,真的是陸紈進來了。

陸紈與剛才拜堂時一樣,照舊穿著身齊整鮮亮的吉服,前襟係著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

但紀明意看著他,莫名覺得他更適合一身素白的衣裳,最好上麵繡著幾株青碧修長的竹葉,就像正房裡擺著的典雅的屏風一樣。

這樣的人,即便不說話,單單站在那裡,就能讓人感受到什麼是古書裡的“名士風流”。

與他相對,紀明意不自覺地收斂姿勢,也正襟危坐起來。

太平和榮安向陸紈行了個禮,先後退下去。隻是臨了,太平還不停地向紀明意使眼色。

她跟在這位小主子身邊最久,知道這位祖宗是個不拘一格的人,時有怪誕之話就罷了,偶爾有些想法可稱驚世駭俗。

這位姑爺是讀書人,今日是新婚夜,您可好生伺候著,千萬彆露餡,彆自曝其短啊,第二日被人家一紙休書送回門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太平忙用眼神暗示,可惜紀明意全程低首,並未留意。

陸紈已坐到桌邊。

他見紀明意脫下了鳳冠,臉上脂粉未去,偏偏隻有嘴角嫣紅的唇脂不在了,隻餘淡淡水光,分明是剛享用完吃食的模樣,模樣十分甜美嬌憨。

這丫頭還這樣小,陸紈想。

他平和恬淡地問:“可吃飽了?”

語氣關切,像是一個關懷小輩的長者。

陸紈沒有上來就以“夫君”自居,也沒有動手動腳,而是找了個柴米油鹽的方式開口。紀明意的不自在隨之淡去了許多,也好像閒話家常般說:“嗯。一碗骨頭湯不是很夠,我讓我家侍女又去廚房下了碗麵。”

說完,兩人又陷入了冷場中。

紀明意後知後覺地發現——人家已經關心過自己了,她好像也應該投桃報李,做做樣子?

於是她主動過問:“郎君呢,吃過東西沒,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一點點。”陸紈淡淡道,“今日大喜,推卻不過,席上少用了一些。”

紀明意“喔”一聲,這次終於上道一把,知道順著問句:“那,要我陪你再用道膳嗎?”

“或者,我叫丫鬟們去煮醒酒湯來。”紀明意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著他說。

她的言語上一點兒不露怯,也沒個正常新娘子該有的嬌羞。

陸紈不禁笑了笑,他這一笑,更有些謙謙君子的味道。

陸紈說:“不必了。喝得不多,我還沒醉。”

紀明意點了點頭,試探地問:“我現在可不可以沐浴換衣裳了?”

“這衣裳的香味太衝,我不喜歡。”

陸紈的聲音清正:“可以。”

“我也去盥洗。”陸紈道。

兩人叫來丫鬟,一個避去了內室梳洗,一個則去了西室的次間。

趁著換衣裳的空檔,太平悄悄地對紀明意道:“我瞧姑爺虛懷若穀,沒有一點兒老頑固的臭脾氣,您是有福了。”

目前的確是,但在洞房之前,說一個男人是“謙謙君子”始終為時尚早。

紀明意知道男人在色欲的驅使之下會有多肮臟,雖然陸紈的確跟她迄今為止見到的大多異性都不一樣,可她自十歲以後,就不再隨便輕信任何一個男人。

比起付出一腔信任後再被辜負,她更愛看偽君子圖窮匕見的一麵。

紀明意冷漠地扯著嘴角。

她換完衣裳出去時,陸紈已經換好了件湖青色的尋常便衫,坐在床榻邊,拿了一卷書等她。

太平目不斜視地退了下去。

紀明意則緩步挪上前,挨著他坐下。

見紀明意的眉間終於抹上小姑娘般青澀羞赧之意,陸紈的眼角也多了幾絲雅致風流的韻味。

他忽地抬起手,用手背輕輕地蹭了蹭她香如雪的腮邊。

嗬,紀明意在心裡冷笑。

果然,什麼謫仙,就算他方才有如高不可攀的青峰雪山,到了這一步,又哪會不急色?

那就讓她好生瞧瞧,這人脫下虛偽的外衣後,又會露出一張怎樣齷齪的臉吧。

托這具身子生母的福,紀明意知道自己這輩子生得也很好,不僅是顏色好,身段也算嫋娜綽約。

她向來知道怎樣勾起男人的欲望和憐惜,於是她故作嬌羞地臻首低垂,露出了一段引人遐想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