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處,行人越少。
此時前街正一片熱鬨,後巷裡寂靜冷清。
終於,沈嫻看見前麵一個路口,她想也不想便一頭跑了過去,一轉進去便是那條無人問津的死胡同了。
死胡同還和以前一樣,隻不過有種荒廢的生機。
牆頭上,青石板的夾縫中,日複一日爬滿了青苔。隨著冬寒,漸漸枯黃。
沈嫻喘著氣,抬眼看去,見那荒廢蕭條的儘頭,黑衣背影清清淡淡地立於牆頭之下。
清風繞過了牆,撩撥起淺淺的風聲。
日光晃眼,襯得他一襲黑衣如墨深邃。
沈嫻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站在他身後,張了張口,澀啞地輕聲問:“蘇折,是你嗎?”
他緩緩轉過身來,看了沈嫻半晌,伸起袖中潔白的手指輕輕撫上臉上的麵具,緩緩將臉上五顏六色的臉譜麵具取了下來。
露出一張乾淨無暇的臉來。那雙修長眉眼微垂,落在她身上,仿若世間最無價的瑰寶,深沉內斂,吸人心魄。
她沒有將他認錯。
隻需淡淡一眼,她便知道,他就是蘇折。
明明他就在眼前,明明那麼想他,這一刻,沈嫻的身體卻覺得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走不到他跟前去。
明明……也那麼想要多看他一眼。可是相見了,看見了,她卻緩緩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滿眼的苦澀。
她還在喘息,很久也平息不下來。到最後,死胡同裡仿佛就隻剩下了她的呼吸。
蘇折先開了口,若有若無地笑道:“你不用跑得這麼急,大不了我多等一會兒就是了。”
沈嫻怔然道:“你就那麼確信我一定會找來嗎?萬一,我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隻好等下次了。”
他溫潤如玉的嗓音,比牆頭上繞轉的風還要動人。
沈嫻聽得心動。
她再抬眼時,將苦澀逼退得乾乾淨淨,看著蘇折,亦是勾唇淺淺地笑。
她不能夠太貪心,光是看見他就想是永遠,那樣隻會讓自己不好過,讓他也不好過。
能相聚眼下片刻,就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沈嫻近前兩步,又嗅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沉香氣。
看見他站在自己眼前,沈嫻突然間彆無所求,這就已足夠。
沉默了一會兒,沈嫻聽見自己問:“你,還好嗎?”
蘇折應道:“挺好。”
她抬眼望著他,又道:“可是先前你生病了,好了麼?”
蘇折道:“差不多好了。”
“那日我在門外,聽見你咳得厲害。”沈嫻說到這一句時,連呼吸裡都泛著悸痛。
蘇折輕聲細語地與她說:“讓你心疼,我也很過意不去。”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疼,好像無法捉摸,直疼到了骨子裡。在她四肢百骸遊走肆虐,偏生她還要隱忍著。
沈嫻明明眼角發酸,她卻莞爾笑,道:“你沒事就好。”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
自從上次她把蘇折打暈了半夜逃跑回京以後,沈嫻就再也沒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