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油紙傘上打落的雨聲便也停止了,周遭一片死寂的冷清。沈嫻在夜裡叫蘇折的名字時,叫得頗有些嘶啞淒厲,讓人動容。
一把傘空落落地轉落在旁邊的雨地上。
北夏皇命人將她和蘇折分開,她眼睜睜地看著蘇折被人送走。這會兒送回瑞王府卻是來不及了,北夏皇便讓人把蘇折送去他的寢宮,留了旁邊的偏殿出來暫做安頓。與此同時,太醫院裡值夜的太醫以及負責蘇折往日病情的鬼醫,已由北夏皇下令,立刻到寢宮偏殿去。
沈嫻硬撐著僵冷麻木的雙腿艱難地站起來便要跟著去,北夏皇闊步走出屋簷下,腳步激起積窪裡小小的水花,他見沈嫻要跟上來,幾步停住,轉頭看她時怒不可遏,道:“先前你還在朕麵前起誓,不會再讓他受傷,現在他卻再一次因為你而倒下了,你總算滿意了?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確實可以去陪他了!”
“你是要把他禍害之死,你才肯善罷甘休!”北夏皇拎著沈嫻,怒得口不擇言道,“到現在你還沒清醒是不是,蘇折隻要跟你在一起,他就無一日好的。你這女人就隻會害死他、克死他,你簡直就是他命裡的克星!”
沈嫻臉色慘白,被北夏皇重重地推了出去,跌倒在地。她腦子裡嗡嗡的,麵上神情怔忪。
她想,大抵是如此的。
蘇折隻要一跟她在一起,就無一日安好的。他總是在因為她不停地受傷,一次比一次虛弱。
北夏皇的話像一把刀子,直戳進她的心窩裡,擊中要害,痛徹淋漓。
在這之前,沈嫻一直有些害怕蘇折不會站在她這一邊,害怕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護著自己。可是如今,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他,她的心為什麼依然這麼痛呢?
蘇折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護她,為什麼要給她撐傘害自己淋雨,為什麼要和她一起跪著讓自己受寒,她為什麼沒有堅持著阻止他?
那是因為她貪戀著眼前片刻的甜蜜和溫暖,她實在孤獨冷寂得太久了,她甚至還心懷著僥幸,她和蘇折如此情比金堅,北夏皇一定會鬆口的!
“來人,給朕攔住她,不許她往偏殿去一步!”
禦書房外的幾個太監把沈嫻守著,北夏皇毫不留情地大步離去。
先前北夏皇那一巴掌被蘇折攔住沒能打到沈嫻臉上去,如今沈嫻卻是一巴掌狠狠朝自己的臉上掌摑了去。
她才覺得自己是很不清醒,她需要被打醒。她才覺得北夏皇說的都是對的,她太自私了,她太無恥了。
偏殿裡此刻燈火通明,今夜值守太醫院的隻有一位太醫,蘇折的病情一直不是由太醫負責的,這位太醫更不敢盲目施診。瑞王病重非同小可,北夏皇極為重視,稍有不慎這太醫便有可能性命不保,因而在鬼醫到來之前,太醫隻有儘量穩住情況。
蘇折發起了燒,麵色白得嚇人,他緊攏著修長的雙眉,像是墜入了夢靨裡,若有若無地動著唇,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阿嫻……
北夏皇在外間來回走動,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把鬼醫給盼來了,鬼醫背著藥箱來不及見禮,就匆匆奔到裡間去,依稀還在感歎:“好不容易有所好轉了,怎麼轉眼間又弄成這樣了!”